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为了打破沉默，艾登主动开口和她聊起来：“这种蛇叫做曼朵琳，天生的半亡灵体质，是很好的黑魔法承载容器，用途广泛，所以我得好好照顾牠们才行。”

    “像个女孩的的名字。”柯善放下餐具，把杯中的石榴汁一饮而尽，“不过饭桌上最好还是不要玩蛇，怪恶心的。”

    艾登顿了一会儿，默默地把蛇收了起来，“好吧，是我妨碍你用餐了。”

    十分钟后，老板端着汤菜和饭后甜点上桌，并把托盘上的两摞银币挪过去，“客人，这是找您的钱，这是房门钥匙，我先给你们扣了一晚的房费，如果——”

    “我们就住一晚。”艾登打断他，“钱不用找了，就当是刚刚吓到你的赔礼。”

    “啊、啊？”老板变得语无伦次，简直受宠若惊，“不，那完全没关系，像您这样的人物，不走寻常路也是正常的！”

    “你收下吧，我很愧疚，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艾登跟男人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在看柯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这……那我……”男人混浊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犹豫，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老实说，他根本不敢对一个近神种有什么意见。

    “老板你就收下吧，他不差这点钱，就当小费了。”柯善干脆抓起银币，往推推搡搡的老板口袋里塞，“好了快走吧，当心他又拿蛇吓你。”

    打发走男人，艾登用手撑着下巴，眉飞色舞地说道：“我道了歉，你不夸我一句？”

    “……学长，我是一个平庸种，哪有资格夸赞近神种。”柯善低下头吃自己的甜品。

    还记得他不久前那种高高在上隐隐瞧不起所有人的态度，现在这家伙才跑出来多久，就耐不住寂寞向她寻求安慰认同了。

    她打赌，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跑回家的。

    艾登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她，眼珠子转了转，硬是挤出一句：“那……如果我说你有资格呢？”

    说完，忽然变得有些紧张，他的意思是他们是同伴，平等的同伴。

    柯善抬起眼，眼底浮现出一丝疑惑，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敷衍地说道：“行，你做得不错，很听话，下次再有诚意点就好了。”

    艾登不是很满意：“为什么夸得跟训狗一样？”

    “那你要我怎么夸？”她放下勺子，抱住手臂，眉间挂着一丝不耐。显露出少见的强硬。

    他顿了顿，怎么夸？其实艾登也不知道，但这明显不是他期待的。

    “算了。”他觉得自讨没趣，把房间的钥匙放到她面前，告诉她：“我们的房间是靠在一起的，不过我不打算等天亮，后半夜我们就启程赶路。”

    柯善把那枚圆形的钥匙徽章拿起，中心上嵌着一块可以和门上机械魔法感应的晶石。

    这是目前最先进安全的上锁方法，毕竟这个时代连平庸种都可以从小学习魔法，单纯的一扇门根本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只是不知道门上的魔法的强度如何。

    用完餐，他们两人被酒馆老板领上楼，虽然这家店房间不多，走廊也狭窄，但布置得温馨干净，地上铺着兽皮地毯，墙上挂着散发清幽香味的花草。

    “出发的时候我会去通知你。”艾登靠着门框对她说。

    柯善点头，“敲门就行，别太吓人。”很怕他拿蛇吓她。

    一进门，她就倒在床上，半睡半醒地躺了十多分钟，想起自己已经超过一天没洗澡了，又爬起来拖着步子走进浴室。

    柯善掏出那枚钥匙徽章放进浴缸边的凹槽里，布置在浴缸内部的水系魔法阵亮起，自动给浴缸注水，架子上放着一盒火燃石，里面饱含着没有攻击特性的火元素，丢进水里等个一两分钟，水的温度就会升高。

    她脱了衣服坐进浴缸，用毛巾快速搓洗自己的身体，虽然很想泡个澡，但目前的处境让她不敢耽误太久。

    希德尼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如果他们打算在这里抓捕艾登，那她也只好跟他们回到索美特之塔了。等将来她提升了力量，完全可以自己去到那个水晶之森一探究竟。

    洗完澡出来，把衣服重新穿戴整齐，柯善走到房间一角，研究了一会儿，打开那扇紧闭狭窄的窗户。

    一些尘屑落了下来，窗子应该是很久没打开过，以至于外头都爬上了藤蔓，本以为会看到山野或者星空，然后视线完全被一棵长在墙边的树木遮挡得七七八八。

    柯善正打算关上窗，一只白色的蝴蝶忽然从密实的枝叶间闪现，划出象征着魔法尾迹的流光，接着向她冲过来。

    她意识到这是希德尼的传讯方式，立马拉下窗将蝴蝶关在了屋内。

    白蝶在天花板上绕了几圈，留下几个字后消散：跟艾登到水晶之森，弄清楚他的目的。

    之后，一条细小得还不如小拇指粗细的黑蛇从床下扭动而出，趁柯善不注意，先是快速溜到了浴室里，又从浴室的窗缝钻了出去。

    —

    本打算睡一两个小时，然后等着艾登来叫她赶路，没想到再睁开眼竟然是天亮。

    柯善凝视着墙上钟表，从床上弹坐而起，感到一阵迷茫，艾登竟然没过来叫她吗？

    怕艾登自己走掉，她急匆匆地打开房门走出去，走廊还处于昏暗之中，隔壁艾登的房间门却大开着，她在门边望了望，看不见什么人影。

    柯善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鲁莽地喊道：“艾——学长，你在屋里吗？”

    两个房间的布局是一样的，忽然从某处传来了哗啦的水声，是浴室里。

    “学长？”柯善犹豫地走过去，浴室门没关，她看见艾登犹如困兽一般站在镜子前，正拿着湿布擦拭腹部涌出来的鲜血，面前的水盆里已经盛满深红的血水，地上蜿蜒着两道长长的血迹。

    “好多血……”柯善捂住了鼻子，挡住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睡过头了，刚想去叫你，结果伤口忽然裂开了。”艾登看着镜子里面色发白的脸，平静地说道。

    “这样啊……”柯善点了点头，还以为他自己跑了，那希德尼要她跟着艾登的任务不就完不成了？

    她垂着手臂，一时不知道该为他做什么，忽然手心碰到裤子口袋里那个冰凉的瓶子，连忙掏出来，对艾登说道：“对了！要不用这个？”

    他说过这种含有生命力的液体可以压制他的伤势来着。

    艾登看着那个瓶子，摇了摇头：“没有用，就是这东西对我造成了反噬，是我太……”

    “唔——”他忽然弯下了腰，脖子浮现几条青筋，一阵巨大的痛苦降临他的身体，使他面目狰狞，手脚发软，顿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柯善觉得情况不对，看起来很严重，不像是一般的痛苦。

    “我该怎么做，帮你去治愈法师找可以吗？”她在艾登身旁蹲下来，想检查他的伤口。

    艾登颤抖地抬起手臂，把她握着瓶子的那只手拉到面前，瓶中那种橙黄色的液体在她手心里做出了一种整齐划一，宛如浪潮一般的奇特律动，像是真的具有生命一样。

    啊，这么看来，那座水晶之森里果然有她的秘密没错了。

    “你帮我……没想到这些液体竟然是光属性的。”他放开她的手，冷汗从额角滑落。

    柯善有些不明白，但是一大股鲜血又从他腹部的裂口里涌了出来，怕他真的休克晕过去，急忙说道：“我该怎么做？”

    “像你上次那样，试着用你的力量……”艾登深吸了一口气，以便有力气继续说下去：“把特里德残留的魔法元素……连同这些光属性的液体从我身体里逼出来，可能难度会比较高。”

    柯善二话不说地点点头，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扶到墙边靠住，“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她半蹲在他面前，给自己画了一个便于更精准控制力量的媒介魔法阵，这一般是初学者才会用到的手段。艾登有些冰凉的肢体被魔法阵散发出的热量覆盖上一层暖意，然后柯善凑近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他的状态，以便决定自己该用多少力量，阴影投下来，艾登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眯起了眼睛，莫名地觉得身体的痛苦消遁了许多。

    但或许这只是错觉，柯善的力量注入他的体内，像刷子一样试图清除留在他伤口处的魔法元素，重新激起一轮又一轮足以令人将牙齿咬碎痛苦，艾登都坚持了下来，并且没有大喊大叫，即使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痛过。

    “你很能忍嘛。”为了安抚他，柯善趁机夸了一句。

    半个小时后，特里德留在艾登体内的光元素被柯善的力量一同带了出去，散成点点光芒消失在空气中，还有那些橙黄色荧光的液体也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它们干净得没有经过一丝污染，和血液泾渭分明，互不相溶。柯善见状站起身，快速接了盆清水，打湿毛巾为他擦拭伤口。

    “谢谢你。”看着她照顾自己的样子，艾登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其实上半身什么都没穿，而她的双手正小心翼翼地隔着湿布摁在他敏感的伤口上。

    但比起觉得狼狈，他更多的注意放在了伤口的感觉上，这种触感十分神奇，不算痛，但十分明显细微，又让他提心吊胆。

    “不用谢，我们今天能出发吗？”柯善抬起脸看他。

    近神种的体质简直是怪物，只是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血色便回到了艾登脸上，恢复的速度令她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