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强赶来的时候,正看见这样的景象:苏小雅单脚踩在苏大胜的胸上面,一边凶巴巴地问话,一边时不时地用鞋子拍打苏大胜的脸。
徐二强有些晃神,苏小安面红耳赤地跑过来找他,说的是:她表姐要被苏大胜欺负了。
他火急火燎地拎着一根棍子过来,结果就这?
苏大胜的眼睛不受控地流着泪,因为迫切地想揉开眼里的沙子,现在眼睛有些发红了。他耳边不停地传来苏小雅的声音。
“说,你认不认错!砸伤我,还想偷我的钱!还想耍流氓!你TM有娘生没娘养的臭流氓!XXXX!XXX!”
刚开始苏大胜并不服输,无奈自己整个人不知方向,加上苏小雅骂得着实有些脏,他终于哭出了自初中以来的第一声:“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说!你错哪儿了!”苏小雅问完这句话,从苏大胜身上下来,她眼角余光瞥见有一大队的人赶过来了。
苏大胜眼睛还没睁开,感觉身上轻了一些,又怕苏小雅来别的招式,他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胸膛,大声地说:“我错了,我不该拿石头砸你脑袋!我不该偷你们的钱!我不该对苏小安耍流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放过我吧!”
来的那一拨人里有苏大胜的父亲苏宏金,他远远地看见儿子被苏小雅这个瘦小妞按在地上,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脸上热辣辣的,又听见儿子亲口承认自己做的事情,他头脑气得眩晕。
苏小雅让开几步,将视线的位置留出来,无死角展示苏大胜欺软怕硬的窝囊样,赶来的几个村民本来是来护短的,见到此情此景,都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苏大胜父子俩。
苏宏金回过神,将儿子从地上拖了起来,“你个臭小子!看我不揍死你!”
他说着,眼神却恶狠狠地飘向了苏小雅。
苏小雅记得,这家人在村里有点背景,所以苏小安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她躲到徐二强身后,带着哭腔说:“我就说那天扔石头的人是你吧!卫生所还有我没付的医药费呢!我脑袋还留着一个坑,要是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肯定是苏大胜砸出来的!”
苏宏金本来想倒打一耙,听到她这么说,想说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到底是他们家理亏,这些天村里已经传开了,苏志才的女儿摔破了脑袋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现在自家儿子承认那是自己干的,以后她要真的出什么事情,他家脱不开干系。
他看了看苏大胜,除了脸颊红了两片,眼睛进了沙子,好像也没别的,这亏暂时认下了,他沉住气转而对苏小雅说:“小雅丫头,这人你也打了,大胜也道歉了,你该出气了吧?”
苏小雅深知穷山恶水出刁民的道理,这座村落三面环山,和外界联系不多,他们一家相当于地头蛇,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死,以后他们还是会继续欺负苏小安。
苏小雅说:“宏金叔,你们家是村里有头有脸的,最是要面子,平日大胜经常欺负小安,村里人都知道。上次砸我脑袋,我差点进了鬼门关,也有人不少帮忙瞒着,就是看在你们家面子上。”
苏宏金平常没怎么注意苏志才的女儿,今天才发现她口条这么溜,他侧眼问:“你想怎么说?”
“这么多大人在呢。”苏小雅环视一周,“大家都可以作证,今天苏大胜认的错,就是以后不准欺负苏小安!”
苏大胜终于揉开了自己的眼睛,红着的眼看着凶神恶煞,想要把苏小雅吞下一样。
苏小雅瞪回去,“如果再欺负苏小安,那就是龟儿子龟孙子!”
“你说什么!”苏宏金听明白,苏小雅光明正大地骂他父子俩,作势要冲过来。
有人及时挡在了苏小雅身前,那人高马大又拎着棍子,表情相当严肃。众人这才发现那是徐二强,他不知何时剪了个寸头,完整地露出了自己额头上的那道疤,看着相当凶悍。
苏宏金有些蔫了,将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苏小雅被他刚才的动作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笑道:“宏金叔,只要以后苏大胜不欺负小安,就不会成为龟儿子龟孙子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不敢保证?”
苏宏金眼珠子提溜地转着:这丫头得寸进尺,但她却只说到苏小安,没说她自己?那这次的气他们咽下了,等找机会,就是她倒霉了。
“好!”苏宏金看似爽快地答应了,嘴上带着坏笑。
徐二强看出势头不对,刚要说什么,被苏小雅抓住了袖子,拉了回来。
“走吧。”苏小雅两手揽着徐二强和苏小安,往回走。
苏小安红着眼睛,眼眶又泪泫然欲泣,说:“表姐,你愿意这样为我出头,我真的……”
苏小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今天你吓到了,等下东西就我去买好了,你先把车子推回去。”她将钱袋子里的钱拿了一部分出来,那是她今天所得,以及要买东西的钱,剩下的都还给了苏小安。
苏小安有些愧疚,她今天的确后怕,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徐二强,便拉着木车走了。
等苏小安走后,徐二强才说:“我田里暂时没有活了,我和你一起买东西。”
苏小雅有些意外,她这几天主动找了几次徐二强,这是他头一次这么主动要帮她,她还以为他讨厌她呢,“干嘛?担心我被揍啊?”她假意揉揉自己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会原地发疯!”
徐二强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顿时也不理解自己想干什么了。
嫌弃归嫌弃,他还是坚持和苏小雅走在一起。苏小雅要买的东西不多,除去砍价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就解决了。
徐二强一路上沉默着,偶尔回答一下别人问的问题。
“二强,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这样比较凉快。”
“二强,今天不用干活啊?”
“想到处转转。”
苏小雅发现,他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语句都很短,也不会主动展开话题,点到为止,又显得礼貌。这过程没有一个人专门盯着他的疤,他渐渐抬头挺胸,走得相当自信。
她心里无语:还真是因为爱美才留了韩式刘海,之前真是误会大了。
也不知道在她出现之前,是谁让他将刘海掀开的?
走向苏小雅家的途中,徐二强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让宏金叔保证也不欺负你,只是苏小安呢?”
“嘿嘿。”苏小雅十分得意,“这你不懂了吧,如果我说全了,那宏金叔肯定纠缠不休。但我漏说了我自己,他会认为不能报复小安,但可以报复我,应该会觉得赚了,自然会很快收手。你也瞧见了,他一下子就答应了。”
徐二强很快发现重点,“那你自己怎么办?你这样迟早会被报复?”
他差点脱口说,以后他不能天天出现保护她,但他很快忍住了,一来他今天也没帮到什么忙,二来,他凭什么说这话,脑子坏了?
“我?”苏小雅自信道,“我不怕吃亏,也不会吃亏。”她会在徐二强离开这个村之前,也离开这里。
“你……”徐二强慢慢说,“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你不这样的。”
苏小雅心虚地放慢了脚步,说:“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你,以前肯定也认为自己不会光着额头吧?”
徐二强似乎有些感伤,“也是,以前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
苏小雅猜他想起了自己的家庭,如果是她自己,应该会长久悲伤无法自拔,好在她知道另一个时空的父母会过得很好。
昨天徐二强帮了她,她给了一颗糖,今天也算帮了她,她决定给他透漏点未来的消息:“二强哥,我预感,你以后会非常非常有钱。”
徐二强勉强地笑了一下。
“不信吗?”苏小雅半真半假地说,“我摔了一跤,看到了未来四十年后的生活,你是个大老板,管理几十家公司,几千名员工的那种。”
“公司?是什么?”徐二强问了一个常识问题。
苏小雅低眉想,不应该呀,改革开放也好几年了,他怎么连公司都不知道?难道这个徐二强不是她的老板?不对啊,这疤,这名字,都对得上啊?
大佬到底靠什么发家的?难不成以后傍上了富婆?他一辈子没结婚,那是为爱发愤图强,然后爱人去世?
这道题,她不会解。
“你在想什么?”徐二强见她沉默,问,“那你自己呢?你没见过未来的自己吗?”
“我?”苏小雅有足够的自知之明,“我吃不了苦,四十年后还是个普通人。不过,我有自己的房子,车子,还有很多存款能安心退休养老。”本来她只要再奋斗十来年就能提前退休了,谁曾想啊!
徐二强嘀咕着:“我都成大老板了,那你不是应该……”
“嗯?”苏小雅没听清。
“没事了。”徐二强紧张地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