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唯一的厨具，珐琅汤锅。威尔：“这个锅是我给狗煮肉用的。”
惠明显沉默两秒：“没关系，高温杀菌。”
威尔笑：“我没直接拿锅喂狗。”
惠舒了一口气。
威尔看着惠用仅有的两个平盘和一个汤碗，装了生米和水，放进微波炉里。
惠：“微波米饭，其实味道也还行。”
威尔仿佛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了沧桑和妥协，她用一根中餐店送的竹筷子，把长发神奇地团插起来。
汤锅倒点橄榄油，热浪浮起时下牛肉，煎出美拉德反应后翻面，香味弥漫。她熟练的依次下食材，手掰白色豆腐，撕出坎坷的气孔面。
威尔猜测，这样是为了入味。
惠：“你会吃辣吗？”
威尔不语，只是递上TABASCO辣椒汁。
惠从咖啡机的热水出口接水，倒进锅里：“热锅加热水，这是牛油火锅底料，我在唐人街的中国商店买的。”
威尔：“也算速食的一种？”
惠：“或许吧。”
盖上汤锅盖，白茫茫的水蒸气向上漂浮，散发着牛肉的醇香和蔬菜的清甜。
惠：“你会期待在一天辛劳的工作结束后，回家是灯光明媚、爱人欢笑、菜肴美味吗？”
威尔猜测她的潜台词，但只见她的眼神是纯粹的好奇，像是未开窍的孩童一样天真发问，似乎不是他臆想的东西。
威尔：“为什么这么问？”
惠：“你有一个好工作，才能出众，能经济独立的养活自己，心地善良，收养了许多狗狗。最重要的是英俊！如果这样都不能找到一个对象，那看来浪漫爱情是真的很难了。”
威尔心脏停跳一瞬，被这直白的夸赞震惊一下，然后就看见她忧郁的叹口气，陷入回忆，仿佛是回溯她的经历，发现找不出一对榜样，而泄气。
威尔：“其实，我是有一个，有好感的。”
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脸期待，等候他的讲述。
威尔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一嘴，真像个逞强的幼稚鬼：“但是没可能。”
惠：“那你悸动的原因是什么？”
威尔失笑：“你怎么这样好奇，对无关痛痒的事情这么上心，以前也不见你这么关心你的生命。”
惠：“快说快说！”
威尔认真思考，脑海中闪过阿拉娜的脸和声音，但是又想起来，他被阿拉娜移交给汉尼拔了。
瞬间就心情沉郁，阿拉娜最信任汉尼拔。他又想起惠对汉尼拔的评价，于是又把注意力聚焦在惠身上。
威尔：“她曾经是我的心理医生，我不确定算不算移情。”
惠：“心理医生？”
威尔自嘲一笑：“是，你也快要从心理学毕业了吧。”
惠：“其实我算是教育学。”
惠：“是温柔？母性？”
威尔：“你挺会猜？居然觉得我是有恋母情结？”
惠：“这算是万能模版，那猜权威崇拜？支配掌控？”
威尔有点手痒，想弹她额头，小猫学了几把刷子就开始挥舞起来了。
惠：“有没有纸板，汤锅直接放桌子上会把木头烫坏。”
威尔拆了快递箱垫上，惠戴上防烫手套，从微波炉里捧出盘子，掀开后，热腾腾的晶莹白米饭。
已经吃过的狗狗们闻到香味，照样眼巴巴的凑在旁边。
威尔：“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收养的？”
惠：“准确来说，应该是路边拾取，落单的都属于你了，它们都好乖。”
飘着红油的热汤，入口是暖洋洋，一股奇妙的口感仿佛熨帖了身体和灵魂。
威尔品味：“除了盐，你没加drugs吧，那个长方形结晶体是什么？”
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去卖身都比我嗑毒的可能性要大。”
威尔：“。。。这两个比喻都很糟糕，我只是感叹这个食物很好吃，我以前从来没吃过。”
惠：“只是一点味之素，主要成分是谷氨酸钠，从海带里提取的，可能我手抖倒多了。你是因为太饿太渴，当心情低落的时候，喝暖洋洋的炖肉汤，最愉悦了。”
威尔对这解释存疑，但握着勺子往嘴里塞。
或许她说的对，食物的温热和美味，幻视家人的陪伴笑闹，就使得生理和心理达到双重的愉悦。
威尔久违地吃到撑，感觉胃部被填满，整个人都轻飘飘。
惠撸起袖子，把锅和碗盘收起来，端去水槽洗。看着她的背影，威尔似乎能想象出一些与家人相伴的画面，如果他也有孩子，这些狗狗的寿命只能陪到孩子长成青少年。
窗外一道白光爆闪，随后闷雷炸响，是闪电掠过天空，没几秒就滂沱大雨。
惠：“诶？”
威尔查看手机，台风预警。
威尔：“台风转向了，要路过附近。”
惠：“啊，这么突然。”
她站在窗边，趴在玻璃上眺望。
外面没有路灯，漆黑的夜幕只有在闪电的瞬亮中显现阴森的样貌和豆大的雨滴，密集如瀑布。凛冽的风声席卷着无根的物质，冲向天际。
惠：“糟糕了，怪不得天黑的这么快。”
威尔：“现在出去太危险了，等风雨小一点吧。”
威尔觉得现在的氛围有点微妙：“喝咖啡吗？”
惠：“好，书架上的书，我能看看吗？”
威尔：“嗯，牛奶没了，只能喝浓缩。” 他研磨咖啡豆，萃取一杯。
惠：“呀，有方糖吗？”
威尔：“有，加几块。”
惠：“加水加两块。”
会让意大利人嗤鼻的喝法，威尔搅拌好，放在桌子上。她拿着他当老师时购置的教材和编写的教案，毫无芥蒂的翻看。
威尔：“之前怎么突然不来上我的课？是我讲得太无聊吗？”
惠喝一口咖啡，似是苦涩的味道让眉眼一皱。
惠：“我觉得我看懂了婉拒。”
威尔顿住，他以为惠会回答‘受伤了耽误主业，要赶进度。’
不过直率一点也很好。
他觉得有些委屈，只是避开视线，闪躲了一次，他都没有说话。
既然看懂了，那今天为什么要来？
连‘为道别而不留遗憾’这种借口都用出来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个国家对她来说，有许多危险，一不小心，最容易吸引那些恋童P和黄热病。
惠：“也可能是误会，让我觉得汉尼拔和你在精神柏拉图恋爱，所以...”
威尔：“噗”
一口浓缩喷回杯子里，威尔怨念地看惠，少女一脸无辜但略有狡黠的笑。
不是？汉尼拔到底说了什么？
威尔：“我得手按圣经发誓，才能让你停止这种荒谬的误会吗？”
惠：“也不能怪我，他对你表现的专注和占有欲，就像找到lover一样，是那种超脱俗世逼近抽象的求索感。专业的心理医生可不会这样，他更是权威，却还让我感觉到那种排斥感，有点像暗恋的男生向我告白就气呼呼来找我算账的小女生。”
好似被马蜂绕圈蛰脑子的威尔：“你的英语是不是学到歧路上了？怎么能组合出这样一段匪夷所思的话？”
惠：“在漫画里，这种一般都是白切黑的病娇反派大boss，love和kill交织，只为了提炼灵魂的纯粹结晶。”
威尔注视她：“你是不是觉察到什么，在暗示我？”
平淡的惠：“我没有任何证据。”
威尔：“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够多了，我都没有证据。”
威尔叹口气：“该不会这才是你今天来我这里的动机吧？”
惠：“我想去威廉斯堡、蒙蒂塞洛庄园的景点参观一下，如果时间有空，我还要去航天博物馆。不过中情局博物馆只有内部员工和特邀嘉宾才能进，你可以进吗？”
威尔看着少女期待的表情：“或许？”
应该可以拜托杰克拿到许可吧？虽然他现在被停职，但杰克迟早需要他这头驴回去上岗。
惠：“那你明天还休息吗？”
威尔：“吃你一顿饭，就开始使唤我了？”
惠：“那明天也请你吃饭！”
威尔：“我考虑一下。”
惠：“你家接待沙发客吗？”
威尔：“什么？”
惠：“我想省住宿的钱，我不睡也行，两杯咖啡，一些书，通宵到天明。”
她还自信地竖了个大拇指。
威尔：“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着省钱了，带换洗衣服了？”
惠：“一开始没有，审时度势，现在觉得可以。”
威尔坐在椅子上，交叠长腿：“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成年男性，你就这么放心？”
惠：“如果密室里的一男一女除了享用美食、讨论知识，就只剩下无可救药的make love，那这个世界真的很无聊了。”
威尔捏眉心，被这直白的话一刺，她只是看着内向腼腆、娴静温和，其实胆大包天。
威尔：“你还带着那卷金刚砂线吗？”
惠：“带着。”
威尔：“好吧，我去给你拿毯子。”
等他臂夹毛毯出来，她正给温斯顿做马杀鸡按摩，混血金毛犬舒服到肚皮朝天。
威尔：“你都不问它们的名字吗？”
惠：“知道名字，就像风筝有了线，要在回忆的天空里久久徘徊了。”
威尔：“你应该去学文学。”
惠：“专门去学文学的话，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虚幻辞海里，有点距离才是最美的。”
威尔：“口头这么说，但是你的文学修养不会差到哪里去。”
威尔：“它的名字叫温斯顿。”
惠：“你也最喜欢它吧，温斯顿，你最有灵性了。”
她五指灵活地抓挠狗狗的下巴，狗狗剧烈的喘气，兴奋到尾巴抽地。
威尔笑，走去将壁炉开启，木柴燃烧起火焰，明艳跳动的篝火，与窗外的滂沱雨声交织，形成绝妙的白噪音。
惠：“哇，要是能往里面塞土豆和蜜薯就好了。”
壁炉的热量大多数都随着烟跑了，更多的是一种情怀。
威尔：“怎么老想着吃？”
红艳艳的火光映照着惠，显得生机勃勃：“人馋，说明求生欲还很充足。”
威尔笑：“真理被你说成歪理。”
故作深沉的惠：“等我拿到证了，我就会说，患者还愿意想象生活中的小幸福，说明还有自我拯救的动力。”
威尔从抽屉里拿白衣服，上楼：“是的，米莉医生。”
惠：“是米莉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