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雕花窗外郁郁葱葱,阳光斜斜地照在青石板上,映出刮磨的斑驳痕迹 ,庄严而又沉默。

    “这身喜袍真衬殿下。”

    嬷嬷仔细地给女人整着衣服上的花褶,连脸上的皱纹都写满笑意。

    之前不少人拿长公主是先皇养女做文章,如今总算盼到苦尽甘来。

    铜镜前女人身着艳红色金丝嫁衣,微展双臂,漆黑光泽的长发及腰,肌肉线条流畅美好,眉梢带笑地顺着嬷嬷的动作看身上的喜服。

    这是闻锦从边疆回来的第五十七天。

    继上交虎符,舍弃长公主身份假死后,她终于能如愿嫁给当朝皇帝——她异父异母的哥哥,梁玉临。

    虽说上交的的虎符是假的,但却实打实代表了一片真心。

    值得一提的是,考虑到贸然假死不利于朝堂稳定,她还特意瞒着他斥千金收买锦衣卫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倒不是对梁玉临不满,只是她身处高位这么久,对方又无意,能为心仪之人做到这样万没有再退步的想法。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重。”

    羊脂玉般的手轻轻抚过腰带上的彩玉,听着不像是抱怨,倒像是娇嗔。

    嬷嬷知道闻锦是满意了,笑得合不拢嘴。

    “陛下可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殿下做嫁衣,设计款式还是陛下亲自画的。”

    闻锦手上的动作顿住,感到一阵恍惚。

    印象中梁玉临是个极面冷的人,事事都要遵循规章制度,这样的人当皇帝无疑是称职的,但却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干这种杂事的模样。

    但她并未纠结太长时间,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到她耳中,来人一身黑金龙袍,身姿挺拔,走到她身后搂住纤细的腰肢。

    “夫人喜欢吗?”

    嬷嬷识趣地为二人腾出空间,把门关上。

    闻锦没想到梁玉临会为兵权付出这么多,竟把戏演的如此逼真。压抑住酸涩,浅笑着偏头蹭了蹭他。

    “只要是陛下准备的我都喜欢。”

    梁玉临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住,耳尖染上抹绯红,躲开她的眼睛,语速放快了许多。

    “那就好。朕还有奏折没改完,先走了。夫人不用送。”

    看着梁玉临远去,闻锦坐在椅子上,指尖绕着乌黑的发丝,只觉得心揪得发疼。

    梁玉临总是在她亲近时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显得她是有多么失败,连被碰一下他都觉得脏。

    闻锦看着铜镜中的嘴角下压的自己,慢慢扯出个浅笑,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

    虽说梁玉临只是逢场作戏,她还是相信感情会慢慢培养出来。若实在没有可能,那也只能——非常处理了。

    “吱嘎”一声门打开,嬷嬷走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开始盘发。

    往常流畅的动作如今莫名卡顿,闻锦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透过铜镜看向嬷嬷。

    “怎么回事?”

    嬷嬷腿一抖,躬身跪在地上:“是奴手笨,请殿下恕罪。”

    见她身子细细地颤,闻锦装出的喜悦慢慢淡了下去:“到底怎么了?”

    “没事。”嬷嬷含糊不清,似乎在躲着什么。

    闻锦心下明白几分,泛着凉意的目光扫过地上人后又落回镜中的自己,细细用手描摹着眉眼,不怎么在意地开口:“本宫出事了。”

    “殿下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嬷嬷的身子僵住,慢慢跪直身,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闻锦拿起桌上的簪子岔开话题:“这个簪子富贵却不惹眼,你一会看看钗在哪里合适。”

    嬷嬷罕见沉默地跪在地上,过了一会儿隐忍的哭声传来。

    刚她在路上无意听到宫女聊到娶亲之事,细细盘问后竟得知陛下明日是要封贵人。

    那长公主假死交出兵权算什么,就为了个贵人之位吗!

    闻锦放下手中的做工精良的金凤簪,听着破碎的哭腔,平静地看向窗外。

    她小时候就觉得宫中无聊的紧,现在还是没什么变化。

    如今她与梁玉临之间的信任岌岌可危,梁玉临娶她是为兵权还是为爱,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地上的哽咽声慢慢消失,嬷嬷红着眼又将头磕了下去:“殿下,我刚才——”

    闻锦语气冷的像冬日里的风,刮得李嬷嬷心里凉了半截。

    “本宫不想知道。”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跪挪到闻锦脚旁,苍老的手死死扯住喜服。

    “殿下,陛下并未传出立后的消息,所谓假死是为了废您的位啊!”

    闻锦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膝上提起的些许锦缎婚衣随着起身下垂,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

    “明天就是本宫的大喜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得掂量清楚。至于陛下,许是忙忘了。”

    李嬷嬷眼睁睁看着女人的鲜红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跪着哭了半晌后扶着椅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是奴未看清人,连累长公主平白被哄骗,愿以死谢罪。”

    ……

    闻锦离开后换上太监服,绕开他人来到御花园角落,不一会儿一个锦衣卫来到面前。

    “殿下,陛下发现了虎符是假的。您安在他身边的人也被换掉了。不过。”

    闻锦轻轻抚掉叶子上的薄灰:“不过什么?”

    锦衣卫恭恭敬敬呈上本册子,闻锦伸手接过,见封面写着“崇明史册”四个大字。

    闻锦将册子打开,视线在纸上停留几秒后看向面前人。

    “前朝的史册?”

    锦衣卫抱拳单膝跪地:“卑职查殿下身世时兼奉陛下之命销毁崇明史册,发觉殿下与前朝皇帝独女特征相像,特来禀报。”

    闻锦觉得有些可笑,若她是前朝遗孤,先皇又怎么可能收养她。

    “编造本宫的身世,想死?”

    附近隐隐传来脚步声,锦衣卫右眼皮跳了几下,低头继续说:“这是异阁的调查结果,至于信与不信,还要殿下看后自行决断。”

    异阁是江湖处理灵异事件的地方,闻锦回京时想找亲生父母参加婚宴便求助了异阁,没想到不到两个月结果就出来了。

    闻锦掐着叶子的手松开,在叶片上留下了个新鲜的月牙痕迹,似不禁意般开口。

    “他为什么要销毁崇明史册?”

    锦衣卫身子顿住:“陛下说,前朝之物留着也是占地方。”

    一个白色瓷瓶砸在了锦衣卫身上,顺着他的背落在了花坛中的草地中。

    闻锦转身离开,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本宫从不用有二心的人,安心去吧。”

    三更,怡和宫偏殿还亮着灯,闻锦瘫坐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灌着酒。

    册上记皇帝独女眼尾带痣,身上有一块花瓣胎记,天生听觉灵敏,夜观天象时更是发现祥瑞之兆,故取名为锦。

    至于闻,估计是随了先皇后闻氏的姓。

    当年在得知先皇一封圣旨称帝时,她只觉皇位来得轻松容易,如今却觉得荒唐。

    鼎盛时帝后两人莫名去世,随后先皇就凭圣旨继位,要说中间没有什么龌龊,估计也少有人信。

    那她,到底算什么呢?

    是前朝侥幸活着的遗孤?是先帝后为表仁慈的养女?还是他梁玉临用来巩固王朝的工具!

    一口鲜血喷出,崇明史册溅上点点血迹,黑色的墨迹重新晕染,像是绽放在帛书上的红花。

    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守夜的宫女声音传来。

    “小姐,快睡会儿吧,再等几个时辰就要成婚了。”

    闻锦只觉造化弄人,梁玉临原来一早就知道她是“前朝遗孤”,若不是还没得到虎符,现在她人估计就被赐死了。

    底牌如今成了保命符,她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未雨绸缪,还是怪梁玉临心思深沉。在这一场不平等的爱情中,她输的彻底。

    室内烛火轻轻跃动,明明暗暗,成婚前夕之前没查到的线索如今全部明了,明知道是异阁故意赶在成婚前告诉她身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下咽。

    “下去。”有些疲惫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守夜宫女有些担心,考虑到陛下不准除李嬷嬷以外的人靠近这位主子,准备抄小路去大堂找李嬷嬷劝劝她。

    不过也奇怪,以往李嬷嬷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小姐,怎么今天不见了踪迹?

    许是想得多没注意脚下,守夜宫女突然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她僵硬地将灯下移三分,低下头,见李嬷嬷面无血色躺在路边,唇边草地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啊——”

    消息几乎是立刻就传到了乾清宫,梁玉临披了件外衣急忙赶来:“娘娘受惊了吗?”

    宫女现在腿还是软的:“娘娘应该还不知道。”

    梁玉临松了口气,闻锦才回来还不适应,若是被此事吓着,半夜估计睡不安稳。

    “此事没有发生过,你等天亮去尚衣局把改轻的嫁衣取来,服侍娘娘穿上。”

    “是。”

    至于李嬷嬷,梁玉临揉了揉眉心:“给她家人白银四十两,毕竟是娘娘的身边体己人。”

    第二天清早,宫女端着嫁衣敲响了偏殿的门,半晌没人应声后惊恐地推开。

    为不耽误今日的成婚,凌晨时李嬷嬷死的消息都被陛下压了下去,若是宫中这位贵人出了什么事,她们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偏殿萦绕着淡淡的海棠熏香,她在屋内找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在案几旁发现了些许灰烬。

    有人烧东西了?

    宫女低头将灰烬擦拭干净,帕子碾过碎灰竟还带了些红。

    “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宫女身子一抖,手上的帕子砸在地上。

    面前人带着些珀色的桃花眼深不见底,脸上的妆容很淡却也是极称。一身宽松的简易红装,头发简单地编起,插了根金凤簪。

    她莫名看呆,直愣愣地盯着面前人,竟忘记把帕子捡起来。

    “本宫便是今日成婚的贵人,走吧。”

    闻锦瞥了地上的帕子一眼,灰烬中些许的红莫名让人难受。

    宫女被特意交代过,千万不能向闻锦透露所封妃位。如今突然被点破,赶紧看向门口,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就跑了。

    闻锦看懂了她心中所想,既凄凉又好笑,明明是她死皮赖脸要嫁给梁玉临,最后想要拦她的也是梁玉临。

    “带本宫去看看李嬷嬷埋在哪里了,总归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人。”

    宫女也明白面前的女人不是个简单的主,意外之余多了些犹豫,思考了一下道:“那得先问问陛下。”

    闻锦走到椅子旁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微微抿了一口。

    “你去问吧,本宫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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