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阶梯的尽头,扑面而来的不是海风,而是浓重的金属腥气——像一百把生锈的刀同时捅进鼻孔。乌索普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哇啊啊!这什么鬼味道!"路飞捏着鼻子,橡胶脸拉得老长,"比臭掉的肉还难闻!"
索隆眯起眼,扫视着眼前这片被蒸汽笼罩的码头。生满铜锈的管道像血管一样爬满每一寸墙壁,滴落着不知名的黏液。远处,十二座锻炉喷吐着蓝紫色火焰,把往来人影映照得像地狱里忙碌的小鬼。
罗宾的手指轻轻抚过入口处那块被海水侵蚀的青铜板。上面的铭文已经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几行凌厉的刻痕:
"在这座岛——
猎物在沙滩上流血。
客人在黑市里数钱。
而赢家……早就乘潮水离开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
"什么意思?"路飞歪着头,草帽被海风吹得微微晃动。
娜美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记录指针:"意思是……在岛上的人只是猎物,真正进入黑市的才是客人。"
山治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白线:"所以那些袭击我们的家伙,只是'筛选'猎物的看门狗?"他的皮鞋碾过一枚嵌在礁石里的齿轮,"真是恶趣味的欢迎仪式。"
索隆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赢家呢?"
"赢家……"罗宾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座蒸汽弥漫的码头,"大概早就带着战利品离开了。"
路飞突然咧嘴一笑:"那我们也进去抢肉吃吧!"
"不行!"娜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这地方不对劲,我们分头行动,只补给必需品,然后立刻离开!"她环顾四周,指向远处那座高耸的、被荧光水母缠绕的钟楼,"两小时后在那里集合!谁迟到就自己游回船上!"
*
乌索普独自走向锈鳞码头——这片区域简直像是把废铁场和鱼市扔进搅拌机里打碎后拼凑出来的。地面铺满了脱落的金属鳞片,踩上去会发出类似齿轮咬合的咔嗒声,空气中飘浮着金属碎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船。
没有一艘船挂着正常的海贼旗。有的被镀上了光学迷彩涂层,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有的船底加装了机械鱼鳃,排水口喷出腥臭的泡沫;还有的干脆被拆得只剩骨架,几个工人正用液压钳把炮台从甲板上硬生生撕下来。他们的皮肤上嵌着发光的鳞片,随着呼吸明灭,像一群会走路的故障信号灯。
"小哥!看这儿!"
一个满嘴齿轮假牙的男人正在向他招手。他的左臂是半锈蚀的机械钳,正夹着一桶泛着七彩油光的液体。他背后挂着幅拙劣宣传画:一艘被海军追击却突然消失的船,下方写着【记忆镀膜:让追踪者忘记你的存在】。
"锈牙吉姆为您服务!"商人咧嘴一笑,齿轮假牙咔嗒作响,"需要什么?双生船钉?逆向螺旋桨?还是..."他压低声音,"能让你船长变听话的'忠诚螺母'?"
乌索普的视线被摊位上的金色漆桶吸引:"那个防锈漆..."
"哦!您真有眼光!"吉姆夸张地挥舞机械臂,"这可是掺了圣树树脂的王室特供品!"
长鼻子蹲下来检查漆桶,突然被桶边的小齿轮吸引了注意。那铜质齿轮上刻着交织的机械与珊瑚花纹,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位小哥,"吉姆的机械钳发出液压管漏气般的嘶嘶声,"看你是识货的人,要不要给你的船来个隐形套餐?"
乌索普的视线在防锈漆和远处的梅丽号之间来回移动。娜美确实说过需要防锈处理...但这里的东西怎么看都像陷阱。
"怎么卖?"他谨慎地问。
吉姆咧嘴一笑,齿轮假牙反射着诡异的光:"不要贝利,只要一个小秘密。"他凑近乌索普,身上的机油味熏得长鼻子后退半步,"比如...你最害怕什么?"
撒谎对乌索普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我...我其实最害怕樱桃派!"乌索普突然捂住肚子,"每次看到樱桃派就会想起被巨鸟追杀的那天..."
吉姆的机械臂突然伸长,钳住乌索普的手腕,"有意思!但这个秘密太普通了。"他从摊位上拿起一枚锈迹斑斑的硬币:"试试这个。"
硬币刚入手,乌索普就感到掌心一阵刺痛,那枚锈迹斑斑的硬币像块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皮肤上滋滋作响。他瞪大眼睛,看着红褐色的锈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个币面——仿佛在嘲笑他的谎言。
"哈!你撒谎了!"吉姆得意地大笑,"锈语硬币可不会骗人!"
乌索普的心跳猛地加速——这玩意儿在检测谎言?
"再、再试一次!"他强撑着嘴硬,手指却悄悄摸向腰间的弹弓袋,"刚才不算!"
吉姆的独眼眯成一条缝:"行啊,再说个秘密——"他的机械钳突然指向乌索普身后,"比如……那艘快散架的船,是你们的吧?"
乌索普的血液瞬间冻结。梅丽号就停在不远处的泊位,桅杆上草帽骷髅旗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不是!我们坐商船来的!"他脱口而出。
硬币炸了。
确切的说是锈层崩裂,一团黄绿色粉末喷涌而出,直接糊了乌索普满脸。他的视野顿时天旋地转,吉姆扭曲的笑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致幻锈粉的滋味如何?放心,只会让你说半小时真话——"
乌索普踉跄后退,撞翻了一个摆满齿轮的货架。金属零件叮叮当当滚落一地,其中有个刻着交织齿轮与珊瑚纹路的铜制部件格外显眼。他的手指刚碰到那冰凉的金属,一段陌生记忆突然灌入脑海——
烛光摇曳的圣殿里,戴王冠的男人与披白袍的女人并肩而立。
他们共同将一枚齿轮与一朵珊瑚放入熔炉,锻造出这枚项坠。
"光与蓝永不分离。"女人说。
男人笑着往熔炉倒入红酒:"就像酒和谎言——"
"——越陈越香。"女人接完下半句,两人碰杯大笑。
幻觉?还是锈粉的副作用?乌索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段记忆真实得可怕,他来不及思考,吉姆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他:"现在,告诉我你们船上的财宝藏哪儿了?"
身体比大脑先行动。
乌索普抓起说谎齿轮砸向吉姆面门,在对方闪避的瞬间,一个翻滚抄起摊位上的褪色海图。纸张触感异常柔韧,像是用某种生物膜制成的。他本能地将其塞进怀里,又顺手捞起那枚还在冒烟的锈语硬币——
"找死!"吉姆的机械钳呼啸而来。
视野瞬间扭曲,吉姆的身影分裂成三个,摊位的轮廓融化成一团彩色油污。乌索普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让他勉强保持清醒。弹弓袋里只剩三发弹药:辣椒星、臭鸡蛋和……"有了!"他掏出个标注"王室特供"的金漆罐子,这是刚才混乱中从货架顺来的。
"尝尝乌索普大爷的特制涂料弹!"
漆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吉姆的机械钳下意识去接——
涨潮的海水恰在此刻漫上码头。
漆液与海水接触的刹那,耀眼的火球腾空而起。冲击波把乌索普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某个铁皮箱上。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时,整个摊位已经化作燃烧的废墟,吉姆正尖叫着拍打裤腿上蔓延的火焰。
"混账东西!这是阳炎骑兵的燃料漆——"
乌索普没等吉姆说完就撒腿狂奔,怀里的褪色海图紧贴着胸口发烫。说谎齿轮在口袋里规律震颤,仿佛一颗微型心脏,而那枚剥落锈迹的硬币内圈,清晰浮现出一行小字:
"当太阳沉入蓝渊,双生谎言终成真"
乌索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耳边回荡着黑市守卫急促的哨声。他一个急闪钻进阴暗的巷道,后背紧贴着潮湿的石墙,冰凉的触感让他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颤抖的手指掏出乔巴给的简易怀表——表盘上,分针已经逼近约定的时刻。
"糟了!只剩十分钟了!"
顾不得检查怀中的战利品,乌索普咬紧牙关,朝着城中那座高耸的钟楼狂奔而去。他的靴子踏在铺满金属鳞片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激起阵阵回音。
当乌索普终于冲破最后一条小巷的阴影,钟楼的轮廓赫然映入眼帘。他弯着腰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锈迹斑斑的地面上。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草帽团的成员们以各自独特的姿态聚集在钟楼下,每个人都带着伤痕和奇怪的收获:路飞正和半只机械烤全羊较劲,金色的齿轮从羊腿关节处突出,卡在他咧开的嘴角;索隆腰间新添的佩刀造型诡异,刀柄上缠绕的荧光海藻在暮色中幽幽发亮;娜美怀里的精密仪器堆成小山,其中某个青铜罗盘的指针正以惊人的速度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
山治倚靠在斑驳的钟楼柱子上,香烟的烟雾在他俊朗的面容前缭绕。他的目光不时瞥向某个方向,脚边堆满的食材包裹中,几株奇异的荧光海草正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顺着山治的视线,乌索普看到了那个悬浮在空中的琥珀棺椁。罗宾优雅的身影站在棺椁前,她的指尖轻触着流光溢彩的表面。那些游动的虹彩中,隐约浮现出与乌索普口袋里说谎齿轮如出一辙的纹路——一半是精密的齿轮,一半是自然的珊瑚。
"喂!大家!"乌索普挥舞着手中泛黄的航海图冲了过去,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发现了不得了的——"
咔嗒。
一声清脆的机械咬合声打断了乌索普的话。琥珀棺椁表面的纹路突然亮起,整个棺椁开始微微震颤。路飞终于成功地把机械羊腿从嘴里拔出来,橡胶脸颊上还留着齿轮的压痕,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要打开了吗?"
索隆的手已经本能地按在了刀柄上,三把刀蓄势待发;娜美抱紧怀中的仪器,谨慎地后退了半步;山治则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站在了罗宾前方半步之遥。
就在这时,乌索普怀里的说谎齿轮突然剧烈震动,挣脱口袋的束缚飞向棺椁,啪的一声精准地吸附在表面。与此同时,他手中的褪色海图上的墨迹开始诡异地流动重组,而那枚锈语硬币内圈的文字竟自动延伸:
"...当蓝渊升起烈日"
罗宾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的声音低沉而优雅:"看来,我们带回战利品的同时——"
"战利品也选择了我们。"娜美接口道,目光紧盯着怀中疯狂转动的罗盘,指针的转速已经快到几乎看不清。
路飞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橡胶手臂已经兴奋地伸长,缠绕上震颤不已的琥珀棺椁:"那就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