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走廊的铁皮顶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苏念攥着钢笔站在教学楼檐下，望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校门口。林宇的西装衣角被风掀起的画面，像枚生锈的钉子，反复刺痛她的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班长发来的消息：“林宇办了休学手续。”短短一行字，让苏念的呼吸停滞。她转身冲进雨幕，积水溅湿裤脚也浑然不觉，直到站在林宇家紧闭的铁门前。斑驳的门漆在雨水中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锈迹，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跟着同乡去工地了。”隔壁阿婆撑着伞探出头，“昨晚上听见砸东西的动静，今早天没亮就拖着行李箱走了。”苏念望着楼道里残留的半片药盒，突然想起林宇总说母亲需要按时服药。雨水顺着伞骨滑进脖颈，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深夜的台灯下，苏念翻开林宇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是去年校庆他们偷偷溜出去看的那场。字迹工整的笔记突然变得潦草，在“二元一次方程”的公式旁，歪歪扭扭写着：“要是能把数学题换成钱该多好”。她手指抚过那些字迹，泪水滴在纸面上，晕开墨痕。

    周末的图书馆，苏念在公益基金会的资料堆里翻找了整整三天。当她终于找到能覆盖林妈妈后续治疗的慈善项目时，却发现申请表需要患者家属签字。她攥着表格在医院走廊徘徊，听见护士们小声议论：“302床那位今天情绪特别差，说儿子好久没来了......”

    暴雨停歇的傍晚，苏念鬼使神差地走到城郊工地。塔吊的轰鸣声中，她看见脚手架上晃动的蓝色安全帽。林宇弯腰搬运水泥袋的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折断。汗水混着雨水顺着安全帽边缘滴落，在泥地里砸出小小的坑。

    “林宇！”她的喊声被机器轰鸣声吞没。直到第三次呼喊，那个身影才僵硬地转过来。隔着飞扬的尘土，她看见对方嘴角的淤青，和眼底比深秋更冷的霜。

    “你来干什么？”林宇抹了把脸，手掌在脸上留下灰黑的痕迹。苏念举起申请表，喉咙发紧：“基金会的事有转机了，只要伯母......”

    “别白费力气了。”林宇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碎的沙哑，“我签了五年的劳务合同，预支的钱够付医药费。等合同到期，你早就考上好大学，去更好的地方了。”他转身时，苏念看见他后颈被安全绳磨破的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

    暮色渐浓，苏念站在工地外的梧桐树下。最后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在林宇消失的方向投下长长的影子。她握紧口袋里的钢笔，金属笔帽上的刻痕硌着掌心——原来所谓的“顶峰相见”，在现实的暴雨里，竟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