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灿将花酌提起来,前后看了圈:“你怎么抓住它的?没受伤吧?”
花酌垂着眼:“我好歹是只妖怪。更何况还是一只猫,抓鸟易如反掌。”
花酌落地化形,从口袋里拿了张纸条出来:“这个是绑在鹞鹰腿上的,祝将军已经看过了。”
“他怎么说?”乔灿边拆边问。
花酌眼里带了点同情意味:“他让你处理。”
这眼神让乔灿略感不安,拆了纸条,里面只有一行字:祝卿安为魔族,善蛊惑人心。
没法处理,赶快让祝卿安跑路吧。
能看出祝卿安是魔族他能理解,毕竟在令安要请几个高人偷偷鉴别还是行的,再者,以祝卿安那性子,能老老实实躲着才有鬼了。
但这个蛊惑人心是哪来的?
苦恼无用,见花酌在没心没肺地喝汤,乔灿干脆也盛了一碗,在灶台旁坐下,两人靠在一起,很自然地聊起了别的事。
屋外风雪渐大,乔灿不禁锁紧了眉,手往回缩,半只手藏在袖子里,只露半截手指在外头。
花酌以为他是觉得冷,又往灶膛里添了点柴。
乔灿正看着花酌拿烧火棍在灶膛里拨弄,耳中忽然听到细微的人声。
以声音大小判断,讲话的人离他们有段距离,正常人是听不见的。
本来这些声音应当被厨房嘈杂的忙活声覆盖,此时菜肴已全部完成,厨房这边只剩两三人在拿着抹布擦洗灶台,以他的听力才能稍微听到些字词。
乔灿只听到一个潦草的结尾——“这女人真是疯了!”“我即刻返回,切勿打扰将军。”
不知为何,乔灿的眼皮在疯狂跳动。
似乎是发觉被人偷听了,九万里的目光往他的方向移来,很快又错开了。
九万里没有任何耽搁,带着人离开了将军府。
乔灿回过头,花酌正看着他,无知无觉。
雪还是大,外头更冷了。
乔灿拍拍花酌的肩,严肃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花酌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能不能……带我去九万里家?”
花酌眼睛对着乔灿上下打了几个来回:“你想寻短见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乔灿只得把今日看见盼儿的事与方才所听一并说了。
花酌站起来,将跟着他站起身的乔灿按下去:“你等着,我去就行。”
“你去不行。”乔灿十分肯定。
在盼儿这件事上,九万里的过激行为不算少,而盼儿绝对是个疯子,闹出人命的话,花酌是绝对拦不住的。
再者,虽然乔灿并不是很想承认,祝卿安是一个十分不确定的因素。
无论走到哪祝卿安似乎都是敏感身份,正因如此,祝卿安好像不太会隐藏自己,也对可能引发的后果没什么概念。
乔灿无法保证九万里下属的嘴跟他们一样牢,也不能把这些人跟令安将士一样留在边疆。盼儿更是难以控制,对于她而言,也许祝卿安的身份善加利用,能成为她见到公主的契机。
现在乔灿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祝卿安绑了,送回天界去。
花酌略有些受挫:“我没你想的那么弱,搞定几个人类还是行的。”
“我也没你想得那么虚,再多争几句我就痊愈了。”乔灿撂下碗,推着花酌往外走,“别多想了,再不走黄花菜都凉了。”
花酌还想说什么,直接就被拽起来,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被强拉着往前。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力气这么大?”手臂被抓得生疼,花酌骂人的心都有了。
乔灿全当没听见。
离九万里家还有段距离,乔灿无知觉的吸入一口凉气,一股寒意在五脏六腑中打了个转,最后堵在喉间。
进屋便是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方才那股寒凉,乔灿没完没了地咳嗽起来。
花酌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拂去他身上的雪。
见到他们二人,九万里狰狞的面目一瞬间消失,手中长枪交给下属,缓步朝他们走来。
“怎么回事?”花酌问。
九万里咬牙道:“这疯子见不到公主,居然拿着刀往自己身上割,边割边喊逼公主出来,吵得太厉害,被打晕了。”
盼儿正被人拖下去,乔灿终于把气喘匀,问:“祝卿安打的?”
“是。”
“她发现了吗?”
“不至于。”九万里往盼儿的方向看了一眼,“五公子下手十分利落,但……”
未说完的半句话大家心知肚明。
祝卿安身边果然有人跟着。
乔灿觉得奇怪,为什么祝卿安会表现得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亏得祝卿安还知轻重,盼儿被敲晕那一下只是小伤,与她自己割的那些比起来不足挂齿。
交待好盼儿的安顿事宜,九万里很快离开。
看他的样子,估计肚子里还是一团火气。
花酌去搬火炉了,院子里顿时只剩乔灿一个人。
在外头待久了,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冷起来,乔灿连忙进屋。
同时,屋里的那人匆匆隐去身形,乔灿进屋后,只看见她匆忙的背影。
乔灿叹了口气,没去追。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碍事的盆栽稍微挪了下位置。
回来时花酌身上带着点酒香,很淡很淡,他把手中的酒壶丢给乔灿,自己低头拨弄火炉。
乔灿喝了一口:“哪来的?跟水一样。”
花酌道:“路过厨房的时候拿的,跟酒放在一起的还有碗菜,卖相惨不忍睹,一看就是祝卿安的手笔。”
乔灿笑:“以后找机会劝劝他,不会做饭还是交给别人吧,别糟蹋粮食了。”
花酌弄好火炉,在乔灿旁边坐下,单手撑着脸:“倒也不必。怎么说呢,我感觉祝卿安什么都会做做看,不像你,永远老老实实的。”
“也是,我以前还觉得他酿酒很厉害。”乔灿摇摇酒壶,“这不会是成品吧?这么让人失望。”
在乔灿还是一颗桃树的时候,每年春天都会开满树桃花。
在那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他的花是最艳的。
而那时还在当老师的祝卿安会摘下他的花朵,拿回家里去酿酒。
乔灿曾被酒味吸引,灵识在村子里一路飘荡到祝卿安屋旁。
祝卿安的房子是两层小房子,二楼有个挺大的阳台,阳台上摆了张小桌,桌旁有小炉,炉中温酒。
桌上有着笔砚,祝卿安会在那里作画,一坐就是一天。
在乔灿的记忆里,画师得去许多地方采风问俗,像这般哪也不去,全凭想象随意作画的,他只见过这么一个。
乔灿化作飘落的花朵,随着风飘进酒杯里,喝得痛快。
也许是时间太久,乔灿已经记不得那时的酒是何种味道,后来无论喝哪种酒都觉得差了几分,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醉过。
乔灿忍不住笑出声。
他自嘲道:“怎么可能。”
祝卿安酿的酒一定是很好喝的。
说起来,花酌的酌也是酌酒的酌。
见乔灿突然看向自己,花酌眨巴眨巴眼睛,脑袋朝侧边歪了歪,不明所以。
这个动作不知为何刺激到了乔灿的神经,他掐住花酌的脸:“太可爱了,花酌,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花酌任由他掐着:“记不清了,那时候意识还不太清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长大的,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是家猫了,这些算是讨好主人的……小技巧?”
“我养你这么久了你都没这么讨好过我。”乔灿双手往花酌脸上掐,有点上瘾。
“太冤枉了,明明是你根本不在意我。”像是刻意的,花酌两颊鼓了鼓,在乔灿手指下动了动。
花酌的猫形态乍一看有点凶,看久了倍感亲切,人形态相似,初看难以接近,久了就能发觉出许多喜人处。
他能当几百年家猫是有理由的。
太快乐了,乔灿简直没法放手。
檐上积雪落地,发出沙沙声。
来了。
乔灿手中一空,窗台上的绿植叶子动了动,接着便是重物落地声。
听到哀嚎声时,乔灿手中余温还在。
远处,他们还能看到祝卿安的背影,祝卿安手里抱着些布匹,十分焦急,头都没回,径直往前。
“你们怎么知道他会从这里经过?”被花酌按住的是个中年男人,蒙着面,一双眼瞪得极大,显然是心有不甘。
“怎么解释呢?”乔灿道,“因为要去璞玉公主的房间必须要经过这里,只要祝卿安没有太不务正业,在这里肯定是能等到的。”
也能等到一直跟着祝卿安的家伙。
身侧有积雪飞舞声,乔灿抬手,戒尺一格,剑刃堪堪从他胸口划过。
另有一柄剑刺向花酌,花酌往侧边躲开,手下的人突然发力,仅凭腰腿力量从地上站起来,如车轮般跳了个圈,生生把花酌甩出去。
那人站定,手臂上的爪印还在流血。
乔灿伸手把花酌拉起来,挡在他前面。
他没猜错,既然要在九万里家对付祝卿安,来的必然是高手,仅一人尚能过招几个来回,两人花酌不可能对付。
一柄银枪远远刺下,九万里枪出如龙,两个蒙面人大步后退,其一双手结印,半透明的保护墙立起,银枪被挡在那人身前几寸。
“叮当!”
有铃声响起,乔灿眼前有一瞬间空白,很快恢复如常。
九万里退到他们身边,面色如土。
对方三人,两位在明一位在暗,他们三人,皆处于明朗处。
明抢易挡暗箭难防,当务之急是把暗处那人找出。
“应该有四个人。”花酌轻声道。
九万里拿枪一扫,把对面两人逼退,就要往璞玉那边去。
好像是水波被推开的轻柔声音,又像是鱼群游来游去的水声,被这声音包裹着,脑中阵痛。
“扑通!扑通!”
九万里和花酌相继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