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时,我按往日习惯准时走入实验室。9号实验体已经醒来了。同昨日一样,他站在窗旁看天空。
昨日他一直到二十三时才躺入睡眠舱。这之后,我等了一个半小时他才进入深度睡眠。也就是说,他的睡眠时间大大缩减。
可喜可贺!对于他的健康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对我来说却是一桩坏事,大坏事。他的睡眠时间越短,意味着我的工作时间越长。
我将用越来越长的时间记录他无聊的故事,毕竟他只会主动说起这个话题。
果不其然,听到我坐下,他转过身,拉来一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你来了,继续我们的故事吧!”
只是相遇,星子还不知道“幽灵美人”的名字。
“他忘了问吗?”记录员不耐烦地插话,“没有别人告诉他吗?”
实验体瞪他一眼:“没有,星子没有问别人。看来你很急迫地想知道答案,那好吧,我们快点讲——是在他们下一次相遇时问到的。”
“为什么非要亲口问到才罢休?”
“这就跟你非要我按照你的节奏讲故事一样——乐意,没有为什么。”
记录员低下头:“好吧,请你继续讲。”
星子打算请假休息一段时间,他的药不起效了。现在已有轻微症状,今天,他必须从学校离开。他没有与任何人告别。
拖着行李迈出学校大门的一刹那他已经感到不对劲了。有些头疼、昏昏沉沉,身体发热——他没穿多。他站了很久才等到来接他的车。
司机十分抱歉地向星子解释:他预约的那辆车在路上遇到些问题,只好换成现在这辆。
“小伙子,这也算缘分不是?得亏我离这儿近,穿的小路,要不你还要等更久,或许会走不成——主路上的车都堵死了。”
“哦,你放心,虽然带你走的是小路,但我可是兢兢业业、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再说,这车上有监控的,我可不敢乱来。放心啊!”
“诶,小伙子,你怎么不说话啊?脸这么红,你哪儿不舒服?感冒了、发烧了?”
“我确认一下,你是贝塔?”
“对对对,你之前指定的是欧米伽司机,咱们公司也不敢随便派车······瞧我这脑子,我知道了,你是到发情期了?可我也没药啊——”
星子咬着牙,强打起精神:“您把所有车窗关上。开快点。到目的地把我扔下就行。”
“——在那之前,千万别打开车窗或车门。”
事情似乎很严重。司机紧张地点点头,从业十年,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额头上淌下几滴冷汗。车子已开上最繁华的闹市区,还有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砰!”
浑身都好疼,分不清因为什么。
我似乎一直是不幸的眷顾者。都说天妒英才,可——我也不是英才啊!我这样的普通人是怎么被上天盯上的?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
我的人生好像舞台上的道具: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虚假的光鲜靓丽。是啊,唯一抽到的那支上上签也是假的。上天用这假东西骗我时一定很开心吧?
极优欧米伽是被抢夺的对象。管你落得什么样子,只要到手时还有一口气在就足够了。真残酷啊,世界是巨大的猎场,人们荷枪实弹,等待一枪命中我这只困兽。
——只因为我是极优欧米伽。永远、永远坠入不幸,留在这里。
“小伙子?小伙子!”
“嗯······”
“哎呀,幸好没事。你半天都不吭声,吓死我了。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疼?”
“没有。就是撞蒙了······好了。”我的理智反倒回来了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被追尾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已经报警、说清楚你的情况了,你放心,我等警察来了再开门。”
“谢谢······”
我感到有风刺痛脑后,侧过身去看。
司机察觉到我的异样,也顺着我的视线去看:“不对啊,撞得没那么严重,这后玻璃怎么裂了?”
我看向后面那辆车:“他们故意的······耍了些‘小把戏’。”
果然,车上跳下几个人,将我们的车团团围住。他们蛮横地敲击车窗,似要把我们生吞活剥。
“抱歉,是我引起的。”我在后座缩作一团。
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我的信息素顺着缝隙飘了出去,被这几个狗鼻子的阿尔法嗅到,故意追尾,让我们在此抛锚。他们赌我会被困在车里:以此处的人流量,我冲出去不知会遇上多少阿尔法。
“还是车里安全”,他们认为我一定会这么想。然后通过他们做了手脚的后玻璃,来一出“瓮中捉鳖”。
哈,妙计!那我也赌一场好了。
“师傅,行李我过几天联系您再取。谢谢您,我一定五星好评!”我拨开童扣。
“诶,小伙子你不是······”
趁那几个阿尔法围在司机车窗旁威胁他下车,我推开车门,冲进人群。不过是将过去的一切再表演一遍。我还可以演得更精彩。
我在路上横冲直撞。经历了上次的“锻炼”,我似乎可以忍受身体的疼痛了。不,更准确地说,我根本就没有感知到身体的疼痛。
有人避开我,有人跟上我,有人伸出手、企图抓住我。也许跑出动物园的动物享受的就是这种待遇。还是不一样。枪打出的麻醉针能够让它们消停,可什么能让我消停呢?
啊!
不知从哪儿闪出一个人影。我刹不住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