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霜降敏感地皱眉:“什么意思?”
易理只是看着葛月。
是或不是。这是X的逻辑,此刻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垂至葛月的头顶。
如果X不是侦探,那么除去在场和死去的人,11号就是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侦探。
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是吗?
忘记X,只依赖自己的判断……葛月知道,这间屋子里不可能有其他人是侦探了。
她想把结论说出来,喉咙却有些哑,是潜意识在告诉她哪里不对劲。手掌更麻了,葛月的手指微动,连带着半个身体被酥麻感掌控。
这是一种危机感。
思绪回笼,她还有掌握在手里的东西。
葛月别过头:“无论你是不是,没人能从天台下来,霜降,你很清楚你自己没有撒谎。”
梅霜降抿唇:“这倒是。”
易理提起制服包:“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去天台上看看好了。”
“看什么?”
“看有没有什么死角可以避开梅霜降的视线啊。”
梅霜降:“也行。”
【会议室-】
虽然是第一个准备离开的人,易理却让所有人走在了前面。
当你在团队里掌握指挥权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使你刻意地落后,只要稍稍侧头,同伴就会自然地回以注视,从你身边离开。
这样你就能轻易地、和最后落单的那个人说上两句。
葛月面无表情地准备起身,却见易理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她抓住椅臂想站起身,却被一句话定住好久。
“01号葛月——你已经聊爆了。”
葛月猛地偏头:“你什么意思?”
易理居高临下:“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没出现的人是11号?”
葛月下意识开口:“是你说的……”
“这也算是一种诡计吗?当然算不上。”易理走到门前,回头看她,“我一直只称呼你们的号码,但其实你们彼此之间喜欢称呼‘名字’——属于人的另一个代号,但这一次晨会,我也同样会叫你们名字。1号、葛月,下意识地,你的脑子里开始把号码与人画上等号。就像你把没有出现的那个人称作11号一样。”
“所以有什么不对吗?”葛月说,“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1号。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有两个号码,你是什么时候,把那个死在第一天的人,自然地算作了8号呢?”
易理唇角微微上扬,“你很清楚我的逻辑有问题——那只是简单的排除法,但是‘既然没有8和11,那那个人就是11号了,是什么帮助你排除掉了8号?”
指甲一瞬没入了掌心。流血了吗?葛月只是攥着手。
一直到易理的脚步渐行渐远,她才大喘两口气,她起身想离开,但葛月知道,自己只能去天台。
X已经毫无疑问地掌控了局面,不,在更早以前,她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是在张茂被发现的时候,还是在X从窗外跳下的时候?
不,都不是。
是那一眼。
是我离开高三(1)班,来到中心花园,在第一天,投向雏鹰楼外的那一眼——
葛月带着异常的冷静。
7个人,至少还有5个并非死神。
站在普通人类的视野里,还有两个位置的容错。更何况,她并不是那个“错误”。
如果她是X,此时场上的视野已经异常清晰,一个已经死去的死神,一个她,两个死神都已经死去,还有一个藏在深处的“死神”。
X早就可以彻底杀死她,所以,她在迟疑什么?
思绪翻涌,葛月试图捉住那些回忆里的不自然,就在这时,易理一只手搭上椅子的把手,半个身体倾向她。
“其实昨天晚上,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葛月一愣。
易理压低声音,“昨天,有段对话其实很危险,不是吗?”她微微侧脸,葛月可以看见她眼里些微的蓝色。
“我刻意地掩饰了你的不自然,正如你想保护某些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规则,我也一样。但我可以告诉你,葛月——无论如何,你都无法杀死我。”
她眨眼之时,如同蔚蓝之光在闪烁。
葛月紧紧地攥着把手,等她反应过来时,属于X走路时那清脆的银饰敲击声已经远去。
——
“我不是侦探、吗?”
“是,我再这样说。”
“如果不是我,那么谁是呢?”
葛月急促地呼吸着。
——
“无论如何,你都无法杀死我。”
——
规则其三:“你不可以杀死“死神”同伴、侦探。”
如果X是侦探,那她将无法撒谎,但是她也不可能知道死神的规则。
如果X不是侦探,她为什么要扮演成一个侦探?
喘不过气的、逼仄的峡谷只给她一条路走。
空落落的会议室里,葛月深吸一口气。
“我申请使用道具。”
她理好情绪,起身,孤独地站在那里。
这只是个低级副本,她不想使用道具,但她别无选择。
无人应答,只有一个虚化的像bug一样闪烁的箱子出现在圆桌上,葛月走过去,打开它。她的道具很少——通关副本通常只能收到一些食物和药品,有特殊用途的道具掉落十分稀少。
“急救箱”、“小麦面包”……葛月一一划过,看向最后一个。
它小巧无比。
“奇妙的bb机”:你可以向另一头提出一个问题。
葛月微微垂头。
“我需要一条场外信息,我想知道——”
【-天台】
“她怎么还没来。”萨菲微微皱眉,“要我下去叫一声吗?”
萨菲话音刚落,前往天台的门扉晃动,重新将头发束起的葛月自楼道口出现。
天台上的风将葛月身上的衣料往后吹,她快步走着,在前方,逆光的另一面,柯娜和明昭互相依偎着,萨菲关怀地看着她,梅霜降双手抱胸、掩藏着不快,小曾挠挠头,一会看看她,一会看看易理,校医拉塔有些懒散地抓着栏杆往后仰,似乎是在观察天空,又像是什么都没做。
最后是……
葛月先开了口:“所以,怎么看死角?”
梅霜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一旁还靠在栏杆上的易理。
“要你去扮演我吗?X?你去我的位置看?”
易理的手往栏杆外伸了伸:“薛冥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对吧?”
“怎么突然提这个。”
易理的话题再次跳跃:“说起来,我有说过是第三个人杀了2号和3号吗?”
“啊?”梅霜降猛地看向她,“你放过我吧。”
易理勾勾唇:“我的确没这样说过。”
柯娜审视地看她一眼:“X,你看起来并不是为了证明梅霜降的证词来的。”
易理点点头:“越过我杀死他们又安全逃离的可能性很小,当然那不为零,至少,如果有人想杀死张莉,哪怕是两个人,也不见得会很轻松。”
拉塔插话进来:“小X选手,你忘了吗?事实上,她就是死得很轻易。”
易理:“就像是自愿的一样。”
拉塔:“或者用了什么迷药,无论如何,她挣扎的意图太小了。不过,如果你愿意,身为助手的拉塔也很愿意为你示范一次,要用怎样的速度才能达成这一切。”
易理:“不用。正如学生会长所说,很多推测其实是一种障眼法。”
小曾:“就像变魔术那样吗?”
“原理是一样的。”易理微敛着眼,“魔术师的近景魔术大多依赖于此,本质上是把看客的注意力吸引到另一个地方。让我来举个例子吧,不如就用刚才你们提起的、薛冥身体里的农药。”
梅霜降不悦地皱眉:“这事不是过去了吗?”
她的确是个嫌麻烦的人。
“我说的不是号码,就是他身体里的毒药。”易理说,“他身体里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要么是1班的人带的,要么是2班的人带的,这里还有个备选项,那就是辅导员张茂,幸运的是,张茂就是凶手。”
梅霜降跟着回忆:“嗯,他就是这样暴露的,所以呢?”
“这和学生会长说的‘二分法’又或是其他什么其实没关系,不论推测出‘真相’使用了怎样的捷径,这一切就如她所说,是一场,作秀?”
易理并不讨厌“作秀”这个词,说到这里,她还笑了笑。
她继续道:“只是为了掩藏我真正想掩藏的部分——薛冥中的毒真的是农药吗?”
梅霜降瞪大眼:“难道不是吗?你、你不是说你找了学校,没发现其他毒品吗?”
“我只是说我没发现而已。”易理说,“我没发现,不代表不存在,这就是我掩藏的‘真相’,逻辑里模糊的一环。”
拉塔松开了拉栏杆的手,站直身体,忽然有些认真地说:“其实是有的哦,我第一天就说过哦,‘医务室里或许有你们用得上的东西’。但是,小X选手提了农药后,我觉得薛冥身体里的、说到底就是农药哦。”
“我有点不明白了,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图。”梅霜降轻笑一声,“自找麻烦?还有,既然都是农药,为什么要撒谎呢?不过,这算撒谎吗?”
柯娜:“为了方便吧。在那种时候,这样的话可以轻易地让我们相信,薛冥身体里的毒药就是两个班级里的东西,把凶手确定在当时在旧教学楼里的人。”
柯娜是个很会为自己寻便利的人,她很能理解X的意图。
“至于为什么现在愿意说了,X现在的处境也和当时不同了,不是吗?我们已经完全信任她,至少,在‘侦探’这一环上。”
又或者说,只能信任她。
易理受用地弯弯唇:“就是为了避免撒谎,所以才会使用障眼法,4号。把我可能会撒谎的环节掩盖掉。所以,你们已经品尝过这样的手法了,知晓它的滋味。
——而学生会长,她和我一样,突兀地使用我的伪逻辑,也是为了掩藏另一处漏洞,看起来她已经很擅长了。”
葛月双手抱胸:“你说说啊,我到底隐藏了什么?”
“4号撒了谎、又或者没有。这是学生会长提出的假设,但实际上,第三者使用的方法和4号没有任何关系。”易理说,“她想掩藏的,是另一个快速抵达3楼空教室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