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来往的人并不多，他们大都行色匆匆，大抵是有要紧的事要处理，毕竟早在5天之前社区就发布了让居民都尽量避免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去以免感染最新的传染性病毒的建议。这个地方名叫希柏里尔，坐落在新约克的南部。

    偶尔能看见有几辆车门上印着提灯样式的标志的浮空车从半空中悄无声息地划过，高悬的太阳洒下灼眼的阳光，刺眼的光辉在照到浮空车的瞬间就被捕获，让车的踪迹至少不会像流星划过……

    下午2点，希柏里尔区371号“内布拉（Nebula）事务所”内部。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也紧紧的叠合在一起，电脑灰白色的光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照亮了室内唯一的存在的人正脸——一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侦探，身着厚重的灰色大衣，他的年龄大概在27岁左右，嗯……27，正是敢闯敢拼的好年纪！只是侦探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乌黑的头发有部分凌乱地纠缠在一起，一对布满红血丝的黑色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屏幕，盯着被放慢了数倍的视频。

    突然！

    “铃、铃、铃……”

    电话铃声响彻了整个不算大的事务所。

    仿佛在耳畔炸响的铃声猛然将赫利克斯（Helix）从眼前的录像中唤回，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十指，双手从键盘上离开。又用力地眨了眨眼，将视线聚焦在右手边的听筒上，哦……不是它在响。

    看来过长时间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还是让侦探那颗高速运转的大脑变得滞涩，衷心希望侦探能马上恢复过来，毕竟麻烦可不会给人休息的时间。

    赫利克斯将便携式终端从大衣的右口袋中取出，脸色有些难看地接通：“加德纳（Gardner），你最好只是来找我诉苦的。”

    “很遗憾侦探，我这里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沉默。

    “……就在刚刚，喀戎山东面的源质浓度突然降至623H/m^3，几乎要到达高危临界点。”电话对面，加德纳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

    电话对面稍远一些的地方传来：“无-敌-的侦探先生！我们真的很需要你！毕竟只有你能直接看到源质，最近希柏里尔内源质浓度异常的地点突然井喷式增长，队里的大家每天都在大街小巷的四处奔走，脚底都快要在地面上摩擦起火啦，像喀戎山这种距离远，情况诡异的异常只能交给最靠谱的队长和你了嘛，拜托拜托~”

    没有接对面不着调的声音的话，“……现在是专家了，加德纳。”赫利克斯严肃了语气，“我记得喀戎山昨天的源质浓度还处在安全范畴内，这下降速度快得完全不像自然交换。大概率产生了新生类生体，多带一台B-B……”他走到窗边顺着窗帘的缝隙看向楼下停着的一辆“天穹-法拉”，顿了顿，“对了，这次不用来接我，今天我有专车接送。”说罢赫利克斯便挂断了电话。

    天穹-法拉是“天穹”公司几年前发布的车型，虽然现在已经过时，但放在当时可是引领潮流的创新款——其上搭载着完整的浮空系统，最长支持浮空里程300公里。

    从事务所到喀戎山的路程并不远，这辆支持浮空驾驶的车早已够用。况且……车主大概率对这辆车进行过非法改装。

    赫利克斯返回办公桌边拿走抽屉里名为“食腐鸟”的便携式动能发射器，后又检查口袋中的各类物品，在关闭了房间内的唯一光源后，大步向门口走去。

    天穹-法拉内坐着一个像是刚离家出走的摇滚青年，眼里有说不完热情。他穿着背后印有夸张印花的黑色夹克和深蓝色牛仔裤。印花是红色的，被描绘成一个拳头的模样，而牛仔裤呢，上面则缀有几个破洞——这是今年刚刚流行起来的风格，圈内人士称这种风格为复古摇滚风，深受想要干翻全世界的活力青年的青睐。

    车外有人走动的声音，青年不以为意——毕竟街道上只是鲜有人来往，并不是没人。但由远及近，直逼车门的脚步声最终还是引起了青年的警觉。他将扶在脑后的双手摸上了方向盘。

    连续的脚步声消失了，似乎有人停在了车边，很近，很近。

    外面的人是谁，想做什么，怎么没动静？青年“紧张”地想到，眼睛紧紧看着前方的路面，随时准备开车离开。

    赫利克斯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叩响了沾满灰尘的车窗，同时开始在内心计数。

    “咚咚。”骤然响起的敲击声把青年吓了一个激灵，几乎要将油门踩下。哦，还好，车没有突然窜出——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肢体，让我们恭喜他，这位躯体的大师（master）！

    他缓了口气，降下了车窗。

    刚好4秒，赫利克斯想到。

    赫利克斯首先看到的是反射着阳光的淡金色头发。说实话，有点刺眼。在青年抬头看向侦探的脸并为眼前的人毛发混乱的状态而感到震惊时，赫利克斯又看到了他淡蓝色的双眼，伪装得真差劲。

    真人似乎比照片年轻些，是因为着装吗？赫利克斯漫不经心地想到。他现在似乎很紧张，吞咽了两下口水又搓了搓指尖：“额，有什么事吗？”看起来完全就像是寻常被陌生人找茬的小年轻。

    赫利克斯那黑色的眼珠朝车内转了转，他完全没在这个车内感受紧张或畏惧的情绪。

    “好了探员，我要去喀戎山东面。时间紧，任务重，赶紧开门我们好上路。”赫利克斯没准备对车主在开窗前一系列的小动作作出点评，但看到车主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后，他迅速地补充道

    “CBI新人探员——本杰明·菲利克斯（Benjamin·Felix）。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吗，从你第一次开着这辆天穹-法拉停在事务所对面的时候。你应该清楚我最近几天都在事务所？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不会对日常生活范围内突然出现的一辆陌生浮空车起疑？即使自我看到这车起，你便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但只是你的存在，就让我觉得异常。”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目的吗，我想这次的喀戎山之行不会让你失望。以及，把墨镜戴上，我不想半路出车祸。”

    本杰明耸耸肩，“请上车，多疑的侦探先生。”没有戴上墨镜的意愿。

    车门被打开，赫利克斯坐到后排左手靠窗的位置。副驾的座位上摆放着一只牛皮纸袋，不断地向车内散发着快餐的香味。很香，香得让人——至少是赫利克斯头晕，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忍受油炸物的体味并不让侦探觉得美妙，如鲠在喉的感觉令他不自觉地按下车窗。

    本杰明看了后排一眼。

    本杰明：“好吧，今天也是被强制劳动的一天。”他充满愁绪地叹了口气，但又兴奋地抽了抽鼻子，他并没有意识到。

    很快，赫利克斯就开始低眉沉思。

    “还有呢，我暴露的原因。”本杰明突然打破沉寂。

    “啊……确实还有，但这其实不全是你的问题，只是你的几任前辈都采用了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调查方式。”

    本杰明一僵，有些尴尬地冲赫利克斯笑笑：“都一个教练带出来的，手法上有些雷同也是很正常的……”他的语气逐渐减弱。见赫利克斯没有搭话的意思，他忙不迭地扭头操作起浮空车。

    天穹-法拉起飞很平稳，轮胎中心垂直向下喷吐出明亮蓝色的柱状焰火，在升到指定高度后又忽地减弱，肉眼几乎无法看清。天穹升入天空，最后疾驰而去。

    开到半路，本杰明看了看正在沉思的赫利克斯和窗外一尘不变的风景，决心要为枯燥旅途增添点趣味。

    在赫利克斯第三次阻止了本杰明那不合时宜的空中炫技后，终于还是痛苦地闭上了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快速吐了出来。

    赫利克斯严厉地开口道：“收收你蠢蠢欲动的心思，不然接下来你就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说明。”

    “嘿嘿。”本杰明讪笑一下，“侦探我们—”

    “现在，我是专家。”

    “什么？……好吧，好吧，专家。详细跟我讲讲‘你们’的事呗，抓我来喀戎，总不能真的只是让我开车吧。”

    到了喀戎山后他确实也得参与进行动里，只是赫利克斯原本打算让加德纳解释的来着，他缓和了语气：“如你所见，我经营着一家针对异常事件的事务所，目前还在希柏里尔区源质检测及规范执勤队兼职顾问，主要处理各种非人为非自然的异常灾害。”看着本杰明那看似了然实则茫然的目光，赫利克斯在内心冷笑一声。虽早有预料，但赫利克斯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两家有着密切合作的组织，一方的属下会完全不清楚对方的业务范围，还是说CBI会把每个逃了理论课的刺头都派来自己这边补习？！

    “人活跃的心理活动会伴随着情绪的产生，这种情绪会自然溢出体外，溢出到自然界后被称为源质，呈游离态。源质会随时间推移而转移到一个名叫灵滩的地方。地球和灵滩的源质浓度维持着一种相对平衡。值得一提的是当灵滩某地的源质浓度过高时，这些源质会开始聚合，随后变成具有攻击性的类生体，因此检测源质浓度是提前预判危险发生的有效途径。源质不仅可以组成类生体，也可以成就人类，能够吸收并利用源质的人便被称为神秘学家。”这是赫利克斯如流水般流畅吐出，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概念。

    “好草率的名字。”这是来自本杰明的犀利吐槽。

    “别打岔，不过我也觉得草率。各地区的源质检测及规范执勤队均由神秘学家组成，平时主要负责检测源质浓度以判断浓度异常的区域，以求预判类生体出现的地区并迅速的地消灭类生体，最大程度避免波及寻常人的生活。以及源质只有在自然界中呈游离态时可以被仪器检测到，被人体吸收或是聚合成类生体后都不再参与检测，这意味着当某地源质浓度过低时，对应的灵滩大概率会出现类生体。像我们正在前往的喀戎，它最近一次检测到的源质浓度是623H/m^3，而安全范围是1000~3000H/m^3。越低的浓度意味着灵滩对应的类生体吸收的源质越多，通常情况下吸收的源质越多，类生体便越强……你手别抖！我们不是去送死的！”本杰明下意识回头去看赫利克斯，完全忘了两人还在半空。

    轮胎中心原本平静的火焰骤然变得狂暴，随之而来的是浮空车拔升的高度。本杰明的心跳得很快，肾上腺素骤然飙升，在他手忙脚乱的操作下，浮空车终于重新被控制住。

    “放轻松。有我在，不会意外事故出现的。”赫利克斯笃定地说，“所以现在，把好你的方向盘。”

    “就我们两个人，这事故是不是意外不是你说了算？！”

    还打算对本杰明说些什么的侦探余光突然扫到地面上一块迥异于草地的色块，他将视线聚焦在这色块上——这是一个村庄，一个完全不被希柏里尔居民所知晓的，还有着大量生活痕迹的村庄。

    “嘿，本杰明，把车调到悬停模式，给你看看神秘学家是怎么使用能力的。”赫利克斯出声吸引了司机的注意，已经开始思考到了天堂后该怎么和家人叙旧并添油加醋地描述自己是怎么被无良侦探坑害的本杰明好奇照做。

    然后他看见——

    赫利克斯将一片细巧的刀片从口袋的夹层中取出，他用右眼注视着反射着银光的锋刃，随后快速且精准地向紧闭的左眼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