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上，万米高空俯视着整个凌城，刺骨的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过来，团团地扑向她。

    那件被血模糊了的大衣外套被她在登上楼顶前脱了下去，衣领上别着一个金属名片，刻着 “S级指挥官:涅黎  年龄:26岁” 。而衣服上的血是安在的。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冷风里，她一定不动的站在只剩迈出一步就会坠落高楼的边缘上，极其冷静的看向远处的大海和海面上悬挂的月亮。谁能看出来她刚刚才从一个全员死亡后彻底崩塌的副本里出来，而她手下的最后一位A级执行官也死了。

    凌城的无数栋高楼里，每一个房间都是一个副本。

    副本登出口

    一堆统一穿训练制服的人围在哪，他们都是凌城里的执行官，执行官按照A、B、C、D、F分成不同等级。实力越强等级越高，等级越高同级的人就越少。A级执行官是指挥官的直系下属。而指挥官整座城只有一个，也相当于这座城的主人，甚至是整个世界的指挥者，无论是在时空城里还是在现实世界，只要她想，她都能指导一切。

    “喂喂喂，这都两天了，换成房间内的时间都该有20多天了，老大和内个小屁孩儿怎么还没出来？”

    旁边的人找茬似的呵斥：“小屁孩儿也是你能叫的吗，人家可是入城年龄最小的执行官，而且十一岁就上了A级，A级啊！”同时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就你，滋滋滋，这辈子就别做梦了。”

    旁边还有人也着急：“你们能不能先别闹了，这么久了别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众人纷纷猜测，虽然原来四位A级执行官如今只剩下安在一个了，但这种情况还是在——

    又一个人大胆的猜测：“你倒是提醒到我们了，上一次这么久还是在四年前，老大当时还是A级执行官，在一个副本里杀死了第一代指挥官，然后才得以继任，成为二代指挥官的”。

    众人喧哗，乱作一团。

    “不会吧，不会吧，又要换老大了，安在一个十五岁小孩居然也要造反杀老大！他有那么大的实力能成功反杀老大吗？”

    “怎么没可能，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你们都看到了，再说了这小孩儿是涅黎昔日最信任的下属，跟亲姐弟似的。都知道农夫与蛇吧，往往你越信任的人，就是最有可能杀死你的那个人。涅黎当年不也是那个秦大指挥官从一个副本里亲自捡回来一手栽培的，最后还不是被造反篡位了。”

    大家惊讶的齐刷刷回头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老人，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身边还有几个同样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应该是一伙的。

    人群中小心翼翼的相互问到“这人是谁啊？这么敢说，还敢直呼大名。”

    这些凌城里的元老级执行官，自从有了时空城便开始入驻，在这里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元老间相互结党营私，成为仅次于指挥官的一股强大力量。他们一直不甘心只做个听人命令的执行人，原来一代指挥官在时就蠢蠢欲动想要更多话语权，自从新一任指挥官上任后更加不安分了。但无论如何都不敢直接和指挥官对抗，只能在背后搞小动作，希望再更替的S级指挥官成了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就好任他们摆布了。这些奸滑的老头们因为年老已干涩泛白的眼睛里藏不住的溢出野心和卑鄙的算计。

    就在这时房间突然剧烈震动，所有人都被吸引注意力。

    “快看！副本要坍塌了！”

    “都要塌了，两个人怎么一个也没出来呢！”

    房门上映射着的副本封面快速的暗淡下去，画面沿四周往中间迅速破碎掉落。

    几个老头反应过来后，小人得意的相互暗笑，觉得他们说话的一天要到了。

    直到副本崩塌的最后一块碎片消失，所有人都觉得两个人肯定是不会出来了。这时涅黎从门里重重的倒出来，两脚落在地上勉强站稳，浑身都是厮杀后喷洒出鲜血。左手攥着枪，右手紧握着匕首，两只胳膊还挎着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年，只不过银发都被头部流下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工装作战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有胸前特制的金属名牌还可以清楚看出字样“A级执行官:安在  年龄:15岁”，右手附着的银白色弓弩上的针尖还往下一点一点滴着血。副本有时的战斗环节会很激烈，带伤出副本很正常，所以还没有人太在意。

    这种反转使人们欢呼着沸腾着 : “太好啦！老大出来啦！安全登出副本！老大！老大！”一整整轰鸣的声音欢迎着指挥官安全回归。还有为安在执行官大声尖叫的：“安在，欢迎回来！安在！安在！”

    可位置靠前的人再仔细一瞅安在，发现，他原本的银蓝色的眼睛变成了黑色，而且是分不清瞳孔和瞳膜的，漆黑一片，暗淡无光。眼神空洞的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失去了人的意识，像个没有反应的植物人。

    “安在……这，这，这是……怎么了……”

    涅黎终于抬眼，用冰冷的极具攻击性的眼神盯出去，像以前一样震慑着众人。所有人包括那几个老头都瞬间静默下去，空气好像凝固了，谁都不敢大口出气。

    一个指挥官的权威和至高无上的地位毫无疑问的显现出来。所有执行官和下属都必须绝对服从。

    所有声音消失了大约5五秒后。

    突然响起清冷的声音：“他死了。”

    所有人再次被震惊到，声音又沉寂了一小会儿。只见她挎着那具身体向前走去，人群立刻从中间劈出一条通道。两三个平时跟在涅黎身边的下属从人群中艰难的挤出来，追着涅黎上去。“老大，我们来就行。”说着就要将人从涅黎身上卸下来自己抬着。用力一拽，涅黎没有松手，再一用力，看老大还没撒手依旧把人自己挎着。“那我来帮您拿枪和匕首。” 他尴尬又怕做错事似的只能退到老大身后老实地跟着。

    涅黎带着安在在众人注视下即将进入电梯时，突然说了一句:“祝‘谢老’早日得偿所愿” 然后头也不回的迈进电梯。刚才趁乱扇风电火的几个老头们极力难掩自己脸上惊恐的表情，为首的“谢老”脸更是直接绿了，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后来她都不知道是怎样从楼顶下来的，只记得身上多了件长到脚踝的干净的黑风衣。当她面向径直吹来的冷风时，风就像是计较她的冷暖一样，静静地为她披上外套，可她自己都不怎么在乎自己冷不冷。再一吹，束起的黑发散开了，起伏的飘动在风中，衬托着她立体清冷的脸在黑夜中被月光照的十分动人。涅黎的眼里闪出细细的光，看不出是何感情的笔直看向前方的高空，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你快要回来了吗。”

    凌城里海拔最高的中心大厦有469层，顶层就是指挥官的住所。

    涅黎回到昏暗又空阔的房子，走进一间堆满篮球、滑板和各种运动器具的房间，这显然是个爱运动的少年的屋子。床上的人安静的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可依旧睁着呆木的眼睛。

    涅黎走进，蹲下。

    还好，这次还给留了具看的见摸得着的躯体。不像之前，他们死了都是变着烟飘走了，连个尸体也不给留下。

    看着他带有少年稚气的脸庞，她的手轻轻滑下他的眼皮，床上的人刚闭上木讷的眼睛，又机械似的缓缓睁开。闭上，睁开。又闭上，又睁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她终于深呼一口气，又将被子盖了盖好，起身来到客厅。

    微弱的光源下，她站在一面墙前，墙上表有他们一起合照的相框。

    合照不多，但都是他们。

    涅黎望向第二个相框，轻轻触摸着它。

    这个是安在来到这儿过得第一次生日的时候拍的，而且安在和涅黎是同一天生日，是巧合也不是巧合。画面里，两个人都带着生日帽一起站在中央，涅黎依然用淡淡的眼神看着镜头，安在则摆着一副 “我不想过生日是他们非要给我过生日”的臭屁厌世脸。涅黎身边站着画面里最高的人，他一脸微笑的将头倾向涅黎，宽大有力的肩罩住整个她，一只手自然的搭上对方的肩膀，一只手帮两个寿星端着许愿蛋糕。安在身边还站着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女孩，对镜头灿烂的笑着，不加任何掩饰，手上正调皮的往安在脸上抹奶油。她身后是一个长发男生，头发顺过脸颊被轻轻地扎低在身后，眼神默默停留在眼前的女孩身上。这张照片的背景就是涅黎身后的客厅，转头看一片空落落的，除了家具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第三张是林佳雩和苏雀羽同台演出后，他们一起在后台拍的，酒红色头发的女孩还身着刚演出穿的黑色礼裙，抱着他们买来的花束，明媚大方。身后的长发男生搂着她的腰，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专业的紧身舞服更显得他的身材精健有力，气质典雅。

    后面还有照片是在现实世界的海边拍的，沙滩上有小螃蟹和贝壳。而凌城虽然看着是个滨海城市，可海边就只是海水和沙子，没有潮汐也没有任何生物，更没有四季冷暖的变化。

    还有几张是在一些好玩好看的副本里拍的。

    有时候她盯着这些热闹的照片就在想：

    她真的认识他们吗？他们真的存在过吗？

    是不是这些只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只不过是幻想的太真实了。

    如果这都是真的。

    可为什么她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呢？

    视线落到第一个相册，这张照片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秦简。画面里，他们正在一家甜品店里，她吃着秦简给她买的草莓蛋糕。秦简举着相机，搞怪的把两支手指竖在她脑袋上当兔子耳朵，然后满足的冲相机微笑着拍下了相片。

    自己以前怎么会爱吃那么甜的东西，可一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甜品和甜的水果——是安在进副本之前买回来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内个人走后安在要经常买甜食回来，明明她已经不爱吃了，安在自己也不会吃。

    涅黎将脸埋在冰箱扑来的冷空气里，对他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二句话

    “他们都死了”

    别人看来这位冷漠克制的大指挥官面对生死也情绪稳定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其实只有他们知道，她这才是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