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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少年从天而降

    桑眠高考结束后便回了南城,当年休学的事情,她并没有告知在S市的任何熟人,加上当年班里唯有她报了A大,段家越感到震惊也不奇怪。

    在此之前,当年熟知桑眠和言祁过往的几人,都以为桑眠跟他们一样,正常上了大学,正常毕业,偶尔聚会上几人还会趁言祁不在的时候唏嘘命运弄人,约好一起考大学的两人如今却一南一北,天各一方。

    唯独没有想到,当年桑眠压根没有上大学。

    段家越瞧着后视镜里,桑眠仍和记忆中一样,性子沉静,温言少语,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停留,并没有带来多少改变,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好端端地怎么就休学了呢?

    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但既然桑眠不愿意多说,段家越也没有好意思再多问,收回目光继续专心开车。

    从桑眠上车开始,言祁都没有什么反应,此刻他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后座的人。

    后视镜里,女孩正闭着眼睛,眉头微蹙,身上裹了一件单薄的秋衣外套,仔细观察能发现她瘦弱的身体正在轻微打颤,这是人在感到寒冷时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段家越开空调从来没有考虑过省钱,车里的气温并不低,甚至闷得人快喘不过气来,可桑眠却出现了发冷的症状。

    言祁眉头微拧,随即收回视线。

    过了片刻,车后座的人还是咬紧了牙不吭一声。

    言祁冷不丁喊了一声:“段家越。”

    “咋了?”段家越扭头看过来。

    副驾驶位上,言祁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姿态随意从容,目光落在前排的车尾灯上,状似无聊问了句:“到哪了?”

    “哦,前面路口拐个弯,再开一段路就上内环高架了,等会儿路过S大,我把桑眠放下,咱们就去跟老庄碰面,你突然改航班,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大家伙都等你老半天了,今天怎么说都得言大少爷你买单,不然太不够……”

    段家越正谋划着一会儿怎么狠狠宰言祁一顿,言祁突然出声打断他。

    “走东二环。”

    “哎?”段家越不解,“干嘛走东二环啊?这不绕远路了吗?”

    言祁没有说话。

    段家越是个急性子,最看不得言祁这幅死样,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管,今天你要不给我个正当理由,我誓死不从,好端端的走什么东二环,难不成那边有你的老相好?”

    段家越当年偏科得厉害,语文是弱项,喜欢乱用成语,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抖,不知道的还以为言祁把他怎么样了呢。

    “你走不走?”言祁冷冷瞥了他一眼,警告意味浓郁。

    段家越扁了扁嘴,气势明显矮了一截,但还是不死心追问:“你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走东二环?”

    言祁眼角余光瞥见后座的桑眠已经睁开了眼,也往这边看过来,他不动声色挪开视线,说:“老相好没有,但这人你肯定也愿意见一面。”

    啧,言祁这狗东西就知道卖关子。

    段家越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重要的人非得三更半夜去见,还是放了一大帮好哥们儿鸽子的情况下。

    “你少来,有什么大人物非得现在去见,老子还赶着去唱歌喝酒呢,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给我排队到明天。”

    言祁挑眉,也不着急,等过了一个红绿灯口,才慢悠悠开口:“天王老子倒不至于,只不过对方跟我一个姓,好巧不巧你那小破公司急需的那笔救命资金就掌握在她的手里。”

    段家越又是一脚急刹车。

    “不是,言祁你小子有意思吗?!”

    段家越满脸黑线,扯着嗓子吼,“你直接说去见我干妈怎么了,非要兜这么一大圈子。”

    段家越嘴上嚷嚷着,手上干脆利落打着方向盘,在红灯转绿后,果断调头往东二环开。

    言祁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怎么,不去酒吧了?”

    “去你丫的。”段家越死鸭子嘴硬,咬牙切齿说,“酒有什么好喝的,哪有我干妈重要啊,不是我说你,言祁你小子要一早说去见的是我干妈,我铁定一百个乐意,哪来后边这么多事。”

    言祁瞥他一眼,懒得拆穿。

    段家越毕业以后没有遵从家里的安排出国镀金,非要闹着自己创业开公司,说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段爸深知自家儿子是块什么料子,为此操碎了心,但实在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拒绝提供金钱上的一切帮助,等着他知难而退乖乖滚回家。

    段家越一直咬牙死撑着,前阵子公司账上出现了财务危机,急需用钱,他软磨硬泡央求了言祁许久,言祁才答应借钱。

    言祁对人向来大方,何况还是自家兄弟,本来钱都准备好了,谁知道他家太后因为他几次三番找借口不去相亲,冷落了女方,竟然把他银行卡给冻结了。

    “你说说你,都多久没有回家了,我干妈想你了都见不着人,不就是相个亲吗?去瞅瞅怎么了,吃顿饭而已,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到嘴的money就这样没了。”段家越忍不住埋怨。

    言祁懒得搭理他,闭上了眼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桑眠毕竟也在S市待过几年,见车子往跟学校相反的方向开,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愿麻烦人的坚定。

    “段家越,谢谢你送我回来,麻烦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我自己打车回学校就行。”

    “那怎么能行呢,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要是出了啥意外,言祁还不得把我皮揭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就是因为我没有送你回家,言祁差点跟我绝交。”

    听到这话,桑眠不由得怔了下。

    段家越把车开得飞快,恍惚间想起了早年发生的一件旧事,顺嘴便说了出来,俨然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桑眠和言祁两人的关系大不如前,可能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再提起从前的事,只剩下尴尬。

    等段家越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车里的气温已经低了好几个度。

    言祁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段家越打了个激灵,连忙打哈哈:“那啥,桑眠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比命都重要,算哥求你了,等完事了我保证把你安安全全送到学校,行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桑眠也不好再提下车的事情,她也不敢看向言祁的方向,只能把目光投向窗外,盯着道路旁快速掠过的黑影。

    段家越的话就像一块石子,激起她心底尘封已久的涟漪,思绪不由得飘向遥远的过去。

    她不知道段家越所说是否跟当年的一件事有关联,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她只依稀记得,有过那么一次,曾经形影不离、胜似亲兄弟的两人似乎闹了矛盾,言祁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搭理过段家越。

    -

    还记得那是高二上学期,正值盛夏,学校操场旁的梧桐树碧绿繁茂,蝉鸣声萦绕不绝,彼时桑眠刚成为言祁的同桌没多久。

    附中是S市的重点高中,隔着几条马路挨着一所职高,职高里鱼龙混杂,大多是些不学无术的人。

    那段时间学校附近不怎么太平,打架斗殴事件频频发生,但最令人担惊受怕的是一则关于职高女生在放学后独自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流氓尾随跟踪,然后失踪的传言。

    这件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警察立案已经快有一个星期了,仍没有抓到嫌疑人。

    附中没有寄宿,全是走读,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家长不放心孩子的安全,那段时间校门口多了许多接送孩子放学的车辆。

    桑眠的母亲再婚后,忙着经营自己的生活,根本无暇顾及她,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桑眠也没有寄希望于她能像其他家长一样担忧自己的安全,放学后依然是自己一个人回家。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公交车上遇见言祁。

    那天,公交车摇晃向前,车里格外拥挤,桑眠顺着人流慢腾腾往车后座挪。

    西沉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给人镀了一层金灿灿的暖光。

    言祁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他低着头,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隔绝了车内的嘈杂与打量的目光,独自开辟了一处静谧的空间。

    见到言祁的刹那,桑眠着实被惊了下。

    言大少爷不坐私家车,跑过来挤公交,倒真是头一回。

    离得近了,桑眠能看到他额角沁了一层薄汗,头顶的碎发随风而动,不知道是不是车里太闷热的缘故。

    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个招呼,正犹豫的时候,公交车突然刹车急转弯,桑眠猝不及防,身子往一边倒去。

    以为会撞到人,却在下一瞬,一只有力的臂膀伸过来稳住了她的身形。

    桑眠偏头,两人视线相撞。

    少年的眸光像窗外的炽阳一样耀眼透亮,桑眠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言祁倒是坦荡自若,将一旁放着占位的黑色背包拿起,一把将她扯到了座位上,以防她再被人挤到。

    直到落座后,桑眠都还有点懵,她怔怔地看着言祁,大眼睛里满是疑问。

    “言祁。”她问。

    “李叔没来接你吗?”

    言祁抬睫,摘下耳机,目光先是扫了一眼拥挤的公交。

    目之所及全都是人,黑压压的一片,挤得人都没法下脚,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有人在扯着嗓门打电话,有人在嬉笑打闹,有人在咳嗽,还有个小孩的零食洒落了一地,小孩的哭闹声与公交的广播声混杂在一起,偶尔还有人蹦出一句“别挤了”,“你踩到我脚了”的怒骂。

    吵得不行。

    这也就算了,车里的空调形同虚设,闷热难受,旁边还有个大叔在大口嚼着煎饼果子,葱油味混杂着满车的汗味、香水味形成了一股难以相容的臭味。

    言祁第一次见这阵仗,眉头轻轻蹙起,难以想象桑眠是怎么坚持每天上下学坐公交车的。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桑眠,这姑娘被挤了半天,一句怨言都没有,眸光似浸了水的琉璃珠,澄澈干净地望着他。

    桑眠以为言祁刚才戴着耳机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言祁,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叔有事,来不了。”他答。

    “哦。”桑眠点了点头,没多问,但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她并不健谈。

    两人之间陷入了静默。

    公交车过了一站又一站,车门开了又关,车里的人陆续减少,嘈杂声渐渐降了下来,太阳西斜,余光渐渐消散,言祁又把耳机塞回了耳朵里。

    桑眠偷瞄了一眼,看到言祁正在找歌听。

    言祁无聊的时候喜欢听音乐打发时间,不管是摇滚还是古典,或者是其他小众音乐,他都来者不拒,兴趣广泛。

    言祁找了一首孙燕姿的歌,歌名叫《遇见》。

    言祁按下了播放键,偏头恰好逮见桑眠正好奇地望着他,忍不住笑了下。

    这姑娘应该不知道,她用那双乌黑真挚的大眼睛望着人的时候,有些傻得冒泡。

    却也莫名可爱。

    自然而然地,言祁摘下其中一只耳机,塞进了女孩柔软的耳朵里。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人受宠若惊,桑眠有些不知所措,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轻缓动听的旋律在耳中流淌,带来几分不真实感。

    彼时桑眠还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口袋里常常只有几个坐公交的钢镚儿,穷得可怜,像手机和随身听之类的电子产品,在她看来都是高科技的稀罕物,只可远观不可拥有。

    当年听歌时的心情已不可复制,大抵是既新奇又有些激动的吧。

    一首歌曲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跳动的音符串成了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拉近。

    自那天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言大少爷想体验生活,喜欢上了坐公交车回家,桑眠总能在36路公交车的末尾见到早早占好位置的言祁。

    言祁话不多,桑眠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两人之间形成了某种缄默的默契。

    桑眠会坐在言祁旁边安静地记背英语单词,言祁则是偶尔听音乐,偶尔打游戏打发时间,两人同一站上车,同一站下车,相伴走向同一个终点。

    日子不知不觉走到了九月末,蝉鸣依旧嘈杂刺耳,老师安排言祁去参加数学竞赛,考试地点定在邻省,来回需要几天的时间。

    桑眠以为未来的几天自己会独自回家,却没想到会在公交车上遇见段家越。

    段家越手里正抱着一个某著名球星亲笔签名的篮球,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名牌跟个金鸡独立的吉祥物似的,大喇喇挤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里,跟一群老弱病残大眼瞪小眼。

    桑眠只觉得这画面莫名好笑。

    段家越则凄凄惨惨地瞅着她。

    等两人好不容易落座后,段大少爷终于忍不住爆发,开始喋喋不休控诉这公交车的空气质量有多差,基础设施有多落后,车上的人素质堪忧,他的限量版球鞋都被踩脏了,真的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桑眠好脾气地听着段大少爷发牢骚,中途好奇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坐公交回家呢?”

    段家越一噎,跟哑巴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只能哀怨地仰头长叹。

    心里把某个狗东西骂了一遍。

    言祁出发参加竞赛前,曾拜托段家越替他送桑眠回家。

    段家越当时觉得这事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们三个人本来就同住一个别墅区,只不过言祁和桑眠住得更近,送桑眠回家也不过是顺路的事,便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下来,承诺绝不会让桑眠少一根头发。

    段家越头一回坐公交,万万没有想到体验感会如此之差,但悔之晚矣。

    连续挤了好几天的破烂公交,段家越简直生无可恋,脸色越来越差,其他班的几个哥们儿见状,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事,纷纷提出要在放学后约一场篮球赛发泄一下,排遣心情。

    段家越想着,反正明天言祁就回来了,虽说前阵子闹了失踪案,但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没有再出什么事,便心大的跑去跟人约球了。

    谁知道,桑眠偏偏就在那天出了事。

    附中是百年名校,校区比较老旧,一到上下学的时间点,学校门口的那条马路常常被挤得水泄不通。

    于是城市新规划后,把新的公交站点设立在了更宽广的汇春路段,那里距离附中还有一段距离,走路过去需要经过职高校门口。

    与往常一样,桑眠放学后沿着绿化带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她走路的时候有个坏毛病,喜欢低着头在脑子里过一遍课上新学的知识点,平时人行道上的大多是同路回家的学生,大家方向一致,桑眠也就不担心会撞到人,可这次好巧不巧,快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她倒霉地撞到了人。

    还是个不好惹的人。

    桑眠起初觉得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块臭烘烘的硬石头,这“石头”还挺潮流,身上到处挂着叮铃哐啷一通响的金属链条。

    桑眠踉跄着后退半步,抬头才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这是个染了一头黄毛的男生,把职高的校服穿得流里流气,裸露出来的两条胳膊上爬满了黑色纹身,嘴里正叼着根烟,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桑眠心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

    黄毛被人撞了后,原本要张嘴骂人,可陡然见到是个十分漂亮的女生,他心思一转,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了下来,夹在手指间,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桑眠一眼,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地说:“哟,同学,附中的呀,撞到人了就不打算说点什么?这可不太像个好学生的做派。”

    桑眠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反感,但毕竟是她先撞了人,只好礼貌地道了声歉。

    但对方却不依不饶,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同学,放学了这是要去哪呀,要不跟哥几个一起去玩玩?”

    桑眠心中警惕,这才察觉到黄毛身后还跟了几个看热闹的男生,同样都是些不正经小流氓的打扮。

    “不用了,我爸爸还在前面的公交站等我。”

    桑眠说着,眼神逡巡四周,希望能遇到同校的同学寻求帮助,然而,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她并没有见到任何熟悉的面孔,其他路人在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后也都是不愿惹祸上身地避开了视线。

    桑眠心中难免失落,但她也知道,这种时候,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黄毛见邀请被拒绝,心里冷笑一声,给后头的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

    几人会意,嬉笑着朝桑眠不断靠近。

    桑眠知道不能再拖,趁对方不注意,鼓起勇气,毫无犹豫攥紧书包一股脑地往前方的公交站台冲去。

    “妈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桑眠的动作太突然,几人猝不及防,黄毛朝地上啐了一口,怒不可遏,带着几个小弟快步追了上去。

    桑眠回家的公交车是36路,但前方经停的公交并不是她熟悉的那辆,情况危急,她也顾不上其他了,拼命往前跑,赶在公交车门关上的前一秒钻进了车里。

    公交车里依旧拥挤异常,但桑眠却觉得充满了安全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微喘着气,透过车窗看到了马路边上黄毛气急败坏的表情,担心对方不愿罢休继续追过来,桑眠也不敢下车,直到窗外天色渐暗,车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才惊觉自己竟然一路坐到了公交车的终点站。

    从公交车上下来,桑眠抱着书包,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知所措,口袋里只剩下了最后一枚硬币,她找了个电话亭,踌躇犹豫了许久,才按下了那几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就在桑眠以为电话就要这样被拒接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清甜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喂?是爸爸吗?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桑眠握着电话,抿了抿唇,迟疑了几秒才开口:“筱筱,是我。”

    原本欣喜的女声在听到桑眠的声音后瞬间变得不耐烦,“哦,是你呀,你打电话过来干嘛。”

    “筱筱,你可不可以……”桑眠话还没有说完,电话便被无情地挂断。

    桑眠眼神倏地变得黯淡,拿着听筒呆站了许久,心里的落寞不断蔓延,让人忍不住喉头哽塞。

    钱已经花完了,她无处可去了。

    桑眠在公交站台等了许久,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盛夏的夜晚闷热异常,夜色深沉如墨,空旷且寂静,蚊蛾萦绕着唯一的一盏路灯盘旋,照亮女孩孤单的身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世界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桑眠无助地站在狭小的公交亭下,雨滴溅湿了裤脚,她盯着地面上一个又一个破灭的水泡失神。

    不知道是谁说过,夜晚的雨,砸落在地面上,既是一场盛大的烟花,亦是天空在无声地哭泣。

    这场大雨来得快,结束得也快,雨势渐小的时候,桑眠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呆一晚,家里的人见她一夜未归,应该会报警吧。

    远处忽然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离得近了,桑眠才认出那是一辆公交车,自己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桑眠不由得低头,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公交车的灯光穿透黑暗,在站台缓缓停下,后车门打开,少年长腿一迈,从车上快步走下来,在见到女孩的那刻,才终于舒了口气。

    “桑眠。”少年哑着嗓音唤她。

    听到熟悉的声音,桑眠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抬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

    心中的震惊不知该如何表达,桑眠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言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明明还在外省参加竞赛。

    桑眠并不知道,言祁考完试后,提前一天返程,风尘仆仆赶回学校,在得知桑眠被几个小混混纠缠,慌不择路上了14路公交车后,他在暴雨中一站又一站坚持不懈地找,终于在终点站找到了这个傻姑娘。

    言祁的校服外套被雨水浸湿,湿漉漉的黑发贴合着额头,水渍顺着发梢滑落,他走到女孩跟前,垂眼目光下落,在确认女孩安然无恙后,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少年的身影在黑夜里高大挺拔,灯光投射出的影子将女孩笼罩。言祁双手插兜,指尖不自觉摩挲着口袋里放着的考试黑笔,反复握紧又松开。

    须臾,他盯着女孩笑了下,语气既嫌弃又无奈,忍不住数落:

    “桑慢慢,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英语考满分的智商哪去了?坐个公交车都能迷路,都这么晚了,你想露宿街头吗?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叫人来接。”

    听到这话,桑眠鼻头一酸,抿了抿唇,眼眶湿润,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模样可怜巴巴,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忘了回应。

    少年见状,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语气不自觉放软,漆黑的眉眼下,眸光明亮似藏了星辰,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他朝女孩伸出了手。

    “过来,我带你回家。”

    桑眠愣了下,盯着眼前指骨分明的手,胸口堆积许久的阴霾忽地散开,仿佛压抑了半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对象,控制不起地涌上心头。

    桑眠喉头哽塞,视线变得模糊,此时此刻,在言祁面前,她似乎可以卸下身上那层脆弱的伪装,不再自欺欺人地故作坚强。

    那天,少年从天而降,成了飘零雨夜里,她唯一能抓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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