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裴仙女。”江鸢安问他。
“你猜。”裴悠南面色如一。
“我不想猜。”江鸢安鼓起嘴来,“老老实实检查作业咯。”
“……”裴悠南看着屏幕,语气犹犹豫豫,他在想。
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她,还是再晚点,他小幅度地摇摇头。
“嗯,好。”他还是只应了这句。
“今晚要不要出来走走?”他问。
“好呀,你想去哪里?”她说。
“都可以,随便你带我去哪里,江江大小姐。”裴悠南突然嬉皮笑脸起来。
正常了。
“那…到处走走,总会看到好风景的。”江鸢安打比喻:“阴雨的天气终将会放晴,见过黎明的人会期待下一个黎明。”
“什么意思?”裴悠南没听懂。
“你猜。”她丢下两个字就挂掉了电话。
挂掉的那一刻,他脱口而出:“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吧。”
清明节那天,原本还晴朗的天气骤然下起了雨,在雨声哗啦中,一个身着黑色衬衫打着把伞的少年驻足在一处墓碑旁。
上面赫然写着:妻伊禾初之墓。
裴悠南抱着一束百合花放到墓碑面前,轻声的喊:“妈,我来看你了。”
他低着眼膜看着遗像上的女人,眼底情绪翻滚,隐隐泛着泪光。
“你喜欢百合花,喜欢得不得了,从前书房里总是漫着股清幽的花香,那味道令人心情宁静十分。”
“还记得吗,后院的百合花。”
他想了想,语气渐渐往下沉。
“你还在那会儿最喜欢带我去后院,您同我说百合花的花语是纯洁、神圣还有百年好合,可他最后都没有来看你,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凉薄的一个人。”
“可是,我好像又错了,他明明记得你的喜好,记得你的一切,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见你。就在那一晚,他甩给我一沓文件,我被吓到了。”
因为那份病历上写着:患者伊禾初精神衰弱,伴随身体疾病需住院观察。
可她说自己的病怎么样都已经治不好了,再多做什么都没意思了,那时候的他就站在门口那里看她,他不明白妈妈怎么会变成那样,是不是爸爸的原因害得她离开了人世。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信任哪一方的说辞。
“我要出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如她所说:人啊,一旦在心里有了记挂的人,就会变得脆弱。
她是。
他也是。
生病的人情绪总是波动大,打钟可珞嫁进裴家以来,他都没听过他们有过争吵。就在前几天,随着瓷器发出的声音,裴悠南才又看到了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裴父与钟可珞大吵了一架,事情的起因就是他出国留学的事。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钟可珞说话那么大声,几乎是用着吼的,她咬着牙嘴唇微颤道:“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阿南,可他始终有自己的想法,留学的事情我们并没有和他郑重商量,老裴!”
“悠南是我儿子,我有权利管这件事,他不去也得去,最好下一周就启程!”
提前了,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了。
他的心口犹如刺入万千根针,痛到无法呼吸。
裴父撂下一句:“慈母多败儿,怪不得你儿子会那样。”就走了。
钟可珞原本平和的情绪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扶住楼梯缓缓向下,眼里的泪水就是始终不可掉下。
裴悠南默默走到那些碎片旁收拾起来,小心地把它们丢进垃圾桶中。
钟可珞擦擦泪水,连忙过去制止他捡碎片的动作,“这个不用你来弄的,你回房间吧。”
裴悠南放下手中的碎片,问:“钟姨,您不用为我做这些的,和他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
钟可珞心疼地摸着着他的头,“我看出来了,你在这儿有舍不得的人,至于是谁我不知道可我确定,你有些事情是因为她。”
“例如,有好几次自己一个人偷偷出去。”
裴悠南:“瞒不过您。”
钟可珞:“除了她,还有你的妈妈对吧。”
裴悠南点头默认。
百合花随风摇曳在空中,被如珠串般圆润的雨水拍打。
“钟姨她人很好,对我很好,对谁都好。”裴悠南俯身去触摸百合花瓣,眉眼低垂下去,“我不想因为我自己而让她陷入困难之地。”
“那个人生病了,需要去美国治疗,说他好心还捎上了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眼底的情绪忽的一沉,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惹了他还愿意和他接触的女生。
少女睫羽微颤笑如三月春,她迎着黎明的太阳毫无预料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微光洒落在根根发丝就像金色的碎钻闪闪发光。对于他来说她就是他的宝藏,于那年8月被挖掘。
一声声的裴仙女总可以让他听得脸红。
想起她那脸呆样,他止不住笑。
“我还没跟你说,我挺喜欢她的。”
“可我怕她伤心,伤心我没打算早些告诉她我要出国的事情,我还在想尽可能的一拖再拖。”
“……”您说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她难过,也不想让她伤心,不想看到她眼泪挂在脸上的表情。
是夜,彼时街边的雨渍已经完全干掉,但还是时不时会有几滴残存在新叶上的雨珠往下掉落。
裴悠南身披月光回了家。
田叔迎了上来,“少爷。”
裴悠南应了声,就进了门。
钟可珞下楼见他回来就说:“阿南,你等等,我去给你热饭菜。”
这个点确实也不早了。
裴悠南连忙拒绝,“不用了钟姨,我在外边吃过了。”
钟可珞停下开冰箱的动作,收回了手,“好,那你早点休息。”
“嗯。”
清明这天出门,想都不想他去了哪里,钟可珞看他上了楼自己就绕到后院去,坐在了一处吊篮上。
春风起,可这院子的花却怎么都不会再开了。
最后一周。
裴悠南与江鸢安肉眼可见的疏远起来,一时间双方从平行成了相交,她往那里走他就不会再走那个方向。
江鸢安不解,也不明白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裴悠南,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
为什么把寒冷刺骨的冰水浇筑进还没冷却的心呢。
我不明白。
…
江鸢安去找过庞立,庞立表示他也不知道裴悠南怎么了。
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鸢安:“冷血无情的人,完全没把你当哥们儿啊。”
庞立摊手,“他脾气一贯多变,要多晴有多晴,要多阴有多阴。”
傍晚放学,裴悠南上了私家车,看见了不远处的江鸢安,他眼光微动只是停留片刻几分就流转至它处。
他疲惫地靠着椅背,肩膀渐渐往下落。
周末。
距离他离开还有两天。
江鸢安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紧握的笔,一声声叹着气。
陆璟赎往她后脑勺拍拍,“怎么了这是。”
她吐出两个字:“发愁。”
“你愁什么。”
江鸢安把头埋进书里,又叹气。
“不知道,就是觉得愁。”
藏不住的心事展露于面,她紧闭着双眼凸显眉骨处微微的皱痕。
陆璟赎站起来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你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
“我大概是变得心理脆弱了吧。”
她撑着下巴又叹气。
“出门,去不去。”陆璟赎丢下这句话就准备迈出门。
“去!你等等我!”江鸢安利落地把书收进抽屉里,步伐一迈一跳地跑上前。
佩下长街中,江鸢安抱着陆璟赎的手臂痛哭,脸上泛着的红晕彰显她喝多了的标志。
陆璟赎笑她,“你就不怕我把你丢在大街上自己回家?”
江鸢安努嘴,“连你也讨厌我了呜呜呜。”
陆璟赎:“……”
喝醉了就浮想联翩,和她有的一拼。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脸庞,如临夏的微风,清新而柔美。
她生气时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令人无奈又忍不住去靠近。
“敏敏那个家伙说…说我觊觎他?”
想到她那副样子,他笑了下子。
江鸢安以为他在笑自己,一怒之下捶了他一拳,陆璟赎拧眉看向她,“嘶,你怎么乱打人。”
江鸢安拽着他手臂往下坠,两人差点一起摔马路上。
陆璟赎瞬间生出一计,把她打晕再拖回家。
江鸢安咬牙瞪他,“你什么眼神?”
陆璟赎转过一边,不是很想搭理她。
转角处几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你一言一语好像在说什么事,江鸢安好奇就拖着陆璟赎生拉硬拽过去,“走走走,去听听八卦。”
是不是八卦她倒还不知道,听一听就知道了。
陆璟赎让她松开手,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为首的那个男生坐在那里,“你说气不气人,有的人一辈子只能困在这方寸之地,有的人却出国看世界。”
“咱与他们的差距啊,估计就是这些了。”
在旁红色外套的男生哀哀地叹气:“你看,你看看,人家不好好学习还可以拼个爹,多好笑啊。”
他们那一桌在那里哄堂大笑,笑的讽刺。
“欸,他不是经常跟着一个女生吗,你说他就这么走了,那小女朋友不得伤心死。”
“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女生她家也是有钱的,人家想去找他分分钟钟的事。”
“关键是裴悠南也没打算告诉她去了哪里啊,他怕是不想让她知道,就这样甩掉她也挺好的吧哈哈哈。”
“咦,要不说还是他这个公子哥精呢。”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江鸢安在听完这些话,酒蓦地醒了一半,风声灌入耳里清楚又明了,她抓着衣角的手松了又紧,她口中念念:“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
她安静地走过来找陆璟赎,昏暗灯光打在她的脸庞找不出眼底的情绪,她木讷拉走陆璟赎淡淡说:“哥哥,我们回家吧。”
陆璟赎不明所以,应声:“嗯,好。”
回去后,她不说话急匆匆地上了楼。
[你在吗?]江鸢安问裴悠南。
过了半个小时,他还没回。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为什么愿意和我当面说你的事情,你到底怎么了。]
[你讨厌我我都觉得没关系,但是你连一句话哪怕是一句难听的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裴悠南,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自己哭累睡着了。
手机提示音在凌晨4点的时间响起,她迅速拿起来看,发现不是他。
是一个陌生的人发来的短信。
[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捎句话给你。]
好友通过,对方发来一句话就将她给删掉,以至于后面她要提问的问题又没有任何答案。
[他说,他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见面,就不要多记挂他了。]
江鸢安似是笑出来声,得知他的情况她还要从别人那里得知,不肯见自己这些话还要让他人过来转达。
裴悠南,我看不透你。
南辉市第三人民医院。
窗边坐着的少年抬眸望着月光,他抬手摸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头,又放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又什么都没忘。
从出车祸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半,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感觉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对一个人说。
心里莫名感到失落。
听那些来看望他的朋友说,他在墨映中学有一个相处挺好的朋友,是个女孩,但是他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问他时,他也想不起来了。
也是奇怪。
他明明好像谁都记得,但是那个女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全都没印象。
关于出国这件事,他怕那个朋友还不知道,就让一个知道她联系方式的人给捎个话,要说的话他都给转达了。
裴悠南看着自己手上崭新的手机,还有备份过来的东西一顿翻阅。
在下面最后一行,过年那段时间的文件,他鬼使神差地想点开。
点开后,除了几张天上绽放的烟花,其余的就没了,甚至几条视频也是原文件损坏无法打开。
踏上机场的门口,钟姨见他一步三回头就询问。
“怎么了?是有朋友要过来吗,阿南。”
“没事,钟姨。”
飞机在碧空中穿梭穿过一层层的云层,留下一条条宛如丝带的痕迹。
关于这里的一切,他有留恋,但又好像没有。
内心深处的东西,被无限扩大泛着隐隐的刺痛,他捂着心口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而导致的。
他闭了闭眼。
不再想了。
…
太阳跃出地平线,光亮穿过窗子这射进窗边。
半个月转瞬即逝,江父与江母就开始又唠叨她起来。
女婿呢?
江鸢安对着屏幕讪笑,“哎呀,急不来的这种事情。”
江母咂舌感叹,“人家25都快结婚了,你25了还孤零零一个人。看看璟赎大学毕业就订了婚,这结婚日子也应该快了,到时候啊就剩你一个单身狗了。”
单身狗?
妈,你这形容词挺跟得上时代的。
江鸢安鼓腮,“妈,我结婚了谁还可以围在你身边撒娇呢。”
“外孙子,外孙女。”江妈回答果断。
“……”亲妈。
“生也生不了那么快啊。”她嘟囔,“你去盼璟哥哥倒是快一点,我的话……你先做做梦弄个心理建设……”
我这个年纪也可以搞叛逆的。
“做梦,做梦我都梦见自己抱外孙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美梦成真?”
江鸢安趴在床上好一阵沉默,她沉吟一会儿又沉吟,“妈,能岔开话题吗。”
“死丫头,嫌你妈啰嗦了是不是。”
“没,我怎么敢呐。”
“行了,我睡觉去了。”江母看眼在看报纸的江父,“害,有些人啊,心里着又不说话,死王八嘴硬——”
江父把报纸撂起来,“话你都说完了,我能说什么。”
“是是是,我不说了,休息去了。”
视频挂断,江鸢安翻过身呈一个大字,“什么追爱啊,明明是自讨苦吃。”她发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之前我头昏脑热干什么啊啊啊。”
越想越气,她找周妍聊天去了。
[呼叫周周妍--]
信息立刻弹出来:[报告,我在。]
[怎么了,不去走走?]
周妍给她打视频。
江鸢安托着下巴,唉声叹气:“我真是个笑话。”
“什么跟什么啊,你哪里笑话了。”周妍靠着床问。
“我笑话得紧了呜呜呜。”江鸢安欲哭无泪。
“害,多大个事儿,追爱不成咱再找一个。”周妍往嘴里塞颗葡萄,“他们不都这样说,红豆生南国,他乡有男模。”
“你再找半个月回家交代不就行了。”
江鸢安看着她敷着面膜的样子,笑一声。
好一个他乡有男模。
江鸢安盯着屏幕,嗖的一下睁大了眼。
我亲爱的老大:[鸢安小可爱~]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鸢安回:[老大,我在。]
[你现在还在法国对吧。]
[对。]
[这样,你再待半个月。]
[为什么?]
[工作需要,公费旅行不开心啊。]
江鸢安扯一把嘴角:[ok.]
[我爱上班。]
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待半月,就是把派下来的任务给完成就可以走人了,江鸢安鼓励自己,一定可以提前完成的。
江江加油!
公费上班的第一天。
她跑到一些艺术馆里记录东西。
第二天。
去了解一些画作的含义,并做成文件。
第三天。
橘园美术馆。
这几天到处跑,人一回酒店洗漱完就立刻躺下,
她侧过头看眼亮起的屏幕:[哥。]
哟,怎么突然来找我来啊。
[怎么还不舍得回家?]
忘记和他们说了,自己公费旅行了。
[上班中…]
[怎么,换工作了?]
江鸢安举起手机,打出一句:
[没,我亲爱的老板派的任务,我人刚好在这儿。]
[去多久?]
[很快。]
具体能多快,还要看接下来的事情能不能做到快狠准,她揉揉自己酸痛的脚踝,有些吃痛的皱起眉。
“我不霸榜步数第一还真是挺对不起我这几天那么辛苦。”
江江欲哭无泪。
窗外月色浓浓,伴随树叶作响,夜晚的风也起的微凉。
[哥,我都有点想把嫂子给拐过来了。]
她异想天开。
[不行。]
某人残忍拒绝。
“……”亲哥。
江鸢安翻看着这几天的记录,大概还有几个地方还没记录。
她拿笔的手在巴黎歌剧院那一栏停下。
《吉赛尔》--
落座后,就静静等待开幕。
她靠着椅子,仰了仰头。身旁有人坐下她也坐正起来。
“你说你什么时候有兴致来听歌剧了?”向嘉勋笑着道,“算我有福,来和你陶冶情操--”
后面几个字被他拉的长长的,有点阴阳怪气。
向嘉勋注意到裴悠南身边坐着的美人有点眼熟,他定睛一瞧,“哟,老乡怎么那么巧啊。”
江鸢安没注意他们,只是手里拿着笔对一本笔记在写什么。
“什么时候那么高冷了?”向嘉勋推推裴悠南,“这美女该不会真是你在国内欠的情债,然后现在过来找你了吧?”
裴悠南睨他一眼,用余光看来旁边的人儿,“你小说看多了就直说。”
“欸,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你看啊,我们遇见人家两次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命运的连线,把你们俩给连在一起。”
裴悠南:“荒谬。”
“你怎么不说是你的冥冥注定。”
向嘉勋不乐意了,“我又不是你们高中那边的,我怎么欠的情债。”
裴悠南小声叹气,他觉得旁边的人儿确实有种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谁,回想之前印象里压根没这个人。
“墨映中学今年的花开的很好看,你回去看过了吗。”
脑海里开始不断的闪过一些片段,随着音乐声而跌宕起伏地涌现。
“仙女--”
“我喜欢你认真听课的样子,裴仙女。”
他吃痛地伸出手想找一个东西扶住,慌乱中他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臂,抓的有点紧。
江鸢安原本低着的脑袋瞬间疼的抬起望向痛处传来的地方,抽开掉了手她看了眼自己旁边的人。那一刻,她愣了一瞬,眼神呆呆地看裴悠南。
裴悠南则是连忙道歉。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很久,半天才说:“没关系…”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视线还是忍住了再看过去的冲动。
向嘉勋听着这动静也不由得转过头看一眼,他伸手拍拍裴悠南的肩膀,“你高中到底有多少妹啊,真忘记还是假忘记了啊?”
裴悠南不悦地“啧”一声,不想搭理他。
江鸢安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完全没什么心思继续听歌剧。
她也想问。
他到底是真忘记了,还是假忘记。
还是,随着岁月的流转,记忆中的她已经被冲淡,所以再看到自己时,才会说:不记得了。
她低沉眼眸,心中浮过万千思绪。理不清,乱又乱。
江鸢安摸着自己的手臂,又想了想。
“很疼吗?”裴悠南担忧地问她。
回神过来发现他在问自己,她急忙摇头,“不是,只是我在想别的事情喜欢摸手腕而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这习惯的,反正不是什么坏事。
“你在墨映见过我?”他提问。
“见过。”她对上他的视线,真真切切。
“可我不记得了。”裴悠南微微摇起头。
江鸢安抿唇,小幅度偏过脸,“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
“就只见过几面,而已…”
中场休息,灯管亮起。
江鸢安才开始又记录东西,裴悠南好奇问她在写什么,她说:“关于工作的东西。”
“旁边的插画很好看,你画的吗?”
“嗯,是的。”
“心灵手巧。”
“谢谢。”
…
向嘉勋一副吃瓜的表情,看他们聊完了,就一把偷偷拽过裴悠南的领子,“你说,该不会人家暗恋你吧?”
“见你几面就记了你九年,哇,她得有多喜欢你啊?”
裴悠南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少来,我没你自恋。”
向嘉勋仰到后边儿戳戳江鸢安,“美女和我说说关于他高一的事情呗。”
裴悠南斜他一眼。
江鸢安偷笑,“我也有些记不得了。”
向嘉勋一听来劲了,“我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记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他嘀嘀咕咕自己烦起了自己。
第二幕开始,一群身着白衣的女演员一齐走向舞台中央,她们披着头纱舞步幽幽地前进,在阴森冰冷的氛围中展现着各种舞蹈。
向嘉勋不由得缩了下肩膀。
裴悠南则是看过江鸢安这边,开始打量起她的脸庞,那种熟悉的气息又扑面而来,他心里莫名生出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出来走走吗?”
“阴雨的天气终将会放晴,见过黎明的人会期待下一个黎明。”
“裴仙女。”
他的心是止不住的跳动,可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他低起眼拧眉。
那脑海里的声音,到底是谁。
她说她认识自己,见过自己几面,为什么他对她毫无印象,什么印象都没有。
同学聚会时,也没人提起他的曾经。
结束后,大家都纷纷有序地离开场地,江鸢安也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出去。
困倦与疲惫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拎起自己的包就走了,完全忘记了还有个东西没有拿。
裴悠南举目望她离开的背影,又回头喊一声向嘉勋,“走了。”
离开座位时,他看到了她座位上的本子,他拿起来拉着向嘉勋就往外跑,在泱泱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等待许久,都没有见她再返回来寻找。
裴悠南一时没办法。
向嘉勋倒是个眼精的,他惊喜地指着那本笔记,“姓裴的上面有名字。”
“江…鸢安?”他念了出来。
他又指。
“看看有没有什么联系方式,这本子那么厚肯定写了不少东西。”
裴悠南一翻就翻到了夹着笔的那一页。
上面除了写的关于她说的那个关于工作的东西,旁边还写了‘裴’字。
裴仙女。
裴讨厌鬼。
裴没良心的东西大坏蛋。
他有点被气笑,能这样骂人的该不会是他在墨映的仇人吧。
还取了花名,仙女?
我一个大男人,叫仙女?
他气愤地合起本子扔给向嘉勋,“你自己联系。”
向嘉勋一头雾水,“什么叫我自己联系?”
“喂!姓裴的!”
“你等等我!”
…
走出歌剧院,江鸢安绕到一家咖啡厅里坐下,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慢慢等。
刚打开手机,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在自己的左边右边摸索一番。
天塌了,她的本子落歌剧院里了。
咖啡还没上来,她就先发消息和周妍吐槽一下。
[我的工作本子落在剧院了,心有些死死的。]
周妍回的挺快:[回去找,可能还可以找到。]
她苦笑了下。
光是感觉就觉得几率没那么大了。
江鸢安欲哭无泪撑着下巴,[我和你说,我又遇见他了。]
周妍原本没什么精神在看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感觉灌了几滴风油精一样有劲。
给你煮粥下个毒:[哇哦,有没有…]
[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啊--]
落纸鸢:[没出笑话就已经很好了,还火花。]
给你煮粥下个毒:[他不开窍也就算了。]
[你也不开下窍。]
没等她发出一句,周妍又说:[你可别自己偷偷哭,记得每天一百遍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昂。]
江鸢安被逗笑。
[不会,不会,放心吧。]
[不说了,我回去找我的本子了。]
[我吃饭的家伙啊啊啊。]
服务员把咖啡端到她面前,她拿起就往外跑。
手机响了一声,她抽空看。
屏幕上显示:
[老乡,笔记在我们手上,剧院门口速来。]
她吃惊的张嘴,然后一顿发笑。
“……”沉默是金。
歌剧院门口处。
向嘉勋指着自己的手表,“你说她还会来吗。”
裴悠南:“那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会不来。”
向嘉勋凑到裴悠南旁边,“你看到了什么,怎么觉得你有点生气。”
“谁生气了。”他嘴硬。
傲娇鬼。
江鸢安就站在马路对面静静地观望他俩,还“切”了声。
看时间差不多,她才悠哉悠哉地过去。
察觉到裴悠南看她的眼神不对,非常不对。
“怎么了这是。”江鸢安好奇问道。
刚才在剧院里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这幅样子。
向嘉勋将本子归还她,小声说:“你之前是不是叫他仙女来着?”
江鸢安点头,“是啊。”
“他就是仙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