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梭车外,被雨水浸染后像是开了模糊滤镜的夜景倒退着向后。
高楼巨大的电子荧幕上,播放着吕正恺富有感染力的演讲视频,听得底下的人群激昂振奋。
王臻逸抽空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吕莫,却见他神色平静。五光十色的夜景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却不及他的眼底。
她看不透吕途,也不确定吕莫是否有遗传到家族这强大的表演天赋,或许他进入fbi另有所图也未可知。
FBI训练中最基本的一课:永远不要相信表象。
最安全也最为保险的方式,就是把他放在身边观察。不是出于关心,而是......为了监视。
智能机在这时跳出了一则通讯。
王臻逸打开耳麦接通,几秒之后,便立马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极速驶去。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在挂断通讯后,吕莫才开口问到。
“有人给联邦寄了匿名信,说是有斯泰尔斯家族相关的线索。我们先过去看看。”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需要我通知任一块儿过去吗?”
“不用,她接下来3天都请假,发情期。”
“啊,好的。”
在疾驰的飞梭车上,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有人轻轻地扬起了唇角。
接近凌晨的游乐园,笼罩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中。白日里沸反盈天热闹非凡,在此刻像是疲倦后重新回归到了沉寂中,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灯光还亮着。
远处巨大的摩天轮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落寞。
像是头被遗忘的巨兽。
王臻逸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到底是什么样的线索,需要在凌晨的游乐园里见面?
临下车前,她把车上仅剩的一件防弹衣扔给了吕莫,并再三声明:“保护好自己就是不给我添乱,懂?”
仅管对方再三推辞,但面对上级的命令,最后吕莫还是不情不愿地给自己套上了。
“懂了。”吕莫乖巧地点头。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夜风吹过,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湿润的气息。
一旁的旋转木马已经停止了转动,只有上方的装饰灯还在一闪一闪的眨着眼。剩下几个设备维修人员,还在海盗船周围做着最后的检修工作。
是他们中的一个?
王臻逸的视线从几人身上飞速地扫过。
耳麦的通讯频道内,传来了网监部一名同事的声音:“查到了,投递匿名信的人名叫梅芙·奥马利,是哈利·斯泰尔斯的一名情妇。根据监控视频显示,她于今天下午16时进入游乐园,但是她在闭园前就已经出去了。让我来看看她把重要线索留下哪儿了......”
“等一会儿,她......进入园区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孩。出去的时候,就只是一个人了!”
不多时,两人便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在四周的寂静无声中,两人很快便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是来自不远处的旋转茶杯旁边的草丛。
被果绿色毛毯包裹的婴儿不知道是饿得,还是因为凌晨的温度给冻得,整张脸涨得通红,细微的哭声中显然已经带上了嘶哑。
王臻逸上前检查完婴儿的状况,迅速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将那被雨水打湿的毛毯剥离下来后,把孩子直接交到了吕莫的手中。
紧接着,就对着通讯那头一通喊:“dna分析实验室还有人在吗?我现在送过去,给两人做个亲缘关系分析。”
“要等明天了,亲爱的。不过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那个情妇,在得知哈里一家人被杀手组织杀害后,显然是吓破了胆,才把哈里的私生子作为什么线索送给了fbi。今天晚上,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下了。”
“什么?打电话给梅芙·奥马利啊,赶紧把小孩给我领回去,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婴儿收......”余光在落到吕莫身上的瞬间,她止住了没说完的话。
他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王臻逸猛地想起,在幼年时期,吕莫也同样......被抛弃过。
耳麦里,那人的话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没有办法喽,我查到她乘坐晚上10点的飞梭机,已经前往潮涡星。你知道的,那地方,就和鱼儿落入了大海里没有区别,改个名换个姓都是轻而易举的。”
王臻逸用力地按灭了频道内的通讯。
“怎么会有亲人狠心抛弃这么小的孩子?”吕莫低头看着孩子,声音很轻。
这会儿被温暖包裹着的孩子已经安静了下来,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们两人。
“要不先把孩子送医院看着吧,我不会照顾这么点儿大的婴儿。”王臻逸扶额。
“我上学的时候刚好有选修过相关的课程,我们回家好不好?”吕莫合拢五指,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背,又抬头看向她。后面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和襁褓中的婴儿说话。
王臻逸走进了一些,伸出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吕莫怀里婴儿的小手。没想到她立马握住了自己的指头,像是只要抓住她就抓住了安全感。
她心中的某处在一瞬间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软化。
“嗯。”她同意道,“她好小啊,像一个洋娃娃。”
吕莫顿了顿,手指在包裹着孩子的那件外套的边缘收紧又松开。他的目光越过婴儿,看向在接近零度的室外脱掉了外套的她:“冷吗?”
“还好吧。”王臻逸搓了搓手,“不算什么,更恶劣的环境都待过了。”
“那......要不要再抱抱这个洋娃娃?她现在很乖了。”
王臻逸立马摆了摆手,“不了吧,你抱着挺好的。我感觉我抱着这小家伙,就像是捧了个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可能这一秒还在冲我笑,下一秒就开始哇哇大哭了。哦不,更正一下,这比炸弹还难解决一点。”
“也没......这么夸张吧?”吕莫失笑。
往游乐园出口走的路上,王臻逸终于将那颗警惕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分出了几分闲心来浏览游乐园:“印象里,这个游乐园开了也有些年头了,上一次来还是在小学的时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来游乐园。”吕莫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在很早以前的合影照片里,妈妈曾经带着我来过这里,可是那时候的我太小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王臻逸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落寞,搜肠刮肚了一番,还是没想出什么安慰人的话:“虽然说fbi工作挺忙的,但是偶尔有空的时候,你也......”
“我们以后也还是有机会一起来这里玩的,是吧?”
吕莫的声音中混杂着难以掩饰的真诚与喜悦。他的唇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笑容。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层精心编织的面具底下,涌动翻腾着的烈焰。
“啊?啊。”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月光如水般静静地洒在他们的身上,在地面勾勒出三个人的剪影。
就在这时,婴儿在吕莫的怀中动了动,发出不满的咕哝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时刻。
吕莫的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缝,手指在外套上不自觉地收拢留下深深的指痕,但很快他又重新换上了之前那副温和的神色。
王臻逸的注意力被孩子吸引了过去,见她没哭才放下心来,“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去把飞梭车开来。”
屋内,婴儿的啼哭声像刚被拉响的防空警报,一把破开了这空间内的寂静。
仅仅只是吕莫去几步之外的门口取了个东西的功夫。
王臻逸置办的这套房子距离平日里的办公点很近,面积不大,但打理地还算是......乱中有序吧。
此刻,这屋子的主人正站在客厅中央,怀里抱着那个正大声哀嚎还一边大颗掉泪珠的小炸弹,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无措,
就好像,她才是不小心误入这个地方的人。
吕莫提溜着一大袋子满满当当拜托助理采购来的婴儿用品,看好戏似的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画面。
王臻逸放弃了用跑调的儿歌来让对方停止哭泣,声音里带了些不自然的僵硬,“有什么好笑的,我又没学过婴儿护理,我只会用洛可可哄睡,让人永久安眠的那种。”
像是听懂了这话,又可能是被她语气中所带的凌厉所吓到,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哇哇哇哇......”
“给你给你。”在强制震慑产生逆反作用后,王臻逸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半是妥协半是无措,“我都试过了,摇晃,拍背......都没用。”
“可能是饿了。”
吕莫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熟练地接过孩子,手掌轻柔地托着她的后颈,一边轻轻摇晃着。
原本那哭得面红耳赤,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的小孩,在他的安抚下,哭声慢慢小了下去,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