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苏
经历这么一遭，朱颜睡意全无，肚子适时地闹起了革命。她索性换下睡衣，抄上钥匙就出了门。
外面的天还大亮着，此时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候，一出电梯就碰上几个穿着校服，肩上背着书包的小学生。
青春活力！朱颜的脑子里冒出来这几个字。
呵！她也到了感慨青春的时候了！
台风刚过，气温回暖，穿个薄薄的毛衣衫刚刚好，她回来的倒真是时候！
“诶？是小颜吧！啥时候回来的啊！”迎面走过来和她妈差不多大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孩，见着她热情地打招呼。
朱颜杨唇一笑：“庆姨，我下午刚到！您这接孙子放学呢！”
“是啊，天天的一天六趟跑着，比那赶磨的驴都勤快！”女人抱怨两句，拍了拍身侧的小孩，“快叫姨姨！”
“姨姨！”小男孩堪堪比她膝盖高点，眼睛弯弯的，嘴巴也甜。
朱颜微微弯下腰，笑着应道：“哎，还记得姨姨不！”
小男孩笑着摇摇头，倒也不奇怪，他奶奶笑他：“小屁孩忘性大！前几天老师教的数字都快忘光了！”
朱颜笑笑，“小孩嘛，慢慢来不着急！”
“行了，你是不是去找你妈呢！快去吧！”
“哎好！”
她妈妈开了一家小吃店，名叫张凤饭堂，店面就在后街上，走路过去不过五分钟。
店铺不是很大，前后用帘子隔开，里间是厨房，外间满满当当摆了六张四人座的长条桌子，现在这个点，几乎坐满了人。
张凤正从后厨端着一盘菜出来，看到她出现在店里，眼睛亮了亮：“睡醒了？你坐里面去，等下让你周叔给你烧两个菜吃！”
周叔烧的一手好菜，七八年前被妈妈请过来合伙做生意，墙壁上的菜单扩了几倍，生意也是越来越好。
店里帮忙的还有一个阿姨，朱颜和对方打了招呼往里走，冲她妈笑道：“我帮你吧，等忙完这阵再说。”
张凤笑着摆摆手，“不用你帮忙，你这好不容易休息，坐那等着吧！想吃啥菜，我和你周叔说。”
“行了，让我闲着看你们忙我也待不住。”朱颜她特别不喜欢这回家头三天的假客气，走到后厨和周叔打了声招呼后，回身出来，“有没有我能做的，你说我来做。”
凤姐见拗不过，笑道：“那行，这有几份要打包面皮的你帮着拌一下，正常放辣椒三四勺就行。”
朱颜点点头，拿过一次性手套戴上：“知道了。”
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帮他妈拌面皮，调好的料汁，拌一下就好不费什么事，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就是这越拌肚子叫的越响，调料汁的香味更是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她还是在飞机上简单吃了点，眼下全消化干净了！
好在忙了一阵子，吃饭的人就没有那么密集了。朱颜摘下手套锤了锤肩颈，走到收银台前面的凳子上坐下来。
张凤从后厨端出来一盘菜和一碗米饭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你周叔给你炒了你最爱吃的包菜肉丝！赶紧填个肚子。”
肉香四溢，朱颜咽了咽口水看向她妈：“妈你不吃啊！”
“我和你周叔郭姨吃的晚，等会儿再吃。”
朱颜点点头，拿过筷子：“好吧！”
眼下不是很忙，张凤也坐下来，盯着她看了好久才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上星期给你打电话也没听你说啊！”
朱颜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抽空回复道：“就是觉得有点累，正好最近项目少一点就和领导申了一个长假。”
见她神色无异，张凤才松了一口气，下午看到她闺女的第一眼还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差点没把她吓死！
想了想，又问道：“多长时间？”
“个把月吧！”
“......那这挺长的。”
朱颜点点头，塞了一大口米饭到嘴里，张凤瞧着皱了皱眉：“你慢点吃，吃太快对胃不好。”
“嘿！习惯了。”忙的时候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细嚼慢咽。
张凤瞧着心里不是滋味：“你看你这身子，瘦的还有吗？整天忙的连命都不要了！”
朱颜喝了一口水，哀求道：“妈，你这个时候就别说我了，影响我吃饭！”
“行行行，你吃吧，回头再和你说。”张凤无奈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
朱颜这一顿吃得是酣畅淋漓，完了还打了一个饱嗝。
嗯，满足了。
她抽了张纸擦嘴，眼神却被门外正往里走的一个身影吸引了去，看着他越走越近，然后开口道：“凤姨，一份包菜肉丝盖浇饭打包带走。”
她妈妈笑呵呵应道：“好嘞，小苏你坐着等会，一会儿就好！”
男人点了点头。
姓苏么？朱颜勾起嘴角仰着头看对方，一个下午见三次，倒真是巧。
男人稍稍侧过身子避开她那放肆的目光，站了一会儿后，领着饭就走了。
张凤注意到她那直勾勾的眼神，调侃道：“看上了？”
朱颜蓦然转头，哭笑不得：“什么呀！回来的时候电梯里正好碰到了，我没睡多久又被敲门声吵醒，一开门是给他家送快递的找错门了！”
“我说你怎么突然下来了！”
朱颜哼笑，刚吃完饭底气都足了：“可不是！”想了想，她又问道：“他是李爷爷的孙子？”
“不是，是租客。”
朱颜诧异：“租客？那李爷爷去哪了？”
张凤叹了口气：“年龄大了，他儿子不放心就接城里养老去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租出去了！”
“哦，怪不得。”朱颜点点头，又问：“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标准的普通话，他们当地人都习惯说方言，就算是在外工作的年轻人，回到家照样得改回来，否则就会说你拽洋！
不过朱颜在外面那么多年了，接触的人也是哪里都有，口音变得乱七八糟的，说的本地话也失了精髓。
“不是！听说是从首都来的。”张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个小苏人挺好的，上次我跟你说的，你周叔家的狗不是丢了吗？就是他捡回来的。”
朱颜挑了下眉，诧异道：“是他？”
“怎么，不像吗？”
朱颜“呵呵”一笑：“他这大白天的把自己包这么严实，电梯里还把我吓一跳！”说话说一半，明明人家还救了她一小命，全被她就着菜吃到肚子里去了！
张凤嗤鼻道：“你这孩子，真是出息！这小苏是前两天降温身子着了凉，戴口罩是怕传染给其他人！这有什么吓人的。”
“......呵呵！”她还真是把人往坏处想了，造孽！心想下回碰上了她一定多给个笑脸。
张凤顿了顿，瞄她一眼：“说起来他和你一年生，比你还早出生两个月！模样也不错......”
“打住！凤姐。”朱颜一听他妈妈的这个腔调就浑身刺挠，她回来可不是回来找对象的，“您就让我好好休息个把月，别给我添堵行吗？”
“这怎么能是添堵呢？你这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当个老姑娘吧......”
朱颜不愿一回家就与她争辩这陈芝麻烂谷子的话题，闷闷起身，“电瓶车钥匙呢？”
凤姐气的不得了，瞪了她一眼：“我一说这个你就躲，谁家孩子像你这么大了还不结婚......”
巴拉巴拉巴拉，没完没了！
朱颜自己到收银台上找钥匙，好在藏得不深，一眼即见，她手指勾着钥匙抬脚就往外走，“妈我去找小雨了啊！”
走到了门外还能听到她妈的唠叨，她现在有点后悔回来了，她就应该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禅修去......
朱颜和程雨约在一个烧烤店见面，朱颜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个又一个“马上”才看见好友的身影。
程雨气喘吁吁地在她对面坐下，脸红脖子热，她扯了扯贴在胸前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道：“气死我了，走半道车胎没气了，我跑着过来的。”
这话说的，朱颜都有些埋怨起自己来，“怪我，不该这时候约你！”
程雨喝了半杯水下肚，缓和了一些，听她这阴阳怪气的，嗤笑道：“可拉倒吧！你八百年不约我一次，还好意思说。”
“我不是忙么！”朱颜讪讪。
“哼！”程雨不想听她废话，“点菜没？”
“点了，你最爱的羊肉，掌中宝都有！”
说时，老板将一盘子烤好的肉串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程雨看着眼冒绿光，抓起一根羊肉串嗦在嘴里。
朱颜失笑：“你怎么跟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图书馆这么忙？”
程雨忙里偷闲看了她一眼，“最近在调整书架，我搬上搬下的，腰都快累断了！”
朱颜在凉拌黄瓜里挑了一颗花生米放嘴里，感同身受道：“那咱俩都挺惨的，选的职业都费腰！”
程雨无奈摇摇头，喝了一口啤酒下肚才舒爽一些，“我比你还是要好些的，至少不要通宵熬夜！也不用经常出差。活嘛，也都是一阵一阵的。”
“嗯。”朱颜点点头，要是比惨还真是她更胜一筹。
天色渐暗，烧烤店老板将门口的灯挂了起来，照亮一方天地，觅食的人成群结队地往里走。
朱颜瞧着有些眼热，好酒配好肉，好友陪在身边，这样的日子自毕业后就屈指可数了。
多的是一众同事你夸我赞的聚餐，吃的是上乘菜，喝的是陈年老酿，过肚即忘。
最近不知怎的，尤其多感。
半盘肉串下肚，程雨拍了拍肚子，满足道：“这有肉有酒的生活就是好。”瞥见对方分神地夹着凉菜吃，有些讶异，“你今天怎么了，吃饭还走神，肉都不吃？”
以前大学的时候，朱颜和她能吃下百来串，两个人在老板那里都上了江湖红榜！估计现在榜上的侠士都换了好久轮了。
朱颜抬眸笑笑：“来的时候在家刚吃了包菜肉丝饭。”
“啧，是不是周叔炒的，我都好久没吃到周叔炒的菜了！”
朱颜点头应是。
程雨注意到对方的兴致不高，敛了笑容问道：“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
“有吗？”朱颜不信。
“有。”程雨抽过一张纸擦了擦嘴角，正色道：“你还没和我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节不节假不假的，还请了这么久的时间。不正常！”
看吧，任谁都能看出她神色不对劲，朱颜有些怅然，猛灌了一口啤酒下肚，缓缓开口：“就是觉得有点累。”
程雨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朱颜扯了扯嘴角，徐徐道：“一个人待在南城，挺没意思的。工作也是，做了这么多年了，也烦了。”
大学毕业之后，朱颜就留在了南城，还找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工作。待遇高，还能公费旅游，走南闯北乐得逍遥，入职一年总是雀跃地期待着去任何地方。
可是一个人逛久了，吃的东西只能吃一点，玩又玩不尽兴，渐渐觉得没意思。再后来出去就只待在酒店点外卖了，她的外卖平台上的地址那一页比皇后册封的圣旨还长。
再加上经常通宵熬夜，精神头也没有刚入职的时候好了，全凭着一口气吊到了现在，眼见着就要断了。
程雨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那就回来嘛！现在宿城比以前好多了，你看那咖啡店都不知道多了多少！在宿城的哪个地方都能点到。”
朱颜笑笑，有点苦涩，仰起头又灌了一口啤酒，直接见底。
程雨怕她喝的急再醉了，温言劝道：“慢点喝......其实，我也是想你回来的，平时也没什么人陪我喝酒，以前认识的那些人散的散，结婚的结婚，算不上能喝酒的关系了。”顿了顿，又道：“当然了，还是得你自己想好，未来的路你想怎么走，我都支持你！”
朱颜扑哧一声笑出来，半晌应道：“好。”
话题太过沉重，程雨想了想换了个话题：“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来我们图书馆做义工。中午包吃的。”
“......”朱颜沉默地抬头，“啪”地一声又开了一瓶啤酒，将指环扔到垃圾桶里，冷笑道：“少讹我，我回来是休生养息的。”
程雨哼笑，捏起一串面筋咬了一口，含糊道：“这人啊就得运动，把多余的浊气排出体外，你才能神清气爽。”
瞧见对方颓色渐消，央道：“好好考虑嘛，哪天想来了报我名字直接进来！”
话说得豪横，朱颜敷衍点点头：“知道了！程管！”
“啊！不要这么叫我！”
“城管！城管！城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