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庄后,崔芍得知白日救下的人已醒过来,原本想去探望一番。
木香却道:“那人刚刚才转醒,身上还带着伤呢,小姐不如等人休养几天,届时他自然会来拜见。”
崔芍听罢,不置可否。夕食时突然想起:“厨房给那饿晕的人送饭没?”
旁人被问得面面相觑,唯有木香从容应答:“偏房那边有李叔李婶照看着呢,现下应该是用了饭食。”
“哦,那多让厨房送点饭食过去。”
“是。”
待丫鬟们撤下杯盘碗盏,崔芍让木香拿出了前日未看完的传奇故事,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这一看便一发不可收拾,崔芍不禁沉迷于书中奇遇,直至半夜月上中天,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次日,临近正午。木香摇醒了尚在梦中的崔芍。
“小姐,昨日里救下的那个人,请求拜见小姐。”
熬夜积攒的睡意瞬间消散,崔芍立刻弹坐起身,风风火火地洗漱更衣完,便来到了堂屋。
堂屋里早已候坐着两人,一个是李叔,另一个便是前日救下的青衫男子。
目光移至男子脸上时,崔芍顿时受到极度的视觉冲击,甚至有些不忍直视——
原本清俊端方的面容五官,此时青红斑驳,瘀肿不散,好一片愁云惨雾。
见崔芍到场,男子即刻起身垂首,“谢园多谢崔小姐救命之恩,鄙人如今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
“……来日必定登门致谢。”自称谢园的男子说着拱手行了个端正的揖礼。
降智话本看多了果然会坏脑子。
“这是谁干的?”崔芍问。
男子沉默了一瞬,犹豫开口:“不要紧……”
“你叫谢园?”
“正是。”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崔芍想了想,问道:“你是清乐楼那个头牌?”
谢园听闻脸色涨红,抿唇不语。
“小姐,是招牌。”木香小声提醒。
“哦……”崔芍神色自若,重新又问了一遍:“你是清乐楼的?”
“是。”
“那你怎么会晕倒在这城外别庄,身上还带那么多伤?”
谢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道:“不过是少年间的玩闹,发生些口角,不牢小姐费心了。”
“口角冲突把你打成这样?什么玩闹还专门挑脸?”崔芍惊诧不已,“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谢园噎住,正思考着如何回答,崔芍突然低声道:“有人敢在我崔家地盘上寻衅动私,行凶伤人,我若是放任不管,岂不是当我好欺负?”
木香也在一旁附和:“公子不必担忧,我们小姐向来讨厌欺男霸女之事,定能帮你讨回公道。”
谢园低眉顺眼,“无碍的。”
片刻后,崔芍移开目光,“算了,既然你不想追究,那便安心在此处修养。”
“多谢小姐。”
崔芍深觉自讨没趣,不再过问谢园遭遇,转而跟李叔寒暄几句,便回去补觉了。
谢园在庄上待了几天后,清乐楼有人寻来,便向崔芍告辞,自行离去了。
……
至于崔芍,没了府里琐事缠身,还继续窝在西庄里看话本。
“先前我还听说,清乐楼楼主膝下只有一女,谢公子是捡来的,自小就被楼主当做接班人教导。谢公子成为红角之后,待遇更为严苛,上台演戏身形不能乱,寻常饮食都不得多用。”
崔芍听着木香闲暇时收集来的消息,止不住咋舌:“久闻谢园梨园盛名,没想到他一日只吃两顿,还不能吃饱……这么大个人,不吃米饭,怪不得会饿晕呢。”
“可不是嘛。谢公子生得清俊,不像邯灵城里的那些凡夫俗子,好多姑娘小姐都喜欢他呢。”
“哦?你见过谢园的脸?”
“嘿嘿……”木香嘻笑两声,“小姐可还记得去年元夕灯会?当初李员外花大钱请了清乐楼,特意在明光街前设戏台,邀谢公子演了好几出文人戏。人人都想一观谢公子风华,只有小姐嫌闹腾,恨不得找个地儿躲清静。”
“如今倒是遇上了他,却是容色俱损,没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的“玉树风姿”,实在可惜。”崔芍轻叹。
“说不定是有人因爱生恨,嫉妒谢公子,才故意损伤人家的脸面。”
“如果真是那样,谢园也太倒霉了,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和木香闲聊了半日,崔芍话本也无心看下去了。
“清乐楼声名远播,而且背靠邱家,想必谢公子也不至于沦落到任人欺侮,小姐不必为此担忧烦心。”
崔芍嗤了一声,放下手中话本:“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人家并不领情,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木香暗忍不住感叹,自家小姐终于有了“不要多管闲事”的觉悟……但凡小姐“怜花惜玉”的心思能够稍微减淡些,老爷也不至于日日忧心如焚,对着他们这些下人耳提面命,生怕一个不注意,小姐就被人哄去了芳心。
虚度了几日光阴,崔芍终于看完了从府里带来的故事话本。
待到几日农忙过去,西庄里的事务差不多收尾。恰逢府里来信,崔芍便让木香收拾好行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宅。
这次回城,倒让崔芍赶上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