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7

    Part 1.

    我是一名日教徒,我虔诚地信仰阿波罗。理性之光辉在其指引下洒向大地,雅典娜女神以智慧之芒庇其左右。世人不再是迷途的羔羊,当太阳升起之时。

    至于那些狂热的酒神崇拜者和阿芙狄洛忒的信奉者,呵,一群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散发着令人沉溺气味的酒与无与伦比的美貌都是潘多拉打开魔盒后流向人间的罪恶,它们引诱着无知的世人走向自我放逐。呵,一群无可救药的自我放还者。

    大祭祀日即将到来,我会以纯净之心朝德尔斐神庙行进。介时,雅典娜女神将以长矛来保卫朝见信女们的贞洁,而我也将同圣洁的女祭司卡珊德拉一同聆听日神的教诲,引导无知的世人步入圣堂。

    我是德尔斐神庙的主祭,我以不可战胜的理智与巧妙的言辞赢得阿波罗的垂怜,清教徒式的日常令我得以无时无刻清醒地思考。我将忠诚地履行神赐的职责,永不背叛。

    Part 2.

    “西比拉,你怎么想去参加大祭祀日呢?”有着金色头发的珀伊斯扭头问道。西比拉并不回答,只是在镜前摆弄自己的头发,好让其在大祭祀日那天看起来更加庄重。

    西比拉有着略带卷曲的红色头发,干燥的发梢令她彻底失去了某些令人神魂颠倒的神秘气息,结白如珍珠般的肤色更不会出现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

    西比拉哼起了歌。

    “好吧,我就知道你不会回答我的。”珀伊斯嘟囔道。

    “你还没有见过德尔变神庙的主祭吧。嘿,他肃穆而忧郁的面庞,优雅的语调,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要是能和他共度良宵一晚,就算是不给钱我也愿意……”

    “珀伊斯。”西比拉的目光轻轻转过来。

    “好吧,好吧,”珀伊斯双手合十,“我确实不该在一个即将去参加大祭祀日的信女面前说这种话,愿日神原谅。”

    Part 3.

    西比拉算是见过主祭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天是个不错的礼拜日,每月一次的小祭祀日照常进行。温和的大阳无私地将光辉洒向每一个角落,以昭其对世人无差别的馈赠 。

    西比拉坐在母亲留下的小屋前,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葡萄酒。

    母亲是一名酒教徒,日日夜夜在酒中狂欢,歌唱,将全部的热情倾倒在酒神的祭祀日中。不过酒神没有确切的祭祀。“只要有酒,每天都是酒神的狂欢节。”母亲曾这样喊道。

    母亲还告诉她,她们的祖先曾是酒神的主祭,有着深红如酒般的发色和白皙如珍珠般的皮肤。她亲自从狄俄尼素斯手中接过美酒,为世人带去陶醉与芬考。

    “西比拉,你会成为酒神的主祭!”母亲喜欢抚摸西比拉的头发这样说。

    “要是真有这么一位酒神的主祭,那也得是好久之前前嘞。”西拉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毕竟,现在的人都信仰阿波罗。她见过的酒教徒也只有母亲一个 。

    恰好,这时有几个信女相伴从小屋前经过。阿波罗的信女很好分辨,她们的衣服上大都有繁复的太阳花纹。

    “让光芒指引未知之处。”

    “世俗的沉论将被理性驱散。”

    “日教徒们,直视你们的太阳。”

    “说得真好,语气也像咏叹调。”一名信女说。

    “主祭总是以他的智慧洗涤世俗的灵魂。”另一名信女附和道。

    “呀,葡萄酒。”较小的那个看见了西比拉。

    “莫驻足在美酒前,日神永不庇护沉醉者,他们只能在酒神的面前狂欢度日。”年长的信女复重了主祭的话,“快走吧。”

    西比拉并不在意这些,只是重着刚从信那儿听到的祭祀之语。

    主祭苍白忧郁的面孔好像真切地出现在西比拉的面前,又在她的记忆中笼上薄雾.。西比拉陷入沉思。

    Part 4.

    “哈,德尔斐神庙的主祭,就是个冷漠无情的疯子!只有魔鬼才能在害死了自己的亲人后安然入睡!”

    西比拉是在一个深夜的小酒馆中听到这话的。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让她不由自主的惊讶望去。说话的人已经喝醉了,但看起来并不像个饮酒度日者。他只是在重复一些话:“嘿,德尔斐的主祭……”西比拉想凑近去听,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是用莎草纸写的手札。她猜测是面前的人不小心掉落的,于是将它放在桌上。这时,这个醉鬼抓住了她的袖口,涣散的眼神粘在她身上。“嗨,小赫西,是你来看我了吗?”

    “红头发姑娘,把这个醉鬼带走吧,我要打烊了。”酒店老板揉着眼睛走出来,“明天要去参加大祭祀日,现在该休息了。”

    西比拉不知怎么解释,就尝试拉着这个醉鬼离开。醉鬼出奇地顺从。于是她向老板道了晚安,走出小酒馆。一个漫无目地的念头划过。

    “酒店老板也是日教徒吗?”

    西比拉决定不想这些,朝老屋的方向走去。

    “嘿,小赫西,你还认识那些星星吗?”醉鬼突然开口,并抬手指向繁星。“人们都说,银河是由赫拉的乳汁铺就的,每一个星座都是诸神的影像。不过,你我都清楚,神是世人的幻想,是童话故事……嘿,小赫西,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

    西比拉静静听着,让醉鬼的声音在身侧流淌。其实他有一副好嗓音,沉静得像是真正的有识之士。

    突然,醉鬼嚷道:“小赫西,今天晚上是个好夜晚,不会下雨,还有很多星星,你不想在院子里,这些可爱的星星下入睡吗?”

    夏天的夜晚一点儿也不冷,于是西比拉顺从了酒鬼的意思。

    醉鬼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那些星星。它们按照自身的规律运转,四季不变。

    西比拉在星夜中睡去。

    “故事讲完了,晚安,小赫西。”

    西比拉陷入回忆中。

    “孩子,神的理性庇护不了世人。他们声称以理性指引世人,却又将你我排除在外。真正的智慧从来无关身份,而是像星星一样有自己的法则。”醉鬼醒后如此说道。他不讨厌酒,也不介意在风尘女子的家中度过一晚,但却有着贵族所称赞的古典气质。

    他不是日教徒,却比日教徒更像一个受到雅典娜点拨之人。

    他声称自己是一名观察星星的眺望者。

    “不是诸神的星星,是我们的星星。”

    Part 5.

    亲爱的赫西,愿日神宽恕你的罪过。

    你的父亲以他不敬神灵的言论引诱了世俗的沉论者,甚至一度让我误入歧途。是无时无刻清醒的思考令我换得阿波罗的宽恕。

    可怜的赫西,你也是那些被欺骗者中的一个。在那不可饶恕之事到来之前,你曾是雅典娜吻过之人。你的美貌本应胜过阿芙狄洛忒,你的红色长发本应迷人甚过狄俄尼索斯的美酒,但你却选择相信你的父亲。于是雅典娜将你厌恶地推开了。你的美貌化作令人堕落的毒药,你的红色长发化作诱人发狂的禁果。审判之日,你最后投来的目光日日夜夜笼罩在我——一个日教徒的心间。

    你从未想要求得阿波罗的宽恕,你在深渊之境愈行愈远。

    我以幼时之伴的身份替你向阿波罗恕罪。在大祭祀日来临之时,我将以主祭的身份在心中默念你的罪过。赫西,让美貌远去,让你纯洁的灵魂归来。

    Part 6 .

    “卡珊德拉祭司。”信女们驻足问好。

    卡珊德拉匆匆而过,在最后一瞥时停下:“你叫什么名字? ”

    “西比拉。”西比拉犹豫片刻,跟上卡珊德拉。卡珊德拉并未制止。

    “亲爱的孩子,你是来求得预言的吗?”

    “不,卡珊德拉祭司。”

    “那么,你就是来求得真相的,”卡珊德拉放慢脚步,“阿波罗已告诉我,你想寻找的真相在何处。”

    穿过神庙的侧门,西比拉站在了一间屋内,看卡珊德拉从繁多的卷轴中抽出一卷。

    “大祭祀日之际,神庙中的一切事物均由祭司掌管,没有人会打忧你的阅读,孩子。”

    西比拉摊开卷轴。

    〈大祭祀日审判

    邪恶的异教徒赫尔·赫西公然在大祭祀日挑战诸神的权威,坚持声称诸神只不过是世人荒诞的幻想。他已然疯颠的神志令他坚信自己揭开了世界的真相,并试图用所谓真相迷惑世人。他出色的观测天赋来自日神的馈赠,现在他却以此玷污了日神的光辉。在他如魔鬼般言语的引诱下,一大批可怜的孩子走向未知之地.其间有赫尔?赫西的学生克里布亚,忒兰达多,喀尔西亚……〉

    西比拉顿住,小心地从怀中取出那张莎草纸。那位先生那天忘记带走了,下面的署名即为Carsilar 。

    “藏好这张纸,西比拉,这是教会所言的魔鬼之语,女祭司卡珊德拉不知何时站在西比拉身侧,指尖在喀尔西亚的名字下压出一道痕迹。

    “但您好像不这么认为。”

    卡珊德拉端详着莎草纸。“瞧,孩子,这里代表太阳,这代表我们……”卡珊德拉的手指在纸上跳跃,引导一个无知的孩子看向宇宙。

    “看来他并没有停止观测,而是想办法保留了他从老师那生学到的东西。”

    西比拉的目光从沉思的女祭司身上移开,又回到卷轴上。

    〈但日神不会放弃他的子民就此走向堕落,而是以其光芒唤醒了赫什·赫西的神志。赫什·赫西在赫尔·赫西的引导下长大,在日日夜改的相伴中,他以深刻的洞察力发现其养父的不洁之心,又在日神的指引下将其引诱世人的魔鬼之语呈至教会。教会赞许他过人的才华,任命其为德尔斐神庙的主祭。只有虔诚之人才可担当此任,而事实证明主祭出色地履行了他的职责。在此赞美您,伟大的日神,是您的光芒挽救了无数世人的灵魂。而赫尔·赫西之女,柏斯·赫西却放弃了日神的指引,同她的父亲一般堕落。她的红色长发只属于令人恐惧的女巫!

    今日,日教徒们将处以赫尔·赫西与柏斯·赫西火刑,以示日神之不可亵渎。至于误入歧途的孩子们,仁慈的阿波罗已宽恕了你们的罪行,愿你们以永不停歇的祷告来向日神表达你们的忏悔。〉

    西比拉将卷轴合上.

    “孩子,找到真相了吗?”

    “我想是的,卡珊德拉祭司。”西比拉站起身,将莎草纸递给卡珊德拉。“卡珊拉祭司,您能把它交给小赫西,啊,我是指……”

    “柏斯·赫西已经不属于人间了,孩子,我是一名传达预言的女祭司,而不是一名通灵者。”

    “我想,这应该属于她的。”西比拉轻声说道。

    “我可以帮你转交给喀尔西亚。”卡珊德拉道。

    “感谢您,卡珊德拉祭司。不过您不会……”

    “不用担心我,孩子。”卡珊德拉朝她眨了下眼,“阿波罗的神谕中从未阻止过世人寻找真相,而女祭司总有办法。”

    Part 7.

    颠狂之景,迷离之色,从我眼前悠然划过,我在酒神的梦境中看见女司们畅饮,带着盲目的狂热向诸神的龛座上倾倒深红色的葡萄酒。肆意的酒香阻塞了我的呼吸,尖叫,大笑撞入耳膜,我感到一阵眩晕。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我无处可逃。

    “孩子,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呀?”我抬头望去,只见到女祭司向我走来。女祭司西比拉,坠落的神选之人,她在漫长的等待中化为幽灵,现在又在酒神的准许下重获青春与美貌。深红如血般的发色和白暂的皮肤令她似从酒中诞生般迷人。她醉醺醺地撞入我怀中,推搡我前进。一呼一吸间,双唇擦过我的脖颈,在我耳畔翁张,吐出浓郁的酒香,倾倒出酒神的箴言:“及时行乐,莫等老去.。”

    我浑身颤抖,双目几乎闭合。柏斯?赫西,可是你的灵魂在深渊中沉沦,如今款款而至我的身边。而我已是一名虔诚的日教徒,我已立下誓言,永不在美酒前驻足。让理性的光芒重落在你的心间,柏斯,我恳求你。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跟随西比拉在酒神的馈赠中舞蹈。”西比拉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划过。

    哦,柏斯已不属于人世,如今在我面前的,是有着红色长发的女祭司西比拉。痛苦几乎要溢出我的唇间,我永不停歇的思考已然停滞,只剩下日神之芒支撑我去直视西比拉的面庞。在黝黑的瞳孔进入眼帘的刹那,她的目光令我崩溃。

    我浑身痉挛,跌出酒神的梦境。

    长夜令我的思绪飘荡。西比拉,红色长发的姑娘,你的目光清澈如卡斯塔利亚的泉水,令我回忆起柏斯的灵巧。抛却了美貌的红色长发姑娘,是否如我所祈盼般代一个纯洁的灵魂行至人间。

    可是,西比拉,西比拉,神话中的女祭司,为何又在梦境中毁却白日的光辉?可是因那年轻的女孩儿到我跟前,还是像阿波罗以卡珊德拉之口托出的预言般“你会与她在酒神面前重逢” 。

    大祭祀日之时,我的灵魂已然战粟,现在又堕入一个又一个荒诞之境。

    不,我不会是那个饮酒度日者,我将永远沐浴在理性的光芒中。柏斯将从我的身侧离去,西比拉也不能撼动我的意念半分。

    因为我是一名日教徒,我虔诚地信仰阿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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