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等到男人回眸注视过来,陈鄞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良久。
陈鄞急忙移开目光,默默审视自己。
“自己也不是……不应该啊……怎么会呢……但是长得真的好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末了,陈鄞还喃喃一句:“好顶啊嘿嘿。”
阿槔看着慢慢红温又褪色的呼延熠,心头的异样感越来越明显。
是夜,陈鄞躺在羊皮毯铺成的大床上,初见草原的惬意与旷然已褪去,离愁别绪又涌上来。
他已然注意到阿槔今日在马车上异样的眼光,这致使他后半程不敢再流露出任何情绪与话语,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迟早会被他们发现自己早已被掉包。只能少接触,祈祷在自己想出逃脱困境的办法之前,这一天千万别来。要不自己干脆跑路吧,等到了互市,自己就跑回中原——那也不行吧,自己没钱没地,还谁都不认识,不出三天就死在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欸—怎么办啊。”陈鄞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羊毛里。
“要是有个人陪我——欸——对。既然我能无缘无故穿过来,那肯定还有别人可以穿过来。”
陈鄞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既然阿槔说没听过《敕勒歌》,大概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只要谁能对我的下句,这不就找到人啦。
太阳越过地平线逐渐升起,阳光洒到瓯脱前时,陈鄞已经再让阿槔帮他拟对诗悬赏令了。
陈鄞知道不能和这里的人过多接触,但是他发现他虽然能看懂这里的文字,但他不会写,而且字迹是最明显的破绽。草原上能认字写字的人不多,之前呼衍熠习书的时候阿槔常伴左右,略通一点,陈鄞只能让阿槔来帮忙。
“王,真的要把它分发到各个领地悬赏吗?”
“单于那里就别发了吧,互市上多悬挂几张,好,你去办吧。”只在自己这块领地太局限了,只能广撒网捞大鱼。单于那里自己没胆悬赏,就在互市多贴上几张,陈鄞想。
“好”阿槔退下。
陈鄞看着阿槔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淡下来,自己也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减少接触。陈鄞想到了那个汉人,他不认识自己,怎么样都不会发现自己被掉包。
陈鄞走出瓯脱,对门口士兵说,自己去为单于分忧,说服那个汉人,让他们不必跟着自己。
等到陈鄞走到祁行简身边,他才觉得有些尴尬,其实自己还是稍微有一些社恐的,怎么开口都有点干。
祁行简手持节杖,背挺拔,站在羊群前,漠然不动。就这样,祁行简看着羊吃草,陈鄞看着祁行简看着羊吃草,僵持了一会,陈鄞干脆坐在草地上。
这样仰视的角度,陈鄞好像自在了一些,脱口而出:“兄台,你会唱《敕勒歌》吗?”
——干,真的太干了。其实陈鄞打了腹稿,想问的都是何名何许人这些容易拉近关系的话,但是一坐下来太松驰了,秃噜出来的话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陈鄞挠挠头,清清嗓子,重新开口:“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咩咩咩~”
预料之中的安静,陈鄞觉得他要是理自己,那才是真的见鬼了。这样一来,陈鄞便没有了压力,自顾自的说着话。
“兄台,年方几许?家中可有婚配啊?”
“你在朝廷做的什么官?俸禄多少?”
“可买了宅子?”
……
大抵是身边人太过聒噪,又或是羊已经食饱,祁行简准备赶着羊离开这里。
“欸,兄台你别走啊~”
“对了,你们长安是不是有很多美食啊?听闻有酪樱桃,确想一试。”
陈鄞似乎也不在乎回答,说完也没抬头看男人一眼,低着头开始摆弄起了野花。
他自是没有注意到男人停住的脚步,而后又带些慌乱的步调离开了。
无人注意的远方,祁行简默默注视着陈鄞,看着他已经没骨头似的躺下,双手垫到头下,嘴里还衔着一朵野花。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暮春,院子里的桃花三三两两的开放。一夜微雨,又都落到了地上。
“公子,长安是不是有很多美食?”
“长安是何地?”
“嗯~就是你们的京城。”
“嗯。”
“那公子吃过酪樱桃吗?”
“这是何物?”
“就是将樱桃去核,盛入碗中,浇上乳酪,或者再浇上蔗浆,听闻很是美味。”
“我在京城不曾听过,你若想吃樱桃,待我明日下学,可给你买一包樱桃酥。”
……
忆中人和眼前人似乎重叠,祁行简弯了唇角,轻声喃喃说:“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