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哪个他?
“裴悠南。”
知道是谁发了以后,周妍捂嘴惊呼:“他?他给你发?”
知道她语气里带着别的意思,江鸢安即刻打住,“停停停,我知道你的小脑呆瓜在想什么。”
周妍笑了下,对屏幕摆手,“我不说了,不说了哈哈。”
话语落下,周妍朝她“拜拜。”两声就挂掉了视频。
“……”好好好。
点进裴悠南那条信息里,她回:[嗯,新年快乐啊。]
裴悠南速回:[打算什么时候睡觉?]
江鸢安想了想:[不是很困,等瞌睡虫附身哈哈。]
裴悠南笑了声,“等瞌睡虫附身。”
[想出来走走吗?]他问。
江鸢安思索片刻回:[嗯,可以。]
裴悠南看到信息就立刻起身,在开门看到钟可珞的那一刻,他承认被吓了一跳。
他疑惑地问:“钟姨,有什么事吗。”
钟可珞背着手,语气也有的支支吾吾,裴悠南猜到了什么对她笑地伸出手,“钟姨,新年快乐。祝您永远美丽,永远开心。”
钟可珞也笑地从背后把红包拿出来,“新年快乐,阿南。”
原本她还在门外想怎么把红包给裴悠南,意料之外的是他这次主动对自己说话。
裴悠南放好红包就拿起外套,钟可珞问了声,“是要出门吗?”
裴悠南回头,“嗯,是啊。”
钟可珞垂下眼眸,瞧着他心情那样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了笑。
孩子的心思真是一点都藏不住,从这几个月来看,她就大概明白了。
他是从后门出去的,所以裴父是不知晓他出了门的。
过年凌晨的街边很热闹,时不时耳边传出炮仗的声音都已经不足为奇了。
俗话说的好:炮声越响,年味越浓。
有几个孩子跑在一块儿嬉笑打闹,你追我赶连前方的路都忘了看,就这样迎面与裴悠南撞在一块。
小孩先是征了一瞬,才抬起头和他对视。
小孩有礼貌的和他道歉,“对不起哥哥。”
裴悠南原本快要黑下去的脸色在听到一声道歉后,对小孩笑了下,他摸了摸小孩的头说:“没事,去玩吧。”
小孩跑到前面又回头,“哥哥新年快乐。”
裴悠南:“嗯,新年快乐。”
就在小孩跑走后,他身后传出了一道清亮的声音,“裴悠南。”
他回头,一个身着淡粉色上衣围着白色的女孩站在墙边正对着他笑。
灯光照耀下,她的笑脸如融融春水般流淌过他的心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竟颤了一下。他望着那个方向呆愣了很久,明明才半个多月没看她,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以为他们只能在手机上聊天。
江鸢安走过来,“你怎么不说话?”
裴悠南这会儿有些结巴,“我…我还没想好说什么。”
江鸢安挑起眉,有些疑问。
刚刚自己不是在叫他么?
裴悠南低下眸子刮下自己的鼻尖,“你想去哪里?”
江鸢安歪下脑袋,一把拉过他,“不是你说的走走吗,那就到处走走,这个区能去的地方可多了。”
裴悠南不说话就只是“嗯”了一声,任由她这样拉着自己。
走到大桥上,伴着微风撩起额间的头发,他跟江鸢安同频率的呼了一口气。
“好凉快。”
“好舒心。”
江鸢安偏过脸去看裴悠南,她捏捏他衣帽的连接处,“你们男生是不是都不喜欢围围巾?”
裴悠南低头看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反驳地说:“没有,我出门忘带了。”
“你妈妈不会提醒你吗?”江鸢安好奇地问。
“我…”他往桥边看去,眼底的深沉翻滚着一层暗流 ,心里忽的一堵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脑海里蓦然闪过钟可珞的脸庞,那是他从未在自己妈妈脸上见过的慈爱。说起钟可珞,是爸爸在妈妈去世的三年后嫁到裴家的,那会儿的他也算是个巨叛逆的少年,所以对这个继母恶意也挺大。
三天闹两顿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爸甚至扬言要是这个继母有孩子的话,整个裴家的家产都会是那个孩子的,他就别痴心妄想得到。
为此,裴悠南还闹离家出走好一段时间。
但在后面长久的相处过后,他发现这个继母并不像那些亲戚所说的那样,温柔的外表下是披着羊皮的狼。而是由内而外的心慈和善,对他好、对裴家上下的佣人好。
她甚至单独找过自己谈话。
“我知道对于我的出现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适应,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
“不用改口的,选择权在你,我尊重你的意愿。”
“我姓钟,叫我钟姨也行的。”
在自己犯错遭到父亲责罚之后,第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就是钟姨,她只是默默给自己上药贴创可贴,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含着泪静静的给他处理伤口。
他讨厌别人对他做出可怜的眼神,但那一刻他从钟姨脸上看到的是更多的忧伤。
后来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在此之前钟姨是有过一个孩子的,不过那个孩子出了车祸离开了人世,年纪和裴悠南一般大。
也是那时他才明白钟姨说的那句:“你就和我亲生的孩子一样。”
思绪的拉链被拉回来。
江鸢安见他不说话就戳戳他的脸颊,“你怎么不说话。”
裴悠南反捏回去,“我偷溜出来的。”
“你家有门禁啊?”江鸢安想了想,“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会翻墙。”裴悠南嘚瑟地说道:“就我家那道墙都被我翻抛光了。”
说完,他还得意的竖起大拇指。
江鸢安:“你不怕慈母手中剑?”
裴悠南:“儿子身上劈?”
他噗嗤一笑,摇摇头,“那可不会。”
印象里的妈妈顶多会教训他几句就没有了。至于钟姨,那更不会了。
“真好。”江鸢安感叹。
“我妈就不一样了,我要是晚点回家试卷是必写的,唠叨是必听的。”
裴悠南:“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江鸢安风轻云淡地说:“我寄人篱下。”
…
裴悠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陷入了沉默。
江鸢安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的,没事的。”
路过一家卖烟花的店铺,江鸢安眼睛瞬间亮起,连忙拉过裴悠南走上前问:“老板,怎么卖的啊。”
老板指了指那里又指了指这里,“这个10块钱、这个20、这个就贵一点40。”
江鸢安蹲下挑了几样顺便伸手要去拿打火机时,裴悠南拉住她说:“我有。”
江鸢安回头对他“噢。”一声,拿着一个袋子到柜台前结账。
老板瞧一眼裴悠南,对她说:“小妹啊,你男朋友真是一点都不会照顾人,怎么有让女朋友付钱的道理。”
裴悠南愣住。
江鸢安哑然失笑,付好钱就急忙拉走裴悠南,边拉还边说,“老板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你别往心里去…”
一个人在最尴尬的时候,做出的最佳选择就是逃离尴尬之地。
没想到裴悠南并没有预想的表情难看,而是摆着一副奇怪的表情,“你说,老板怎么会觉得我们是小情侣?”
江鸢安看着手里的袋子,“害,营销手段嘛。”
“营销手段?”
“大概…可能…是的吧。”
江鸢安一路拉着他,他就是被动的那个,就这样让她将自己牵引至另一个地方。
一块空地处。
江鸢安把袋子放到一旁,从里面拿出几块圆形的烟花塞到裴悠南手上,
“你点点看。”
裴悠南在她十分期待的目光下,把圆形的烟花放到地上,火焰勾过导线引向内部,只见它冒出光亮水灵灵的在地上转了好几圈。
裴悠南有些被吓到,因为它就跟装了GPS一样追了他一段路。
江鸢安没见过这种场景被逗得开怀大笑,她拍着手指着滚在地上的烟花,笑声不绝于耳。
裴悠南把打火机递到她的手上,“你玩吧,我不玩了。”
江鸢安笑着挪步到他面前,“怕了啊。”
他这人嘴硬:“没有。”
江鸢安指指旁边的袋子,“那阿南你去玩仙女棒吧。”
“你说什么。”他装作没听清楚地说。
“我说,那裴仙女,你去玩仙女棒更适合你!”她凑到他耳边说。
他躲了下,“聋了你负责啊?”
她笑,“不负责,我是个不会负责的女人。”
裴悠南坏笑,“这样啊。”
他站起来狠狠的摸一把她的头,“我去玩别的去了。”
江鸢安往后瞪他,“玩你的仙女棒吧,裴仙女。”
裴悠南往里随便拿出几根仙女棒还有两个圆柱型的烟花走到江鸢安旁边,打火机点燃圆柱引线的那一刻,就像从地里钻出新生的笋竹,一节比一节高。
听江鸢安“哇”的声音,裴悠南只是不紧不慢点燃自己手里两根仙女棒递到她面前,“给你拍个照。”
“好!”江鸢安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仙女棒。
裴悠南简单的给她拍了几张,顺便还录了个她不知道的视频。
“你把两端仙女棒举起来。”
“这样吗。”
“嗯,对。”
“你笑什么拍好了吗。”
“好了,很好看不骗你。”
江鸢安拿过来略微看了几眼,裴悠南自卖自夸,“怎么样很好看吧。”
江鸢安仰起头,“那还不是本大小姐长的美。”她举着手机刚想说她也给他拍几张,脚下忽然踩中几颗碎石,一股失重力扑面袭来。
她就这样毫无预料的、惊心动魄地被裴悠南抱住,除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她还感受到了来自他心脏处剧烈的跳动声,上下起伏仿佛要跳出胸膛。
她茫然睁开眼,抬起头看他。
裴悠南松开手,“抱歉。”
双臂上还存留的一丝触感让她呆怔住,江鸢安怔怔地摇头,“没事,谢谢。”
裴悠南耳朵泛起的一抹红让他顿感一烫,他伸手插进衣兜中又拼命往里拢了拢,脚下的动作也没闲住到处踱步。
江鸢安见此不由得笑了一下。
“我怎么感觉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是我抱了你呢?”
裴悠南视线瞥过一旁,脸红一瞬,“我…”
不知道说什么他就伸出手摸下自己的后脑勺,“不想你说话了。”
傲娇鬼。
江鸢安蹲下拿起剩余的烟花,顺便抛给他几个,“不早了,我们把这些放完就回家睡觉咯。”
他拿着烟花,问:“你困了吗?”
她点头,“嗯,有点。”
他把打火机递给她,“你先点。”
“好。”
两人坐在长椅上,手里各自拿着两根仙女棒。
伴随着高空中时不时绽放的烟花,裴悠南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之前在文阳是什么样的。”
江鸢安仰着头想了想,说出一长串话。
“天之骄女、文阳大美女、乐于助人、见义勇为的…”
“好人。”
她又想了下,“还有被传谣言第一人。”
裴悠南:“怎么说?”
江鸢安:“嗯…”
“我说个其中一件事哈,之前有个女生借过我的东西,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要归还于我的意思。于是我就跑到她们班去找她,没想到她还可怜上了…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和她说不通,就去找了老师来解决,老师去查监控给了我答复。”
裴悠南:“然后?”
“她不是弄不见我的东西,而是丢掉了。就在他们教室,监控里她路过垃圾桶那里就直接把我的东西给丢了进去,她是真的觉得学校监控年久失修拍不到啊。”
裴悠南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这样啊。”
江鸢安有些激动地站起,“就是这样!”
“天知道轮到那些人来讲述就变了样。我一个失主摇身一变就成了欺凌他人的坏人,我请问呢?”
裴悠南拍拍她的肩膀,在一旁笑了下又认真起来,“俗话说的好,清者自清不是?”
“我们不用在意谁的任何一句话。因为我们知道,这个世间本就是错和对与爱同歌。”
江鸢安呼出一口雾气,下巴抵了抵围巾,“嗯,你说的对。”
漫漫夜色下,裴悠南眸光微动唇角在不可察觉地往上勾,他也跟着她一同站起,对比之下两人有着差一个头的身高差。
江鸢安挑起眉,打量上下,“吃什么了你,长那么高。”
裴悠南只是笑笑,往后走几步说:“吃…”
“不告诉你。”
“好啊!你给我站住!”
…
连绵不绝的蝉鸣中,夏日的气息悄然而至;烈日高挂于空中,跑道上也布满了人影。
一群人站在树荫下面望着不远处几个晃动的人影,声音喊的起劲又大声。
“加油!加油!”
“啊啊啊不要抢他的球你滚开!”
江鸢安打着一顶伞站在国旗台下,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道身着白色上衣的男生,利落的短发因为汗水而变成一簇一簇的样子,青春肆意且张扬。
他拿着球扣上篮的那一刻在裁判与同学的欢声中尽情享受胜利的果实。
他举起双臂宣告自己与队友的战绩,少年肆意风发的身影在篮球场跑动,随即停在一位打着淡紫色雨伞的女生。
在迎上她视线的那一刻,两人相互微笑。
江鸢安伸出手把水递给他。
裴悠南笑的接下,说:“谢谢江江大小姐。”
她从前是讨厌这个称呼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裴悠南嘴里说出就觉得没什么的了。
“回教室啦,裴仙女。”
“裴仙女遵命。”
走到教室楼下,她利落地把伞关上,他熟练地拿过她的伞替她卷起来拿好。
窗边洋洋洒洒的微阳,抵不过少女神气无比的脸色。
江鸢安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别人:我是大哥,他是大哥的仙女。
装两下的功夫裴悠南早就在心里笑了无数遍。
长久相处之下命运早就在潜移默化中悄悄将两人拉进,一个月换一次的位置让两人愈来愈接近。上课无聊他就会朝她提问题,答对10分没答对5分,这种乐趣基本能支撑着他们上课不打瞌睡,且越来越精神。
你问数学题,我就问英语单词。
你问物理,我就问化学。
连老师都夸裴悠南的成绩进步不少,只有江鸢安背地自我骄傲。
那当然,聪明的江江教的仙女自然不差。
裴悠南也不讨厌‘仙女’的这个称呼,反倒乐得其所。
他每天巴不得多听几遍,一天不听就浑身难受,有时还会缠着她叫几声。
这哪里是想听,这明明是另有所图 。
图书馆内,裴悠南靠着椅背一副闲散模样,等江鸢安过来时又正襟危坐起来。
江鸢安抱着书,疑问地说:“干嘛。”
裴悠南乖乖地摊开书本,“不会,教我。”
她回:“噢,等会儿。”
“等会儿是多久。”
“一下子。”
“一下子是什么一下子。”
江鸢安纳闷他今天是怎么了,呼了口气就在他旁边坐下,假笑咬着牙,“现在,就现在,可以了吗?”
裴悠南挪椅子靠她近些,“嗯,可以了。”
讲到一半,周妍给她发消息。
可盐可甜:[叮咚,你的周周小可爱来咯。]
放纸鸢:[什么事?]
周妍疑问地扯了扯嘴角,[女人你是不是变心了,从前你都是热情地回复我的,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冷漠。]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江鸢安连忙解释:[我在图书馆给人家讲题。]
周妍瞬间来劲,问她:[哟,谁啊。谁舍得让我们鸢宝那么勤奋地给他讲课。]
放纸鸢:[裴仙女。]
裴悠南。
周妍露出姨母笑:[哟,爱称都叫上了,裴仙女。]
[你们--]
没等江鸢安打出消息。
周妍就火速发出下一条:[有点暧昧了哦~]
江鸢安的脸唰的一下有些泛红,见裴悠南看过来她就立刻把手表给黑屏。
裴悠南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对她说:“江江大小姐给人讲题还能讲脸红?”
“还是…”他又猜。
江鸢安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她捂着脸埋进书里,任裴悠南生拉硬拽就是不肯起来。
“说说呗,又不笑你。”
“哎呀,还是别的,知道的越多越不好。”
他嗓音沉沉地凑到她的耳边,尾调有点烧。
“知道什么越多越不好啊,比如什么--”
江鸢安侧过脸背对他,“什么都没有。”不会发誓的,除非我想出门被雷劈。
随同心脏频率震动的瞬间,她的嘴角也微妙地翘起。
暧昧不清么。
可我真的好像。
喜欢上裴仙女了。
那你喜欢他什么,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喜欢他在身边、喜欢他护着我的样子、喜欢他的无微不至以及。
他这个人。
江鸢安又转到他那边,彼时他们四目相对,一个在笑一个在沉思。
…
裴悠南用食指轻轻地敲一下她的额头,“在想什么呢,看那么呆。”
“喜欢我?”
江鸢安呆呆地点下脑袋,“嗯,我喜欢你。”
裴悠南先是愣住,然后反应过来般惊喜地捂住嘴,“真…的?”
“我喜欢你好好听课的样子,裴仙女。”
“……”心情起起落落。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至少,能听到她亲口说出喜欢两个字就足够了。
傍晚的风夹杂着一丝凉爽,吹走人身上的热气与黏腻的感觉。
裴家大宅门口。
裴悠南刚进门就裴父叫住,他的脚步忽的一顿语气平淡,“什么事。”
裴父敲敲桌子示意他过来。
反倒是裴悠南岔开了话题,“钟姨呢?”
裴父答:“楼上,替你收拾东西。”
裴悠南不解的皱眉,“收拾什么东西?”
裴父则是再次示意他做到他的身旁。
“终究还是要告诉你的,早告诉晚告诉都是一样。”
裴悠南坐到裴父身旁,开口:“什么意思?”
“出国,就这段日子。”裴父说话不拖泥带水,“我们一家搬到美国去长居,现在万事俱备只等你的手续下来就可以启程了。”
裴悠南呆怔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出国?”
裴父拍拍他的肩膀,点头。
裴悠南伸手拍走他的手,拎起书包就准备跑上楼,“你爱去你去,我不去。”
裴父在后面吼住他,“逆子!”
裴悠南眸光微暗地转过头,“那你是什么,又凭什么管我。”
裴父:“我是你爸,是最有资格管你的人!”
裴悠南:“现在才想起来,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在他妈妈患病的每个夜里,那个名义上的丈夫都不曾来探望过她一眼,甚至自己哀求都无济于事。后来,妈妈病入膏肓,知道已经要油尽灯枯的她开始放弃自我,也对裴悠南从利用到再无价值。
留不住大人的孩子就是弃子。
她每天坐在落地窗前,痴痴地望着下方的大门喃喃:“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哪怕最后一面也不愿意。”
就这样妈妈抱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裴父娶了钟可珞,他会一闹再闹的原因。
恨屋及乌。
刚上楼,钟可珞也刚好从他卧室里走出来。这次,两人想看无言,她的视线有些躲闪但又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无语凝噎。
裴悠南:“钟…钟姨。”
“我想听您说。”
短短一句话,钟可珞就眸中含起泪,自觉亏欠起来。
“阿南…”
她说一声又不语,裴悠南察觉到不对就上前问:“到底是怎么了。”
“你爸爸生了病,需要出国救治。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纵使你们平时有什么不愉快,这会儿也该--”
钟可珞还没说完,裴悠南就进房间把门口给关上了。
钟可珞只是叹了叹气,没有再说。
房门关上,一切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他止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靠着门向下滑落至地板,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的落地窗,呓语般喊了声:“妈妈。”
那一刻,落地窗发生了变化,原本蓝色的窗帘也变成了墨绿的颜色,一个女人身着白色服装坐在落地窗前,窗面映射出她那面如死灰的脸色,眼睛却是痴痴地看着下方。
她的手放在玻璃上,嘴里念念有词。
“悠南,你替妈妈把爸爸叫过来好不好。”
“算妈妈求你了,你把爸爸叫过来,妈妈一定不会让爸爸生气的。”
“小南。”
“小南。”
“你快去啊!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女人美丽的脸庞顿时变得扭曲,声声言语变成刺耳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裴悠南捂住耳朵拼了命地捂住,他越喊越大声,声音越来越惊恐。
“不要…”
“不要…”
“妈妈求你了,别在等他了。”
“他不会来的。”
“他不会来的!”
裴悠南大呼一声,再次睁眼他竟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到了床上。
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他试探地问一声:“钟姨?”
钟可珞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长舒一口气道:“不烧了…”
再应:“我在,我在。”
“钟姨在这里。”
视线终于清晰起来,他坐起靠着床头,眼神意味不明。
因为自己梦魇了,惊恐与害怕萦绕着他,让他分不清这会儿是现实还是梦中。
钟可珞冰凉的手搭上他的手,一边摸摸他的头,“没事了,没事了,退烧了就好了。”
裴悠南问:“我怎么发烧了?”
钟可珞描述了来龙去脉,她在隔壁收拾东西忽然听见他的呼叫,听见‘妈妈’两个字她就觉得出事了,于是急忙跑去找田叔要了钥匙才终于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经过家医的看诊,他这是着凉引起的发烧,开了药按时服用以及多休息就可以痊愈了。
裴悠南点点头。
钟可珞低垂着眼眸,是止不住的心疼,“老裴和我说过你妈妈的事情,那段日子你一定很难过吧。”
裴悠南:“他知道什么,无非是从那些佣人嘴里知道一些零碎的事情而已。”
钟可珞叹叹气,摸着他的头,“你妈妈在天上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也心疼坏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做父母,有很多做不对的地方需要改进,所以那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一个人了。以后,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不要一个人憋着了,可以来找钟姨说说,或许钟姨可以给你想法子消除消除。”
闻言,裴悠南笑了笑,十分乖地朝她点头,“谢谢钟姨”
钟可珞眼眶一红,笑着颔首,“不用谢,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好。”
事情告一段落,裴悠南的心境也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连裴父都觉得奇怪,平常巴不得一天都和他闹的儿子变得异常安静了起来。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裴父叫他来书房一趟。
他愣住了,因为他的桌子上摆放着妈妈生前最爱的花:百合花。
那花散发着淡淡的气息,令他浮躁的心缓缓平和下来。
那晚,父子俩破天荒地聊了很久。
也说了很多关于他妈妈,伊禾初的事。
又是一晚。
江鸢安来检查裴悠南的作业,视频打开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板着脸的样子。
江鸢安看着在心里暗暗想:他有些心情不好?
不对啊,看样子也不差。
他干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