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王臻逸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疯了!!你雇主还在里面,不想办法让他放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痛楚过后的颤抖。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雇佣兵这一行,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我好不容易供出了一个学医的omega妹妹,结果还被害死了。”

    “我是来复仇的!!”

    那双充斥着怒火的眼睛却很清澈,仔细些望进去仿佛就能看到他刻在灵魂深处的累累伤痕。

    这些人,过着奢靡而又腐烂的生活,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利为所欲为。

    那些被他们当作蝼蚁一般,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哪怕在不如意的时候不小心又或者是故意地踩死了几只,也可以在事后凭借着自己的势力将其掩藏起来。

    可是啊,蝼蚁也有蝼蚁的愤怒。

    这一次,蚁穴终于冲垮了堤坝。

    Alpha保镖黑洞洞的枪口泛着冷光:“这位探员,请你立刻把枪放下!”

    王臻逸后退着举起自己的双手,在侧过身的下一秒,随即向上开了一枪。

    目的为的是让外头的任长夏她们察觉到不对劲后,突破进来。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话音未落,那名alpha极速逼近。

    从刀山火海过来的招式,三两招就把她的武器夺走了。

    王臻逸紧提高警惕,不敢大意,正欲瞅准时机再次上前搏斗。

    “好了,路西法。先和其他人汇合,去应付那边冲进来的探员吧。这里交给我。”

    黑衣人开口道。

    那名叫“路西法”的保镖挑了挑眉,收手后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叠文件。

    “这是你之前潜入院长办公室没找找到的,和斯泰尔斯家族有关的证据。”

    “如果,我现在把人和证据都交给你,你确定,你的人能保证让他们平安无事地出现在法庭上接受审判吗?”

    王臻逸默了默,事实上,她并不确定。

    要经手的人太多了。

    可她在此刻,还是得做出保证。

    就像上头也曾经无数次给她画大饼那样。

    “我可以保证。”

    “你应该相信法律。”王臻逸垂下了眼眸,“如果规则能够一次次被打破,底线可以一点点被降低,那么最终只会走向末路。”

    “说谎!!”

    “规则不应该是一成不变的,打破它是为了让它变得更好。推动联邦律法的进步,首先就该让那些被忽视的人被看见,站在阳光下。”

    “而不是当那些被忽视的人变成一个个死人之后,才开始缅怀他们!”

    漫天的纸张像大雪一样纷纷扬扬地在空中散落,宣告着协议撕毁。

    与此同时,希望福利院办公室内。

    光脑屏幕上出现了雪花纹路,那是显示被入侵的标志。

    被哈里基金会贪污的款项通过无线网路不断延伸,打到了无数贫困孩童的账户上。

    钟楼深沉而又悠远的钟声响起,跨越时间的长河,于大地之上悠扬。

    这声音庄严而又神圣,像无形飞散的云,如低沉呢喃的风,轻抚过这座在岁月的洗礼下的希望福利院。

    鸽子拍打着翅膀,呼啦啦地划过天空。

    沐浴在钟声之下,迷途的人抬头笑着找到了最终的方向。

    见说服无效,王臻逸猛地扑向黑衣人,右手直取他仍握在手中的引爆器。

    没想到的是,这人虽然没有那个雇佣兵那么厉害,赤手空拳对打下,她依然占不到多大的优势。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没能救下斯泰尔斯家族那群人,那至少得把凶手抓捕归案。想到塔隆那张板着的脸,她又生出了几分斗志。

    借着前冲的势头,王臻逸径直撞向对方的腰际。

    不料那人却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没有避开,反而迎上来抱住了她。

    惯性作用下,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将自己垫在了身下,随着后背与地面的接触,他忍痛发出了一声闷哼。

    Alpha信息素的花香气在剧烈碰撞中逐渐变得浓郁。

    掐着对方喉管的手一顿。

    “是你?标记了我?”

    对方轻咳了两声:“感谢就不必了,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作为回报.…..”

    “我不和魔鬼谈条件。你尽可以去联邦告发我。”

    “告密者?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头衔。”他随口说着,一只手已经摸向了一旁。

    那里有一枚——刚刚在搏斗中被不慎掉落的引爆器。

    王臻逸看出他的意图,立刻抬膝顶向对方的小腹。

    黑衣人吃痛,却趁机扣住她的膝盖。

    下一秒。

    冰冷的手铐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咔哒”一声锁在那人的右手上。

    对方却并顺从地并没有反抗,冰冷的机械音中却带上了一份无奈和悲哀,“这位联邦探员,你觉得,联邦法律真的能给那些孩子正义吗?”

    王臻逸将另一端的手铐已经铐在自己左手上,“至少......不是用杀人的方式......”

    “杀人?”黑衣人冷笑了几声,“你难道不明白吗?有些人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地狱才是适合他们待的地方。”

    “你母亲就是因为太过天真……”黑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她以为只要掌握了证据,就能伸张正义。”

    王臻逸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如果我说,你的母亲,也是被他害死的呢?”

    对方突然前倾,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确定要在这里抓住我吗?那些证据,可就要永远消失了。”

    王臻逸心跳加速。

    她明白,对方在逼自己做选择——是抓捕一个为弱者复仇的罪犯,又或者,成为杀死一个披着合法外衣的恶魔的共犯。

    “还是不为难你啦。我可爱的联邦探员。”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按下了手中的那枚按钮。

    王臻逸的瞳孔骤然紧缩。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只不过,没有预想中轰然的爆炸声。

    这是一枚烟雾弹。

    刺鼻的白烟瞬间在两人的周围蔓延开来。

    “惊喜吗?引爆器不在我的手里。”

    说话间,她的耳边传来了骨头断裂的脆响声。

    迷蒙的烟雾中。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她的手铐还挂在左手上,另一端却在空荡荡地晃动。

    “这么一点疼痛困不住我的。”黑衣人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断掉的不是他自己的手指。

    “探员,你知道吗?疼痛是最好的老师,是它,教会我,为了最终的目标,身体也可以成为达到目的的工具。”

    王臻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事实上,你并不需要这么做的,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对方的机械音在烟雾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走你的法律程序?让斯泰尔斯家族的律师团把一切都摆平,然后眼睁睁看着更多孩子消失在他的实验室里?”

    她摸索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但只抓到一片虚无。

    朦胧的一大片白灰色像是给周遭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纱。

    在吸入了过多的雾气后,王臻逸感觉自己的眼皮慢慢变重,在即将合拢之前,她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握拳放在胸前,有些费力地举起来向前笔出一个手势。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任长夏。

    大概是打多了oa转换剂的缘故,耐药性让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王臻逸看了一眼光脑上的时间,2小时左右的迷雾弹昏迷时间让她缩短到了一刻钟。只不过,此时手腕铐住的另一头,已经是空空如也。

    还是被他跑了。

    她有些遗憾地想。不知怎么地,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地。

    闻讯赶来的任长霞等人,将这一刻钟内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爆炸声震得福利院的墙壁都在颤抖。

    烟尘漫天。

    断壁残垣中传来孩子们的哭喊。

    任长夏捂着口鼻冲进福利院,玻璃碎片在靴底嘎吱作响。爆炸造成的热浪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煤灰的少年拦住了她的去路。

    “求求你们先去救人,好不好?!”

    短发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是我按的引爆器,我承认,但是,但是,特蕾莎修女为了救杰西卡进去了!她不可以死......”

    少年白皙的脸庞上沾满血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

    “她在哪里?带我过去。”任长夏拔出配枪,示意少年在前面带路。

    一旁的FBI探员想要阻拦,却被她一个手势制止。

    “放心,让医疗队在一旁待命。”

    仓库内部狭窄的通道仍然被浓烟充斥着。

    少年踉跄着往前跑,任长夏跟在后面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在那边!”少年指着半掩的铁门。

    那扇铁门已经被炸得变了形,任长夏用肩膀猛撞了五下才撞开。

    引入眼帘的是那位叫做特蕾莎的修女。

    她倒在一堆爆炸过后余下的残骸中,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她的后背被爆炸的碎片划出了深深的伤口,血肉模糊。但她仍然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孩子。

    哪怕后背鲜血已然浸透了她纯白的修女服。

    “你们来了......”特蕾莎抬起头,苍白的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杰西卡还好吗?”

    任长夏蹲下身,探了探小女孩的鼻息。“只是晕过去了。”

    “那就好......”她试图站起来,却又重重跌回地上。

    任长夏这才注意到,她的左腿被钢筋贯穿,鲜血正汩汩流出。

    “带着杰西卡先走。”特蕾莎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咳出丝丝鲜血。

    她把小女孩推向少年。

    少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抱起昏迷的女孩不舍地又看了看特蕾莎修女,才照着她的嘱托转身往外跑去。

    “你先别动。”任长夏脱下自己的制服外套,包裹住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就是这些了。”

    任长夏将自己那件fbi的制服搭在手肘处,上头那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了,看起来像是朵绽放的花。

    她将大致的一切都复述了一遍,“吕莫被打晕了,放倒在会议室里。他和其他几个在救援过程中受伤的fbi探员,以及我从爆炸废墟里救出来的修女一起,送到医院去了。”

    “对了,里头还有三个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斯泰尔斯那一家了。不过,还需要等待法医的dna最终比对结果。”

    王臻逸点了点头,看向落在任长夏后面的那个少年。

    脸色有些苍白,约莫十六岁的模样,那双眼睛里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平静与决绝。

    “是我按的。”清脆的声音从任长夏的身后传来。“我知道你们是FBI,所以我来自首。”

    王臻逸皱眉。

    少年的声音太过冷静,不像是刚刚杀了人的样子。但他右手的烧伤和衣服上的血迹似乎都在证实着他的话。

    “为什么?”王臻逸蹲下身,与少年平视。

    “因为,他们该死。”少年抬起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你说,是你按下了爆炸按钮。你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后果吗?”王臻逸问道。

    “我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但最最重要的是,我的朋友们都终于安全了。不用在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里,也不用在每次被送去‘体检’后承受比死还痛苦的折磨了。”

    “体检?”王臻逸恍然想起黑衣人之前所提到的实验室。

    “哈里不是第一个想伤害我们的人,但特蕾莎修女总能在最后一刻出现,她是我们的守护者,就像那些超级英雄电影中的超人。”

    这一刻,他像是只在感受到终于脱离危险后,暂时收起爪牙的小兽,“说实话,不害怕是骗人的。但我更怕我的朋友们和我一起继续在那个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希望福利院里头受苦。”

    “您可能无法想象,我的好朋友安娜在临死之前,一直在求他给自己一个痛快,可他呢?他只是冷漠地继续记录着她的生命体征多久才会消失。”

    “有些人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地狱才是适合他们待的地方。”

    不知怎么地,王臻逸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起那个黑衣人不久前对她说过的话。

    她沉默了半晌,才继续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昭。”提起这个名字,少年脸上带着满满的自豪,“这是特蕾莎修女给我取的。她说,昭者明也,希望我能看清这个世界的光明。”

    小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我以前总觉得fbi联邦探员才是最厉害的,总想着长大后也要成为像你们这样厉害的人。可后来我明白了,有些坏人,单靠联邦法律根本是没有办法抓到的。”

    “特蕾莎修女教会了我们很多。”他继续说道,“比如怎么分辨好人和坏人,怎么保护自己,还有......”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怎么让坏人付出代价。”

    下一秒,他又扬起了一个笑脸,就像是经过无数次的伤痛折磨后奋力一搏,成功解脱后释然的笑。

    “请您逮捕我吧!是我按下的引爆器。”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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