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灿能明显感觉到对方三人怔了一下,乐声骤停。
“不管用?”
“怎么回事?”
“不管了,上!”
两人持剑上前,刀刃飞舞间,暗处的曲子也变了调。
乐声阵阵,乔灿却是步步急逼,以一敌二,游刃有余。
那二人与乔灿拉开距离,对视一眼,分别伸出一手与对方合掌,须臾间,强劲的风包裹着两人。以风为刃,二人再度强击而上。
乔灿干脆收了戒尺,双手结印,水流自地面涌起,汇为一股,冲向两人。
那二人反应极快,向后撤出两步,在几尺之外重新合掌,又与乔灿斗到一处。
暗处乐声不停,乔灿听得心中浮躁,手中动作渐快,无意间露了破绽。
对方等待此刻已久,往他两侧各站一人,两人各用法术,配合极好,直朝乔灿命门而来。
忽然,乔灿脚下法阵发出猛烈强光,充盈的法力直接将两人震飞。乔灿指尖飞出一滴水,只听“噗呲”一声,乐声停下,不远处传来倒地声。
三人受挫,正欲遁走,雪地却热起来,积雪融化成水,数十只火蝴蝶在空中飞舞,如一张密密的网将他们围在其中。
“噔!”
一人被扔进网中,祝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四个追踪者。
在他身后,璞玉小心地靠近。
乔灿用两瓢水把花酌和九万里叫醒。
“奇怪,今天你府上怎么这么安静?往日那些护卫呢?”乔灿四下看看,没见有谁上前帮忙。
“方才街上有刁民闹事,去了几个,余下的估计被他们迷晕了吧。”九万里在地上坐着,扶着头。居然还没开打就晕过去了,太丢脸了!
在他旁边,花酌完全没有九万里这种烦恼,他只会当场报仇,准备着随时扑上去把那几人咬碎吞了。
这乐声太歹毒了,乔灿从来没见过,不免好奇,便往弹奏那人身边靠近了几步。
水滴正中胸腔,乔灿有意留他一命,人没死,倒在地上粗重地喘着气。他怀里抱着不肯撒手的乐器很怪,由一颗青蓝色的牙齿雕刻而成,中间有八根弦。
比他好奇心更重的花酌已经上手了。
花酌想把乐器抢过来,可那人的手指紧紧扣着,上半身被拖起来了也不肯放。
花酌无奈,松手,由着那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下四人,有一位重伤,两个摔晕过去,还有一个被烧得不成样子。
想找个审问的都没有。
九万里挨个看过去:“你们妖怪下手都这么不知轻重吗?”
在看到被烧焦那人时他又补了一句:“魔物更甚。”
祝卿安无辜道:“他自己失足跑进我们的布料里,我把他救起来他就已经是这样了。”
“算了,我叫人把他们押起来。”九万里站起来,“公主没事吧?有没有受惊吓?”
璞玉摇摇头,跟着九万里先行离开了。
他们二人走后,火蝴蝶渐渐消失,地面上的积水受冷后重新冻结成冰。
祝卿安走向现场唯一一个醒着的阶下囚,弯腰查看一阵,对乔灿道:“我现在有两个办法能让他立刻好起来,要不要用?”
乔灿眉角一挑:“副作用呢?”
祝卿安笑着:“反正你又不是打不过……”
话音未落,地上的人猛地起身,乐器分为两截,露出中间的刀刃,祝卿安反应慢半怕,根本没躲,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那人来不及下一步动作,乔灿已经将他按住了。
感受到手中的人突然脱力,乔灿脊背一凉,定睛一看,祝卿安手上的伤口流出了黑色的血。
祝卿安中毒了。
花酌:“你现在有没有两个办法能立刻解毒?”
“没有。”祝卿安一副要躺下等死的模样。
在刺杀成功后,刺客饮毒自尽了,看来他们对刀上的毒非常自信。
花酌拿起刀,对着光看了看,又拿近嗅了嗅,无色无味,他很想舔一口。
对这件事乔灿倒是不急,祝卿安只是看起来有点颓废,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死的,不出半炷香,祝卿安一定会把解药拿出来。
半柱香之后,九万里已经把几个追踪者押下,并去派人请大夫了。
而祝卿安坐下屋檐下,双手撑着脸,看天上的雪花一片片往下落。他受伤的那只手整个发黑,脖子上爬满黑色脉络。
花酌坐在他旁边,对那奇怪的乐器兴趣不减。
乔灿看着他们两人,偶尔会咳几声。
又半柱香后,九万里回来了,见状,气个半死。
他无力地道:“你们就一点不关心五公子的死活?”
花酌回:“我们关心没用,他自己放弃治疗了。”
乔灿只会跟着点头。
九万里朝祝卿安看去,果然如此,此人面上全是黑色脉络,一手指尖发黑,一手全黑,脖子上能大概看清些黑色,估计身上也好不到哪去。
九万里放弃抵抗,受伤了让他包扎还算勉强能行,解毒方面他一窍不通,干脆也过去坐下了。
“皇上驾到!”
台阶还没坐热,九万里条件反射地跑到大门口跪下了。
乔灿往那边探头,大门口乌压压跪了一群人,皇上坐在轿子上,表情慌张。
在皇上旁边,祝常乐武备齐全,进屋便带着人开始搜查。
不妙啊,皇上突然跑这来干什么?
回头看祝卿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花酌伸手摇了摇他,没反应。
“嗯?”
花酌伸手到祝卿安脖子上探了会儿,没死。他感觉手指下的皮肤动了动,而后,祝卿安脸上的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但是祝卿安如今这个模样必然是见不得人的,以令安人对魔族的痛恨程度,祝卿安只怕小命不保。他们能躲哪去呢?
眼看就要有人过来,乔灿往前两步,以原形挡在前方,花酌抱起祝卿安,无声无息地绕开。
有人往他们的方向看。
生长在台阶上面的树实在太突兀,那个人上前,绕着乔灿转了一圈,好在这个人没察觉异常,很快便离开了。
皇上正与璞玉九万里说着话,他身侧站着个老臣,看模样得有六十岁,两鬓斑白,脸上皱纹层层叠叠,眼睑下垂严重,几乎看不到眼球。
那个人对皇上说了句什么,皇上马上板起脸,大声催促祝常乐。
那老臣说话实在混沌不清,乔灿一个字都听不真切。
“抓住了!”
乔灿循声看去,是个很年轻的小兵,左右两手分别押着花酌和祝卿安。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花酌对乔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动。
乔灿乖乖站着,一动不动。
此时祝卿安身上的黑纹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有受伤的手臂上还有些黑色。就是人看着迷糊,像没睡醒。
乔灿看见祝常乐背着其他人,对那个小兵的背影假装自己是匹狼,龇牙咧嘴地咬人。
老臣像是刚发现那样,抓起祝卿安受伤的手,嘴里叽里咕噜一阵,把皇上吓得脸色惨白,身边的侍卫全数上前,将祝卿安和花酌包围。
“祝常乐,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怒气冲冲。
祝常乐板起脸,与方才背后咬人的家伙判若两人。
他不紧不慢道:“我不明白陛下要我解释什么,还请明示。”
“你带回来这个声称是你弟弟的人,现在……”话到一半,皇上顿住了。
祝卿安手上的黑纹全数消失,只余一道深深的刀口。
祝常乐假模假样地看过去,回道:“多谢陛下关心,我这就带他去治疗。”
“站住!”
这是老臣说过的最清晰的一句话。
“站住”两个字之后,又是一阵叽里咕噜,乔灿什么都没听懂。
也不知在场其他人是怎么理解的,交谈毫无困难,在他的叽里咕噜之后,祝常乐面色严肃,对皇上道:“在下冤枉!”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我虽非令安人,但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柳大人所说之事纯属坊间谣传。”
乔灿:“?”
他听不懂,他很震惊,他想用法术。
心有灵犀般,花酌往他的位置挪了一步,这一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又刚好把乔灿露出的几枝树枝挡住。
乘此机会,乔灿对柳大人施了法。
“……请人证来,还请陛下稍等片刻。”柳大人挥手,有两人退出人群。
舒服了,乔灿的枝叶动了动。
那两人离开后,柳大人挥手,命令道:“来人,把这两个魔物押下去。”
祝常乐疯狂对九万里和璞玉使眼色。
璞玉不敢,低下头不去看他们。
九万里正要说话,柳大人先他一步,对着皇上谄媚道:“陛下,先回屋吧,雪正大。”
这句话让被乔灿忘了许久的天气又想起来了,胸口那股寒气在胸腔中打着转,让人想咳出声。
乔灿干咽了一口气。
好冷。
“回什么屋?”皇上正在气头上,指着祝常乐,“这是我令安的大将军,受封十年,杀过的魔族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还多,他若要包庇魔族,直接留在边域不回来了,把魔族带到城里做甚?”
柳大人深深低着头:“陛下,人心易变。”
皇上不再理会他,对祝常乐道:“你说,只要你解释清楚,我信你。”
皇上不傻,祝卿安到底是不是魔族根本不重要,把这件事抬到明面上,无非就是有人想扳倒祝常乐罢了。
甚至都不是扳倒,祝常乐马上就要退位让贤,而将魔族带到城内,那是死罪。
就在此时,天空飘落的雪花中,夹杂着一片洁白轻盈的羽毛,正正好好落在祝卿安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