温朗已在云和度过了好些日子,不知不觉,回云和的时光转瞬就快一个月了。因此他打算明天就返回西关要塞。
可他的心,始终放不下李昭年。
这天晚上,柔和的烛光摇曳,洒在屋内。李昭年正坐在窗前专心地绣着罗纨,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梭着针线。
温朗则静静地坐在在不远处,目光始终未曾从李昭年身上移开。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那被烛光照亮的眉眼,心中满是眷恋与不舍,眼神就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底。
他深知,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略带沙哑:“昭年,我明日就要回西关要塞了。”
李昭年闻言,身子微微一怔,手中的动作也瞬间停住。其实,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温朗终有返回西关要塞的那一天,只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却觉得如此突然,仿佛一阵风,毫无预兆地吹散了她心中的安宁。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试图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可紧盯着布料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她嘴唇微张,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吐出一个字:“好。”
温朗又怎会看不出李昭年的小动作,他满心无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就在这略显僵持的氛围中,李昭年一个不留神,尖锐的花针穿过罗纨,猛地刺进了她的指腹。
“啊!好疼!”李昭年平日里被花针刺到手里的次数着实不少,以往她都坚强得没有流一滴眼泪,可这次,她却忍不住委屈地哭泣起来。
温朗听到呼喊,心猛地一揪,立即循声快步过来,焦急万分地问道:“昭年,怎么了,怎么了。”
李昭年抬起受伤的玉手,一滴晶莹的血液正从指腹缓缓流出,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带着哭音道:“子峥,好疼!”
温朗赶忙轻轻接过她的手,动作轻柔地用手帕小心地擦掉血液,嘴里微微喘着粗气,对着伤口轻轻吹气。他一边吹,一边轻轻安抚道:“没事的,昭年,不疼的,不疼的。”
随着血液渐渐凝成血痂,可李昭年依旧小声地喊着“疼”。温朗心中明白,她这是实在舍不得自己离开,却又深知不能阻拦自己。
他心疼地将李昭年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李昭年在他怀里,感受到他有力的拥抱和炽热的心跳,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可偶尔还是会发出几声轻轻的抽泣,像是受伤的小鹿,让人心疼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李昭年在温朗的怀抱中缓缓睡去,她的脸庞还残留着泪痕,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梦中仍被这即将到来的离别所困扰。
温朗将她抱到床上,细心地用被子盖好,又将寝室里的针线一一收拾起来。做完这一切后,他偷偷的、轻轻的在李昭年额头落下一吻,这才起身离开四合院。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直奔宋婶的茅屋。
很快,他来到了宋婶的茅屋前。屋内还透着微弱的灯光,看来宋婶还未歇息。
他抬手轻叩柴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宋婶一脸诧异,看到是温朗,忙将他迎进屋内。
“子峥,这么晚了,还未歇息,可是有什么事吗?”宋婶关切地问道。
温朗眉头紧锁,犹豫片刻后说道:“宋婶,我明日便要返回西关要塞,但我的心底一直放心不下昭年。“
说到这儿,他稍稍停顿,胸口剧烈起伏,深吸了一大口气,仿佛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双腿一弯,“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继续说道:“宋婶,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没有人照顾,她一个人会遇到很多她解决不了的棘手事,而我也帮不到她。”
宋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冲上前,伸手用力拉着温朗的胳膊,焦急万分地说道:“子峥,你这是干嘛呀!快起来,快起来!”
然而温朗并没有顺着宋婶的拉扯起身,他的眼眶已然微微泛起红晕,声音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如今她没有了亲人,已经没有人爱了。我希望你们能把她当作你们疼我的那样,能够加倍的爱她。”
宋婶瞧见温朗这般坚决地跪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双手紧紧拉住温朗的胳膊,使劲儿往上拽,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心疼:“子峥啊,你这是何苦!快起来,地上凉,别伤了身子。宋婶答应你便是,一定会好好照顾李姑娘的,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疼爱,你快起来呀!”
温朗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恳切与信任,直直地盯着宋婶,一字一顿道:“那拜托你了,宋婶。昭年她……指望您了。”说罢,眼中隐隐泛起一丝泪光。
宋婶赶忙上前,双手用力将温朗扶起来,一边扶,一边嘴里念叨着:“子峥,你这孩子,快起来。”
扶稳温朗后,宋婶眼中满是心疼与关切,伸出略显粗糙却无比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缓声说道:“子峥,你放心,昭年这孩子,宋婶也挺喜欢。往后啊,宋婶肯定把她当成自己亲闺女一样对待,倒是你,在边疆可要万事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才是。”
“既然你明日便出发,便早些儿回去休息吧。”
温朗点点头,向宋婶告辞后,拖着沉重却又因宋婶的承诺而稍感宽慰的步伐,回到了四合院。一路上,月色昏黄,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心中思绪万千,既有对昭年未来的牵挂,又有对未来未知的事情而忐忑。
次日,清晨。
晨曦微露,第一缕阳光轻柔地洒落在四合院的青瓦上。温朗早早便起了床,他神色凝重,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装备。
与此同时,李昭年坐在在房内一动不动的发着呆,听到一道脚步声渐近,她急忙起身开门,刹那间,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李昭年眼中泪光闪烁,轻声说道:“子峥,让我送你走吧。”声音轻得如同微风中的叹息,却重重地敲在温朗心上。
两人手牵着手,缓缓走出四合院。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唯有彼此紧握的双手。
出了院门,温朗的墨擎早已在一旁等候,它安静地站着,偶尔轻嘶一声,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来到墨擎身边,温朗轻轻拍了拍马颈,而后转身面对李昭年。温朗俯身,他伸出双手,轻轻捧起昭年的脸,拇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那颗即将滑落的泪珠,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昭年,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是受了委屈,就去找宋婶,知道吗?”
李昭年用力地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子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边关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说着,李昭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平安符图案的荷包,递到温朗手中:“这个给你,是我今早绣的,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
温朗身子微微一怔,接过荷包,紧紧地握在手中,感受着上面还残留的李昭年的体温:“昭年,你绣的平安符,我会好好带着。”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道:“等我回来。”
此时,天边的晨曦愈发明亮,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温朗知道,分别的时刻终究无法逃避,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昭年。
墨擎在温朗的驱使下缓缓前行,李昭年下意识地跟着走了几步,目光始终紧随着温朗。温朗回头喊道:“昭年,别送了,回去吧!”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李昭年停下脚步,伫立在原地,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拼命挥手,大声呼喊:“子峥,一定要平安归来!”
温朗的身影渐行渐远,墨擎的马蹄声也渐渐消失在远方,可李昭年依旧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仿佛化作了一尊守望的雕像,满心期待着温朗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