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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劫(修)

    宁远舟向上挽了挽袖扣,从椅子上坐直。

    “从报告来看,事故对你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医生轻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空军的相关任务执行对心理方面的要求是很高的,你这样子恐怕不……”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停职整顿有整整两个月。”alpha懒懒地掀起眼皮,俊美到凌厉的面孔在此时看起来冷得让医生心里一颤,“不急。”

    “胡医生,我只有一个疑问。”宁远舟温和地笑笑,道,“我的心理检测报告,真的是保密的吗?”

    医生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强压着心虚:“怎么会外传呢,这种报告都是绝对保密的……”

    好在alpha并未多追究什么,又是一笑,站起身来,出去了。

    胡医生长呼一口气,把刚刚记录下来的档案发给了另一个账号。

    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起来温温柔柔,实则比他的母亲还要令人胆寒。可惜了,要不是……他惋惜地想,这魄力,真的是能把中联空军搅得天翻地覆的存在。

    宁远舟挤出香波,柔软的白色很快缠绕满了他的手。

    他一边打开水龙头洗净,一边静静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alpha镜中的面孔,忍不住将其与另一个还没见过几面的面孔重叠起来。

    一张小巧的,透着倦怠与慵懒的,有着桃花一样精致五官的面孔,在酒色中了无生气的垂着,或在幽深的黑暗中被身旁人猩红的烟头照亮。

    每当这些时候,他都会生出一种渴望。

    想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纯黑的眼仁,问他:

    你是不是也很不自由?

    你是不是也有桎梏枷锁?

    手机在外头口袋里嗡嗡响了几声。他拿出来,故意忽略了薛春园的几条消息,点进一个加密的聊天框。

    顾旭:我现在给你查人不方便

    宁远舟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打道:我知道

    他最近很多时候都在想,自己一个一贯自强的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幼稚地执着,执着着想要去关注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

    也许只是恰巧——恰巧他们都成为了同一座笼子里被桎梏的鸟。

    于是在他压抑得近乎难以呼吸的时刻,他渴望,他好奇,他想知道一个同样痛苦的挣扎的利益牺牲品,是如何假意沉沦,如此坚韧的活下来的。

    正如那一天,他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眼就看懂了他的眼神。

    同为受难者的眼神。

    乔成景最近过得不太顺心。

    “不顺心”的主要来源叫宁远舟。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有人说他宁远舟从来不涉政商圈的事,参加的宴会少之又少。

    结果他十天遇到了八次。

    虽然全程毫无交集,乔成景也不是什么薄脸皮的人——但一想到他和钟喻的关系,又会产生生理性的不适。

    但偏偏这个姓宁的还要动不动就凑到他面前来晃上一晃。

    就比如现在。

    宁远舟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身边跟着一个长得优雅大方的omega,一边听她说个不停一边慢慢走过来。带着几分笑意的视线轻轻扫了过来,正正好对上乔成景的眼。

    然后alpha微微弯头 ,笑意只增不减。

    乔成景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他觉得宁远舟那个笑里的意思大概是:哇好巧啊我们又见面啦!

    ……

    接二连三碰见不太想见的人,一开始是厌烦,慢慢会衍生出焦躁,到最后,只会无语得有点想笑。

    于是乔成景作出了十天以来的第一个反应:

    扬了扬眉毛。

    那天那场宴会是跟周佛海一起去的——本来说好了是跟周佛海的私人聚会,但周佛海为了省钱,硬是蹭着脸把私人聚餐改成了集体聚会中碰头,并美其名曰“哇又省钱又能听到官方小道消息多好多好啊”。

    然后在乔成景鄙夷的目光中自愿承担了来回开车的业务。

    回去路上,乔成景坐在副驾上,依旧是懒懒的神色看着窗外,周佛海则没话找话地谈这谈那,乔成景沉默着没回答,但也没让他闭嘴。

    周佛海议论龙江区股价的声音就像是永无休止的背景音,响了一路,映着乔成景从车窗里注视着的盘山公路下的一片空旷。

    忽然,周佛海噤了声。

    乔成景也一下子坐直,回过头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对视一眼,然后像后视镜看去。

    周佛海看着后视镜里正在慢慢加速的越野,沉声道:“跟了多久了?”

    “一路了。”乔成景面不改色,“从上盘山就跟上了。”

    说完,还讥讽一句:“你□□老大的本事退化不少。”

    周佛海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时候也深谙冷静的好处,但也禁不住乔成景这么荒诞的态度,深吸一口气,选择无视讥讽的话:“这一款的越野,咱这车的加速度跟它没法比。底盘也低,看起来可能也押了什么枪支。

    “总之不好对付。但你放心,”他一脚按下油门,一手拍拍乔成景的肩膀,“有你海爷在,死不成。”

    乔成景没说话,目光定定的看着周佛海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宽厚且干燥,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身后不断逼近的越野,还是轻轻侧了一下身子,抓住车门上的握手,说道:“好好开车。”

    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周佛海多想什么,他只是默默松回手,把油门又往下踩了踩,顺着盘山公路的方向打方向盘。

    越野到底是越野,纵使周佛海把油门踩到了底,它还是以不可逆的趋势跟了上来。周佛海狠狠地骂了一声,紧紧贴着靠里的一侧开,不想给越野任何把他们连车带人撞下去的机会。

    然而越野一看就是憋了死劲儿——一下一下地向里撞着,周佛海一个重心不稳,头撞到了不知道哪里,磕出口子,殷红的血一点点渗出来。

    “艹……”几乎没有一点喘口气的时间,又是重重一击,这回他们连人带车被挤向峭壁,狠狠摩擦,乔成景简直怀疑自己看见了摩擦出的火星子刺啦地闪过。

    周佛海紧咬牙关,狠狠打回方向盘,勉强把局势稳了下来。

    但肯定撑不了太久了——乔成景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他们为了防止别人察觉,进盘山之前先换了车再碰头开这辆车回去,又为了低调,开的还是辆代步的比亚迪。

    而对手的手法则超出预期的狠戾——撞击的力度和角度都让人难以招架,很有想置之死地的架势。

    这是乔成景和周佛海所能惹到的对家请不到的杀手专业人才。

    乔成景看着后视镜里准备着又一次撞击的越野,半带讥讽地想。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亡命之徒下的狠手——

    在比亚迪引擎的挣扎呻/吟里,在周佛海每一次死死抵抗是发出的骂声里,在一片荒诞的混乱中,他向窗外看去。盛夏的晚风卷携着天边的朵朵火烧云 ,一点点地铺展开来,直到燃满了整片天空,让乔成景在这片刻里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安定。

    他淡淡地想,除了拉上周佛海垫背怪不好意思的外,死在这样的时刻,好像还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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