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鲜血顺着割开的极窄的缝隙汹涌而出，但溢出的鲜血却没有滴溅到任何地方，它们快速且均匀地覆盖了赫利克斯左眼以下的面部皮肤，然后向下坠落，接着在坠向地面的途中又变为细小的颗粒，还没等本杰明仔细观察这些颗粒，就立刻化为肉眼不可见的物质。

    消失了？不对，本杰明感觉周围的空气中多了些什么，但这种有些什么的感觉时隐时现，而且在随着赫利克斯伤口的闭合快速减弱。

    伤口闭合了，所有的红色都消失了，包括赫利克斯脸上的那些。刚才的一切都像是本杰明因紧张产生的错觉，但身体上却传来丝丝缕缕的不适。就像是本来一直混杂着噪点的视频突然变得清晰，就像是将一个日常中总带有些细微噪音的世界突然静音，耳边只剩下了因过于安静而产生的耳鸣。

    “你感觉怎么样……不用急着告诉我，好好感受一下，这种感觉应该马上就会消退了。”赫利克斯的右眼没有看向本杰明，他依旧一瞬不眨地望着地面上的村落，他除了眨动右眼，不再有任何动作。

    ……

    原本赫利克斯左眼漆黑一片的视野随着刀锋的掠过出现一线光亮，这种光亮马上拓展至整个左眼——赫利克斯透过眼皮上淌着血的伤口获得了全新的视野，一个由不同色彩组成的视界，天地中的一切都失去踪影，唯有浓淡不一的色彩在其间流淌，消散。

    这些赫利克斯眼中的色彩便是他之前口中的源质了。

    村庄所在的地方被一片深红和黑替代，这些色彩有一个统一的流向——村庄中央，看来村庄中央对应的灵滩就是类生体诞生的地方。但奇怪的是不管是村庄的中心还是边缘，它们的色彩浓淡几乎一致。

    这并不正常。就平时而言，大部分地区确实是没特大的浓淡区分。但有类生体诞生的地方源质浓度通常会低于周围。

    类生体在诞生时，需要吸收大量源质，这会使灵滩中产生一个源质缺口，缺口越大，现实需向灵滩传输源质的速度越快。

    就喀戎山先前传来的远低于正常范畴的源质浓度检测结果来看，此地确实有类生体在诞生……有人在有意向村庄输送源质？

    附着在视野上的彩色随着伤口的愈合而消失，赫利克斯用手搓了搓左脸，以缓和那种似是有蛛网粘在脸上的轻微异样感。

    赫利克斯看向皱紧眉头，正绞尽脑汁试图回忆方才的感觉的本杰明，道：“别试了，我们该降落了，进了村庄之后有的是机会。这次行动另一个人，加德纳队长已经在地面上等我们了。”

    天穹-法拉悬停在一片泛黄的草地上，向下喷出的火焰带出的气流将地面上的碎石和草屑吹得四散开来。在确认地面的平整度，大体调整完轮胎的朝向后，浮空车才彻底调整为地面模式，砸向草地。

    喷有硕大红色火焰图案的四车门均向侧上方划开，给人留出了足够的进出空间。赫利克斯大步向加德纳的方向迈去，他需要尽快和加德纳统一情报。

    地面上风很大，将赫利克斯的衣摆吹得向后飘去，顺便还帮侦探了理混乱的头发，虽然成效不大。

    本杰明则心不在焉地完成了熄火，下车，呸掉被风吹进嘴里的草，走路，被石子了一个踉跄等动作……他还沉浸在半空中所感受到的怪异之中。

    “专家，最后一次收到到的喀戎山浓度检测显示该地的源质浓度显著回升了，显示为931H/m^3，虽然仍旧低于安全范畴，但已极度接近。”加德纳快速在终端上输入着什么，感受到赫利克斯的靠近后，头也不抬地说到。

    加德纳穿着背后缝有银色反光条的藏青色防雨外套——这是掌灯人地方执勤队的外勤制服，优点是轻便防水，缺点是辨识度高，在调查时很容易被对神秘学家有一定了解的人一眼认出，打草惊蛇。

    赫利克斯在加德纳身边站定，眯着眼看向远处似乎还有人在居住的村庄，“关于这点，我目前的观点是有人在刻意干扰。我看过了，这里的类生体诞生点就在前面这个村庄中心，村庄中央有一块空地，我们待会先进去，得尽快把B-B放在那。”

    加德纳将终端放入外套内测的口袋中，闻言点点头，将原本放在小型卡车上的银色“背包”拎起来，背在一侧肩上。

    这个银色“背包”就是B-B，全称Buffer-Box，用于吸收周围的游离态源质。B-B的角落有一个呼吸灯亮着橙色的光，这显示B-B正在待机中且各项指标正常，随时可以正式进行吸收工作。

    “没信号，喀戎山类生体的影响范围比预料中的大。”加德纳平静的陈述到，看到正向二人走来的本杰明，他向赫利克斯确认般问道：“你的司机还要参与进你的调查？”

    “本杰明·菲利克斯，我的司机兼助手，我看他有加入我们的资质。”赫利克斯回过头，和加德纳并排，二人均以面朝本杰明的方向站着。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本杰明从沉思中脱离，下意识地抬起头。刚把视线聚焦在眼前，就看到赫利克斯和一个大概叫加德纳的人迎着风，笔直的站在一辆小型卡车前。他们……这是在摆poss吗？还是行动前的仪式？我要不要也加入一下？

    没等本杰明想清楚接下来的动作，加德纳就率先向走来的本杰明点点头：“你好，我是加德纳，希柏里尔执勤队的队长，也是本次喀戎山行动的发起人。”加德纳的目光在完好无损的浮空车，四肢健全正在检查装备的赫利克斯和安全抵达目的地的司机之间来回转，思忖了一番，又补充道，“希望你能够一直在赫利克斯的司机兼助手上任职，为此，我可以无偿为你提供技术训练的场地和指导，平时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们队帮忙。”

    本杰明马上答应……不对，本杰明犹豫了——为什么加德纳队长看起来像是解决了心头大患一样轻松？为什么赫利克斯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加德纳，赫利克斯是载具杀手的话是你传出来的吧，难道我平安在这里出现不足以证明这种观点的错误性？等着瞧吧，如果回去的时候也一切正常，你就得给我24枚附魔弹。”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以前好像也没克扣过你的子弹供给吧。”

    没理会加德纳的回应，赫利克斯将卡车上另一个B-B扔给了本杰明，“背上，到村里有大用。”然后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把二人二车完全甩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向村庄大门走去。

    本杰明赶忙背上背包和加德纳快步跟上，途中像是想到了什么，远远冲赫利克斯问道：“我们不用潜入调查什么吗？就怎么直接进去？”在本杰明看来，初入陌生地点还是隐秘点行事比较安全，也比较方便探查。

    走在前面的侦探冲后面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说：“无所谓，他们早就发现我们了，等我们走到村口，估计还有人在大门口迎接我们嘞。”

    “啊？我记得我降落时离村庄还有段距离，怎么会被发现。话说，赫利克斯你怎么知道的。”

    走在本杰明后一个身位的加德纳闻言，替赫利克斯回应道：“赫利克斯在你的浮空车上时应该使用过能力吧。”在得到本杰明肯定的回答后继续说，“他的能力【洞开的门扉】能够直接看到源质，而人的情绪会快速转变为源质溢出体内，这代表赫利克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无视距离，透过物体看到人的行动。也就是说早在你们刚抵达喀戎的时候，村庄里的人就有了相应的异动。”

    赫利克斯站在原地，等剩下的二人跟上，同时开口补充：“他们的行动停顿了几秒，然后分出了一批人向我们的方向走来。哦，对了，本杰明你光学隐形开了吗，别让赶来的人发现你的车，我们还得坐这玩意回去。”赫利克斯扭头看向本杰明，加德纳也看向了他。看来颇有经验且确实靠谱的队长并没有忘记临走前调整车的状态。

    ……

    三人一起抵达村庄门口时，都不同程度的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村庄的地面布满大小不一的泥水坑，似乎还有粪便淹没其中，有些泥坑不知何故，显出一种红褐色。随意堆在地上，数量极多的碎石和柴木，不见光的角落爬满地衣和苔藓，在更深的阴影处似乎还有什么动物在微微颤动。

    村庄的外头果然聚有一批人，数目约有十人，都弓着背，昂着头，看向来者。

    作为迎接，十几人的数量，显得过于隆重。作为驱逐，却与村民们脸时微妙的笑容不符，没有打上前来的煞气。

    赫利克斯还在四处打量，不一会又直勾勾地盯着村民的脸和暴露在外的皮肤看，没有说话的意思。本杰明则乖乖站在原地，作为一个新晋助手，他准备再向其余二位学习一阵。

    加德纳见两人都没有表态，便率先走上前，向这群村民中疑似领头的人介绍道：“这位大爷，我们是来登山的游客，刚从山里出来，没找到回去的路。现在天都要黑了，山路不好走，能不能领我们到村中休息一晚，我们明早天一亮就走。保证不多打扰。”

    站在最前面的大爷没有接话，仍是咧嘴看着三人。直到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女孩拍了拍他的肩，并在他的耳边大声重复了一边加德纳的话，他才点点头。

    见他点头，那女孩马上出声，指挥周围的人向两边退开。退开的人分别在两边并排站立，一副夹道欢迎的模样。

    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看向三人，因为弓着身子，黑色的眼珠都向上转，在下方留下大片眼白，平添一种凶戾之感。

    “先进去，避开村民，我有话要说。”赫利克斯以一种只有三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