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袋子里的奶瓶,奶粉,还有......”
照着吕莫的口述,王臻逸很快就完成了冲奶瓶的任务。
她习惯了追捕犯人、分析证据,但对于这种柔软的家庭生活类场景她却显得十分生疏。
她站在几步开外,思考着能不能通过手上的奶瓶和小家伙谈判,不要一碰到自己就开始拉响警报系统。
还没在走近半步,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啼哭声又大了起来。
好的,谈判失败!
“把奶瓶给我吧。”
接过奶瓶,吕莫用指腹试完温度,轻轻将奶嘴与小家伙的嘴唇相接触。
婴儿本能地含住后贪婪地吮吸起来,啼哭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你以前修这门课时的分数一定很高,”她评论道,“你看起来很擅长这个,呃,我是说,哄孩子。”
吕莫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其实,也不是很难的,你要再试试吗?我保证,这次她不会再哭了。”
王臻逸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她的动作僵硬,紧张严肃的神情,活像是在处理一个即将爆炸的引爆器。
吕莫忍不住笑出了声:“放轻松一点。”
在小家伙张开嘴的瞬间,奶嘴又再次送到了她的面前。
很好,预想中的嚎啕大哭没有出现,怀里孩子捧着奶瓶的吮吸声倒是更大了些。
她低头看着轻柔得像一团云朵的小家伙,那张小脸因为得到了吃食而显得格外满足。
王臻逸低下头,用那双能徒手拆卸枪械的手轻轻戳了戳小家伙的指尖。抓握着奶瓶的手指本能地张开又握紧,挪了点多余的空间在瓶子的底部,倒是方便了她帮忙托着。
“我去烧点热水。”站在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里头,吕莫继续轻声地指导道,“一会儿可以轻轻拍拍她的背部,防止她吐奶。”
吃饱喝足后的小家伙在王臻逸的怀里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像是在认同他说的话。
从开放式厨房那边望过来,两人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很温馨,就像是他想象中,家应该有的样子。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真实的温柔,但随即便又被一些更加复杂的情绪取代。
诸如,嫉妒,羡慕,不甘,渴望......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这些情绪产生的由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柔的给握住了,在产生疼痛的同时却又感受到了奇异的温暖。
他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看着已然沸腾的水壶中,里头一个又一个逐渐上升后又破裂消失的气泡,慢慢敛下自己心头翻滚的情绪。
握紧的拳头在几个深呼吸之后慢慢松开,掌心处深陷的月牙状凹痕在他反复的摩挲下终于变浅了不少。
“对了,你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我记得有几盒饼干,饿了的话可以尝尝。味道还不错。”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随着他打开抽屉,取出饼干的动作,王臻逸又继续补充道,“别拿绿色的,另外那个白色包装的甜一点。”
吕莫的动作顿了顿,包装袋上的细密齿梳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被划拉开。
绿色的包装内,清香中伴着苦涩的抹茶味道从打开的包装口一点点逸出。
他咬了一大口,低声喃喃:“其实,也还挺甜的。”
另一头,小家伙已经安静了下来,小小的手指抓着王臻逸的一根食指,眼睛快要合起来了,像是即将准备进入梦乡。
吕莫的脚步声很轻,就连呼吸也是,他怕自己太用力了,就会一下子将这份平静给打碎。
客厅顶部的暖光灯柔和地洒下来,那张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在仰头看过来的时候,都莫名地让人觉得有种深情的错觉。
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将已经睡着的小家伙放在了一旁柔软的沙发床上。
像是感觉到位置的挪动,她在睡梦中不满地微微皱了皱鼻子,将小手握成拳头,放在了嘴边。
王臻逸松了松自己的肩膀,从冰箱里取了罐咖啡出来,等走到阳台后才拉开了罐装咖啡的拉环。
夜风吹散了屋内的柔软温和,倒是让人清醒了几分。
吕莫跟了出来,指了指她手上的咖啡:“没有我的吗?”语气里像是带了些不满。
“最后一罐了。”她仰头灌了一口,抬手示意他客卧的位置,“哝,去睡吧。”
吕莫摇了摇头,“我们轮流着来,刚才是你在照顾,现在就换我守着小家伙吧。更何况,你也需要休息。”
说话间,他飞快地从王臻逸的手中取走了那最后一罐,仰头将剩下的大半咖啡一饮而尽。
也不是没有在特训营里和其他人共饮过一瓶水,又或许是当下的环境和氛围过于引人遐想,王臻逸飞快地移开了落在他唇角的视线,“香油味的罐装拿铁,有什么好抢着喝的。”
吕莫的视线望过来。
王臻逸并不打算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索性透完气准备回客厅去。
“如果......”吕莫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真的是哈里的私生女,会怎么样?”
一个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问了出来的问题。
王臻逸转过身,望着这座即使到了凌晨依然灯火通明的城市,很久,却始终没有给出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夜风拂过,吹乱了吕莫额前凌乱的发丝。
他看了一眼室内依旧睡得安稳的小孩,垂下了眼眸:“如果她有的选,你说,她还会不会愿意回到那个家族,在那群虎视眈眈生怕她夺走半分家产的豺狼虎豹中,背着他亲人的罪恶,担着私生的骂名,卑微地活着......”
“很多人生下来都是没得选择的。这个时间点穿梭在各个街道上送货的人有没得选,生怕超时生怕多出一个差评......坐在那些仍亮着灯的办公室里的人有得选吗,提心吊胆怕年纪大了怕公司不景气被裁。”王臻逸叹了一口气,“但至少......她姓斯泰尔斯。”
她推开了阳台的门,一室的温暖迎面扑来。
窝陷的沙发床一角,洋娃娃般的小家伙竟然已经醒了。湿漉漉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奇地望向这边,小嘴握着到嘴边的拳头无意识地吮吸着。
在接收到这边关注的目光后,她挥舞着双手,瞪着双脚,朝着两人的方向移动了近半米,眼见着就要从沙发床的边缘掉下!
两人几乎同时扑过去伸手,迅捷的速度堪比枪战演练。就在指尖即将接触到孩子的瞬间,吕莫迟疑了半秒,看着她在一秒后落入了王臻逸的怀中。
“你的反应速度还需要再练练啊,别到时候在作战中拖后腿。”王臻逸调侃道。
“好~”吕莫立马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两人在给她换完尿布,又一次喂完奶粉后,再将她哄睡着了。
吕莫很有耐心,甚至在小家伙吐了他一身奶后,也只是笑着说一会儿还得从她这里借身衣服了。
时钟指向了凌晨三点,等到吕莫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王臻逸也已经趴在小家伙的旁边睡着了。
——以一个及其标准的潜伏用姿势。
仅管地暖打得很足,吕莫还是抽出了一旁被小家伙压住了一角毛毯,严严实实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吕莫坐在沙发上,看着小家伙那张熟睡的圆脸,逐渐皱起了眉头,神色复杂。
睡梦中的婴儿伴随着均匀的呼吸,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他轻轻地戳了戳小家伙肉肉的脸蛋,引得人在梦中也不满地皱了皱眉。
看着小家伙不满的表情,他倒是扬起了嘴角,不过又立马补了一段摇篮曲给她。
是之前王臻逸唱跑调的那首。
“五只小鸭子出了门, ”
“翻过小山走了很远很远......”
声音轻柔而又温暖,却又好似藏着无尽的忧伤与哀愁。
沙发边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已经熟睡了。
客厅主灯的亮度被吕莫调到了最低,暖调的光在此刻显得有些暗淡了。
在幽暗的灯光下,没有人能看得清楚,此刻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
究竟是天使守护神,又或者是魔鬼守门人。
“你以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但至少,应该不会比我更糟吧?愿生活祝福你。”
他对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