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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是华清

    章彩灵还能活吗?

    我应该去状告那个乞丐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又为什么要对她那样?

    为什么就没人愿意帮帮我?

    为什么他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思绪越来越纷杂,最终全部碰撞在一起,汇成了一个共同的声音——

    为什么?

    她知道,达达自小就教过她。

    做官是为了冤屈得报。

    战争是需要保家卫国。

    天灾是由于自然有序。

    流民是因为天灾人祸。

    医师都想要悬壶济世。

    做人是应当——

    生性纯良。

    可是。

    做大理寺卿为报那冤屈,匪徒对他们的夜袭又是什么呢?

    对外的战争是保家卫国,溃军对黔首的战争又是什么呢?

    天灾人祸是人难以抗力,可治理国家的官员和皇上为什么又只看着他们流离?

    她想不出答案,五岁的她想不明白。

    这个世界怎么了,自记事起已有三年,这十几日却为什么这么陌生?

    她想要找达达问一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中无所不能、无所不晓的父亲想来也是能给她解疑答惑的。

    可是达达已经死了,和章彩灵的达达一样。

    死了。

    达达还能帮我吗?

    华清这么质问自己。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更像是一种看不明确黑还是白的灰。”

    华天翔的声音温和的在脑海中响起。

    华清的眼眶又红了。

    翻来覆去想不通答案,华清又回忆起这偶然回忆起的话语。

    或许,达达曾经教过我,只是我忘记了回忆。

    是啊,躲藏在城西的这十几日里,她总是怀抱着温馨和美好的回忆度过黑夜的,已经好久没有父亲和娘亲教与的学识了。

    今日,倘若不是突然想起来了......

    华清眸光幽幽又忧忧,低头凝望着怀抱里气若游丝的章彩灵。

    “咕咕......”

    她的肚子发出干瘪的蠕动声,华清终于想起了胸口放着的两个包子。

    她动作轻柔地将之拿出,用手指扯下些许面块,塞进章彩灵的嘴里。

    没有反应。想来也是,章彩灵现在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又怎么能口嚼喉咽呢?

    因为担心食物的残渣堵住喉咙,阻塞了她最后的一点呼吸,华清又伸手把面块掏了出来。

    堵住呼吸马上就会死。

    不吃东西的话,过一会说不定也会死。

    华清的动作僵在原地。

    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在某种程度上讲,带给她的无奈和痛苦,已经不下于那个夜晚。

    为什么......

    我这么急切的想要救她?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个问题,于是恶念如同洪流,在倾泻中撞毁心灵的堤坝。

    她不是我的谁。

    我没要她救我。

    我也不需要她救我。

    我救过她。

    一命抵一命。

    我不亏欠她什么。

    不对......

    华清抱着脑袋痛苦地扭曲。

    没有哪里不对,我分给她那么多吃的,她带给我们了什么?

    不对,不是这样。

    她的双手撕扯上自己的头发,压抑克制变得有些可笑和癫狂。

    有哪里不对,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如果一个她就让我们困顿如此,天下千千万万的跟她一样的人,你又奈如何?

    不......

    她突然消停下去,似是已经妥协,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我们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你......

    不对...

    不对。

    不对!

    “不对!!!”

    华清站起身,和萧瑟的空气亲密接触,张口怒吼。转瞬她又冷静,一字一句道:

    “我是华清。”

    我不要脏了自己的魂灵。

    她又坐进草被的襁褓,把手指用力攥紧至手心的肉里。刺痛和异样一齐传进身体,华清低下了头颅,一眼后又抽离。

    她抬手,把斑驳的鲜血连同被撕扯下的大片发丝一起,撒入了满屋的空旷的腌臜里,跌落尘泥。

    恍惚间,朵朵红梅盛开在眼底余光里。

    华清猛的想起什么,抬眸去追,盯着溅落在尘泥的血滴怔怔出神。

    梅花,冬季,出游,骊山,父亲。

    应该是有救的,应该是有救的。

    达达会保佑我,达达在保佑我。

    她又慌了神,她恍惚捕捉到某个关键的回忆,却因为恍惚本身而未能抓紧。

    她向死去的先灵虔诚地祷告,而后竭尽自己的记忆。

    深宅,书屋,父亲和母亲,小花,饭菜,闺房,行乞,流民,梅花,骊山......

    走马观花中,有联系的,没联系的,连续的,跳跃的记忆一齐映照在眼底。

    华清入了神,浑然没有注意到头顶的薄薄清光。

    城隍的神像坐如以往,双目一反常态地溢出流苏般的清光,在那清光中荟萃出了两滴泪,同时滴入了华清的脑海里。

    眼前的画面定格。

    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身前,亲切胜过脚踏实地。

    华天翔笑着开口:“格物致知,知行合一?”

    “你又是从哪看见的?”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难。”

    “就是说啊。”

    “我们如果不能体会一个事物具体的道理,那就亲自去看看。”

    清泪一滴化作会心一击,打通了华清大脑最后的误区。

    梅花是父亲给予她的暗示,格物致知是人生成长的道理。

    既然回想不起来,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去看看。

    去看看。

    华清的双眸坚定,正欲撞破风雪,又感知到肚子中的干瘪。

    她低头又看见章彩灵,转睛看了眼包子,将其塞入嘴里细细咀嚼,又从木碗里喝了一大口水,用口腔里的温度将之升温,而后俯身扶起章彩灵,对着那张苍白的嘴,连同口中的面膏一起,渡了过去。

    又留了半块面饼在章彩灵的胸膛里,将其包裹严实后,华清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

    “砰。”

    风雪粗暴地把被华清拉开些许的门缝撞开,潇潇的霜雪砸在华清的脸上。

    华清又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章彩灵,收回目光之时又和那庄严神像对视了一眼。

    她垂帘似地垂眸,鬼使神差般,对着那神像,恭恭敬敬地弯腰拜了再拜,而后掩上门扉,隔绝了两个凄惨世界的交映。

    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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