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海风裹挟着铁锈的腥气，在狭窄的巷弄间呜咽。决定分头行动后，乔巴正欲跟上索隆他们的脚步，鼻尖却突然抽动两下——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他猛地刹住蹄子，绒毛下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怎么了，医生？"罗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温和，仿佛一捧沉静的湖水。她微微俯身，黑色长发垂落，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乔巴的蓝鼻子轻轻翕动，蹄尖不安地蹭着地面。"那里……"他指向一条被阴影吞没的小巷，声音有些发紧，"有曼陀罗花和深海盐混合的味道，和刚才袭击者用的麻醉剂一模一样！还有……另一种气味，像是……"他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腐烂的珊瑚，带着金属的腥锈味。"

    罗宾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她蹲下身，凝视着地面石缝中渗出的荧蓝色黏液。那黏液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在地面蜿蜒出齿轮与珊瑚交错的纹路，荧光在幽暗中忽明忽暗，如同某种隐秘的密码。

    "这是……某种文字吗？"乔巴凑近了些，蓝鼻子几乎要碰到那些发光的纹路。

    "不完全是。"罗宾的声音带着考古学家特有的专注，指尖悬停在纹路上方，"这是某个已经消失的海底王国的密码……"她顿了顿，眉头微蹙，"记忆拍卖行？"

    话音刚落，地面上的苔藓突然亮起诡谲的蓝光，如同被点燃的磷火，一个个箭头符号从两人的脚边向暗巷深处依次亮起，仿佛某种无声的邀请。

    "看来有人给我们指了路。"罗宾唇角微扬，眼底却闪过一丝警惕。她站起身，黑色披风在潮湿的空气中轻轻摆动，像一片暗夜的羽翼。"要去看看吗，医生？"

    乔巴咽了口唾沫，蹄尖不自觉地蹭了蹭地面。他伸手从医疗包里翻出一枚小巧的贝壳灯——那是空岛的特产云贝，乌索普特意将其改装成便携式光源。"娜美说过，黑市里肯定有很多危险药品……"他捏亮云贝，乳白色的光芒在幽暗的巷子里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映亮了他坚定的眼神，"作为船医，我应该去调查一下。"

    罗宾赞许地点点头："明智的决定。"她的目光扫过乔巴微微发抖的蹄子，声音柔和了几分，"不过……"她微微侧身，挡在他前方半步，"要跟紧我。"

    *

    巷子深处，一艘倒扣的古代战舰残骸静静矗立，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船体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金属鳞片，随着潮汐涨落开合，露出下方发光的神经珊瑚。那些珊瑚纹路不断变换，荧光在黑暗中流转，如同一场无声的幻梦。

    "像一头生锈的鲸鱼在呼吸……"乔巴轻声呢喃，蹄子不自觉地抓紧了医疗包的带子。

    两尊生锈的潮汐巨像残骸充当门卫，它们的胸腔内填满蠕动的活藤壶，黏液从齿轮关节的缝隙滴落，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凹痕。一名守卫站在巨像正中间，他的机械臂上缠着绷带，绷带下渗出荧蓝色的脓血，散发出甜腻的腐臭味。

    "他的伤口感染了！"乔巴的医学本能瞬间战胜了恐惧，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那种孢子菌会侵蚀血肉，必须立刻处理！"

    罗宾轻轻抬手，拦住了他。"先等等。"她的目光落在入口处的青铜铭牌上，上面用腐蚀性液体刻着一行扭曲的文字：

    「入场者需抵押一项感官——视觉、听觉，或记忆。」

    乔巴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拔下一小簇绒毛，塞进门缝的机械闸口。"欢迎光临记忆拍卖行。"生锈的机械鹦鹉螺发出合成音，螺壳表面的齿轮纹路开始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绒毛被吸入螺壳深处绞碎，闸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重的金属腥气扑面而来。

    *

    拍卖场内部如同一颗巨大的心脏在黑暗中跳动。穹顶上悬挂的荧光水母随着声波起伏，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幽蓝的光斑投射在环形看台上，如同深海中的磷火。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腥气，像是腐烂的蜜糖混合着铁锈，令人作呕。

    踏入拍卖场的刹那，乔巴的云贝灯惊醒了穹顶的数千枚琥珀胶囊。那些胶囊中封存的记忆光影躁动起来，某颗胶囊突然炸裂，路飞在阿拉巴斯坦浴血奋战的画面一闪而过，鲜血从虚幻的影像中滴落，在地面溅起真实的锈色水花。

    "我们的记忆被偷了？！"乔巴的蹄子按在医疗包上，手术刀与玻璃瓶因他的颤抖而叮咚作响。

    罗宾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掌心传来沉稳的温度。"冷静，医生。"她的目光扫过展台下若隐若现的活化汞液，一滴汞珠坠地时，碰触到的地毯瞬间金属化，将一只误入的老鼠变成僵硬的雕像。"越是混乱的舞台，"她低声道，声音如同幽谷中的回响，"越需要清醒的演员。"

    拍卖师的机械触须敲击展台，声波震得琥珀胶囊簌簌发抖。"今夜的重头戏——机械鲸的遗歌！起价三亿贝利或等值记忆！"

    全息投影中，战争机械仰天嘶吼，青铜外壳布满珊瑚状锈斑，关节处喷出的不是蒸汽，而是混着金属碎片的脓血。乔巴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看清了机械鲸胸腔内蠕动的孢子群，和门外感染者伤口的菌丝如出一辙。

    "五亿贝利！"鱼人黑/帮头目撕下自己的鳃片，鲜血溅在展台上，"外加'杀死仇敌的快感记忆'！"

    贵族打扮的女人举起黄金牌，面具后的目光贪婪如刀，"六亿！我要把它改造成奴隶项圈！"

    乔巴的蹄子深深掐进掌心，医者的愤怒在胸腔中翻涌。这些人竞标的不是机械，而是把生命当玩具的疯狂。

    *

    当第三件拍品登场时，乔巴的蓝鼻子突然剧烈抽动。

    "接下来是'永生珊瑚糖'！"拍卖师掀开天鹅绒罩布，水晶罐中堆叠着彩虹色糖粒，每颗都包裹着微小的荧光珊瑚虫，"服用者三天内伤口自愈，精力无限！"

    竞拍者们躁动起来，乔巴却浑身发冷。他扯了扯罗宾的披风，声音压得极低："糖衣下的珊瑚虫在产卵……那些卵是神经寄生虫！"

    "证据？"罗宾不动声色地问，指尖轻轻摩挲着披风边缘。

    乔巴掏出纳视透析镜，灯光穿透糖粒——珊瑚虫腹腔内，无数半透明的虫卵正在脉动，如同某种邪恶的生命在孕育。"虫卵孵化后会钻入大脑，"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把宿主变成听话的傀儡！"

    拍卖师的机械触须猛地刺来，尖端闪烁着寒光："污蔑拍品者，需用脑髓赔偿！"

    乔巴抢先砸碎一瓶紫色药剂——解毒剂与空气接触的刹那，紫雾腾空炸开，如同绽开的毒蕈！

    "百花缭乱！"

    罗宾的十六只手从拍卖师关节处绽开，神经珊瑚左眼被生生扯断，荧蓝的血液喷溅而出，在空中凝结成冰晶，如同冻结的泪滴。

    警报声响彻大厅的刹那，天花板轰然开裂。数百枚记忆胶囊倾泻而下，粉色毒雾裹着铁腥味灌入鼻腔。乔巴吸入气体的瞬间，幻象如潮水般淹没视野——

    磁鼓岛的暴风雪中，他高举Dr.希鲁鲁克的医书，纸页却被狂风撕成碎片，如同凋零的樱花；

    空岛的云海上，娜美的记录指针疯狂旋转，雷暴劈碎梅丽号的桅杆，木屑如雨纷飞；

    梅丽号的甲板上，伙伴们的笑声渐渐远去，无论他怎么追赶都触不可及......

    "都是……假的！"乔巴的獠牙咬破嘴唇，血腥味刺醒理智。医疗包弹开的瞬间，手术刀划破掌心，疼痛如利剑劈开幻境。他抓起一瓶琥珀色药剂——那是用空岛酸云提炼的浓缩液——狠狠泼向半空的记忆胶囊！

    酸性烟雾与毒雾相撞，爆发出刺眼的金色火花，如同微型太阳在黑暗中炸裂。

    罗宾的手臂屏障卷起展台玻璃，将活化汞液挡在腐蚀圈外。玻璃在汞蚀下滋滋作响，她却冷静地拔出拍卖师脊椎里的控制芯片，插入全息投影仪——印有光冠城字样的实验数据如瀑布流泻，海军战舰的轮廓在机械鲸图纸上一闪而逝。

    *

    失去束缚的活化汞渗入机械齿轮的缝隙，锈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整座建筑在汞腐蚀下发出垂死的呻吟，穹顶的琥珀胶囊接连炸裂，被封存的记忆光影在空中交织成凌乱的星河。机械藤蔓在活化汞中疯狂扭动，如同被灼伤的蛇群，发出刺耳的金属嘶鸣。

    "带上这个！"乔巴用特制镊子从机械鲸残骸中夹出一簇孢子群，封入防腐蚀瓶，罗宾拽住他的后颈皮毛奔向逃生口。生锈的楼梯在脚下崩塌，金属碎屑如刀雨倾泻，小驯鹿死死抱住医疗包，任由锋利的碎片划破脸颊。

    冲出大门的刹那，拍卖行如被巨人踩碎的贝壳般坍缩。尘雾中漂浮着荧蓝汞珠，落地时腐蚀出蜂窝状的坑洞。身后传来鲸歌般的轰鸣——潮汐机关彻底崩溃，海水从螺旋管道喷涌而出，将建筑残骸冲成满地齿轮。

    乔巴喘着气看向罗宾烧焦的披风边缘，蹄子摸向绷带："你有没有受伤……"

    "比起这个，"罗宾将一枚完好的琥珀胶囊递给乔巴，里面封存着乔巴在磁鼓岛初遇朵丽儿医娘的画面，阳光在两人身上洒下温暖的金色光斑，"医生该保护好自己的珍宝。"

    *

    远处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如同被潮水冲上岸的垂死海兽。那些被孢子感染的守卫蜷缩在墙角，皮肤下的荧光脉络如同蠕动的蛆虫，在皮下蜿蜒出诡异的蓝光。他们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齿轮间渗出腥臭的脓血，滴落在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乔巴的蹄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防腐蚀瓶，荧光孢子在其中缓缓游动。他的目光从那些痛苦扭曲的面孔，移到手中这个可能拯救千万人的危险样本，蓝眼睛里闪烁着医者的坚定。

    "我得救他们。"这句话不是请求，而是宣言。小驯鹿的声音很轻，却像出鞘的手术刀般锋利。

    罗宾被烧焦的披风在咸涩的海风中翻飞，如同一面无声的旗帜。她注视着乔巴绷紧的背影，看着他医疗包里叮当作响的器械折射出冷光，看着他颤抖却坚定的蹄尖已经在地上勾画出临时手术区的轮廓。

    "这才是我们的船医。"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被海风吹散，但嘴角那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却比任何褒奖都温暖。

    乔巴立刻行动起来。他的蹄子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解毒剂在试管中翻涌出紫色的漩涡，他加入两滴酸云提取液，液体立刻变成清澈的琥珀色。

    "这些孢子样本能帮我研发解药，"他一边用蹄尖精准地给最近的感染者注射，一边用另一只蹄子展开无菌绷带，"必须阻止这种瘟疫扩散……"

    突然，一个守卫的机械臂猛地弹起，锋利的齿轮朝乔巴面门划来！罗宾的"六轮花"瞬间绽放，六只手如铁钳般锁住失控的机械臂。乔巴甚至没有抬头，他的蹄子稳稳握着注射器，将最后一滴解药推入患者静脉。

    "百花缭乱·绞刑！"

    机械臂在罗宾的能力下扭曲变形，齿轮崩裂的声音如同哀鸣。而乔巴已经抱着防腐蚀瓶冲向下一名伤者，他的背影在废墟中显得那么小，却又那么不可阻挡。

    罗宾望着他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磁鼓岛风雪中那个怯生生的小驯鹿。现在的乔巴，蹄尖沾着血和药渍，绒毛被金属碎屑染灰，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位真正的医生。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披风烧焦的边缘，那里还沾着乔巴刚才包扎时蹭上的消毒药水。

    时间在救治中流逝。当最后一个感染者的呼吸趋于平稳时，乔巴才注意到怀表上的时间。他猛地抬头，鹿耳紧张地竖起："罗宾！快到集合时间了！"

    罗宾微微颔首，两人快步穿过废墟，乔巴小心地将防腐蚀瓶收进医疗包最里层。玻璃瓶中的荧光孢子在云贝灯下缓缓游动，像是封存了一片微型的星云。

    在拐角处，乔巴突然停下脚步。涨潮的海水已经漫过脚踝，她轻轻按住乔巴的肩膀："该走了，医生。"

    乔巴重重点头，最后看了眼那些被救治的伤者。他的蹄子紧握着云贝灯，乳白的光晕刺破黑暗，照亮了通往集合点的路。海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远处传来潮水拍打礁石的声响，如同这座岛屿沉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