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董时康闭着眼躺在摇椅上慢悠悠的问跪在地上的黄喜,“宫里传来了什么消息吗?”
“这……”黄喜眼珠子左右的转动,犹豫了起来。
吱呀吱呀的摇椅声猛然骤停,董时康坐起身看着吞吞吐吐的黄喜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有什么不能说的?”
“宫里传来消息说林大人上殿觐见说……”黄喜顶着董时康不善的目光,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董时康都是不悦的皱了皱眉,“你是准备先让我听一听戏曲,然后再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免打扰?”
黄喜吓得顿时趴了下去,“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宫里传来消息说……林大人说您年过花甲,已经奄奄一息,是时候该告老还乡了!”
五十六并且晚上吃了两碗饭的年过花甲奄奄一息该告老还乡的董时康:“……”
清凉的夜风把昏黄的晚烛吹得左右摇摆,雕着牡丹花的古木摇椅慢悠悠的晃动,董时康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扶手,跪俯在地上的黄喜轻轻发着颤,过了许久,他听见椅子上的董时康冷哼一声,然后开口问:“陛下是怎么说的?”
“陛……陛下没说话……”
“没说话……”董时康微眯着眼细细思索,“还有吗?林桤进去那么长时间不会就是为了觐见我吧。”
“他……他还差了摄政王……说摄政王蛮横无理,无才无德,德不配位。”
董时康:“……”
他愣了一下,转而是闷闷的发笑,“这个林桤……”
董时康躺着摇椅上继续晃动,就在黄喜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又听见了董时康拉长声音的感叹,“……有意思。”
“回去了记得替我向公公问好。”
黄喜低声应了声,“是。”
林桤取下面罩,他看着温景从上船的背影忍不住内心爆了口粗,这傻逼王爷大半夜的不睡觉,准备上哪漂洋过海呢???
他内心烦躁,粗暴的扯下罩在身上的夜行衣,转眼成了黑夜里唯一的一抹白,林桤快步跑向船边,他前脚刚跨进船里,后脚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来干什么?”
面对温景从的冷声质问林桤笑脸相迎,“你要干嘛去?我也想去。”
温景从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挂着一脸讨好笑的林桤,他薄唇轻启,说了句,“滚。”
“别啊!”林桤向前一步,就见那个长剑不着痕迹外偏,他心里想着死装,面上的笑就更加谄媚了,“我陪你一块儿去呗,你要去福州查库银的事对吗?那正好呀,我三品户部侍郎,怎么着也能帮帮你,而且我能文能武,必要时候还能保护你。”
温景从冷哼一声,“就你?保护我?我我得着你保护吗?而且一品的官,我都嫌带着累赘。”
话音刚落就见林桤指着李池溪,“那他呢?他凭什么能跟你一块去?”
“你——”拔剑声应声而起,李池溪气得牙龈都快咬断了,这个林桤,总是平白无故的找他的事,他真想给他个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跳脱了!可奈何他的剑刚出鞘,就被他家主子给拦下了。
李池溪委屈开口,“王爷……”
声音的重叠让他瞪大了双眼,他看着林桤不可置信道:“你委屈个什么?我叫王爷,你叫什么王爷?”
林桤掐着腰蛮不讲理的往李池溪的方向跨了一步,“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你是他什么人啊?呷了好大的醋劲!”
“你……你……”李池溪气得手指发抖,可左右又为难不了他,只得咽了这口气 ,负手站在一旁不吭声。
见他如此 ,林桤更加的小人得志了起来,他夹着嗓子,手还不老实的点了点温景从端放在腹前的小臂,“王爷,我就不同了,我绝对不会同李侍卫这般平白的生气,让王爷您看着心烦,林桤最是知书达理,最是心疼王爷了~”
李池溪听了这个,更是感觉一阵恶寒,他刚欲启唇回怼,就见他家王爷点点头:“好,那你同本王一同去福州吧。”
林桤立马笑靥如花,装模作样的学着女子的样子行了一个礼,“谢谢王爷,小男子定当竭尽全力辅助王爷。”
李池溪见他这般模样,顿时眉头紧蹙,他总觉得,如果这是在花楼,那他家王爷就该被林桤这无耻之徒推到床榻上了……不对不对,是他家王爷将林桤推到床榻之上……不对不对,他在想什么啊!他家王爷怎么可能去花楼那种地方!
他看着温景从身旁笑得眉不见眼的林桤暗自骂了声,“祸水!”
像是听见了他的不满之言,本来要跟着温景从进船里面的林桤忽然心有灵犀般的看向了李池溪,还轻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李池溪:……看见这,比要他死都难受。
船内,林桤左挑一下灯芯,右拉一下帘幕,活像只从五梁山上下来的猴子。
温景从单手按着宣纸,不耐烦道:“再蹿,就滚下去!”
“别啊!”林桤立马跑到温景从身旁,讨好的笑了笑,“我帮你研磨好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
温景从执着笔不说话,林桤知道他这是气消了,立马屁颠屁颠的研起了墨。
“哎,你怎么就坐了艘这么小得船?”林桤边研着墨边漫不经心的开口,他偏头去看正在身旁给皇上写信的温景从,烛光在他脸上打下了一片温暖,蝶翼般的眼帘微垂,在眼下打下了一片阴影。
如果,他现在穿得是白衣服就好了。
林桤的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温景从停笔,抬眼问他,“那这位三品大人想坐多大的船?”
“啧,”林桤不满的瘪了瘪嘴,“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呢?三品官也是官啊,而且我是想着王爷您这么威武霸气,我寻思着您出门儿怎么着也得搞个大帆船吧。”
温景从冷哼一声,继续写自己的信,不理林桤了,过了会儿,他放下笔,将信纸拿起来,抖了抖,对着林桤说:“此次出行不宜大肆宣扬,行事还需低调,懂了吗?”
“我知道啊,不然你也不会穿的像个贼。”
温景从:“……”
他平日里也是这副打扮。
林桤:“哦~对了,我忘了,王爷是黑无常,平日里也是一身黑。”说着,他又往温景从身边凑了凑,假装疑惑道:“王爷,你为什么喜欢穿一身黑呀?是方便行偷窃之事吗?嗯?”
温景从将他推开,板着脸,不说话。
林桤觉得无聊,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架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 ,支着凳子腿,整个人一晃一晃的,“没意思啊没意思,你是木头吗?这么呆愣无趣?”
温景从瞄了一眼找事的林桤,“别逼我让你在水里游。”
林桤:“……你舍得吗?”
“就你?”温景从看着他,嫌弃的表情快要化为实质,“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林桤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这次出行就咱们三个人吗?”
“嗯。”
“不过,话说回来了,王爷你下次暗示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啊,我差点以为你是真嫌弃我了,什么死啊鬼啊的一大堆。”
“我暗示的不明显吗?”温景从看着他。
林桤点点头,露出嫌弃的神色,“是挺明显的,时间地点说得清清楚楚,我没见过比这更白痴的暗示了。”
温景从:“……林桤!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林桤摸摸自己的脸,冲着温景从嘿嘿傻笑,“没有啊,我还是我,拥有这全天下独一份的,帅破苍穹的脸。”
温景从:“……”
他看着林桤没答话,转身走了出去。
“喂喂,王爷你走什么啊?我一个人在这里面好怕怕的啊!”
温景从没管林桤在身后的发癫,他将信装进信筒里,“放完鸽子,便进来吧。”
李池溪弯腰接过温景从手里的信筒,他犹豫了一番,缓缓开口,“这不合规矩吧,属下还是在外面守着您吧。”
温景从:“你遵守的规矩不还都是我定的,你只须知,这天上地上,你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就够了,放完鸽子就进来。”
说着,温景从也不管李池溪作何应答,他转身进了船内。
李池溪看着温景从的背影,最后痴痴的行了一礼,“是……属下遵命,多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