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生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
起床后他会去健身房先慢跑四十分钟，再做二十分钟的自由搏击训练和十五分钟的冥想。
他目前租住的公寓包早晚餐。晨练结束后，他习惯先冲个冷水澡，下楼吃点东西，然后再骑着自己心爱的摩托车去上班。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才刚踏进派出所的大门，就被叫去了所长办公室。
沿路遇到的同事都在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他。
就连刚结束夜班的老秋都留下来凑热闹。
白嘉生顿时心中一紧。
该不会是上次在市局的做的蠢事被告到所长这里来了吧？可是他那天回来之后立即就写了份上千字的检讨交到了所长那里去，这难道还不够吗？
还是前天他趁上班时间摸鱼，偷溜出去买咖啡？可是其他人也都喝了啊，怎么说也不该只罚他一个吧... ...
白嘉生挂念自己的实习考评，短短一路走得心惊肉跳。
“来了。”
所长灰白的胡须抖动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对方的态度意外的和蔼。还没等白嘉生开口，他就递过来了一份文件。
看着那个不透光的高档信封，白嘉生脑袋嗡嗡作响。
“所长，这是？”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小白。”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白嘉生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信封中的文件应该不是什么单纯的批评通报。
自己区区一个实习警员，根本用不着所长大张旗鼓地这么做。
想着，他心中的好奇逐渐取代了紧张，不由伸手接过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页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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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都市合山区元池派出所实习警员白嘉生，编号XXXXXX000，即七月二十八日起，调岗到关都市公安局刑侦三队。调岗后实习期不变，工资及其他待遇按照新岗位的标准执行。请您收到通知后尽快交接完工作后至新岗位报道。如超期未报到者视为旷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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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野刚准备开门，一个人影就冒冒失失地冲了出来，对方的下巴差点磕在了她脑门上。
“不好意思，爹队！——” 宅凤凤飞快地一鞠躬，然后速度不减地继续奔跑。
张媛坐在电脑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示意笛野在旁边坐下。
“咳，你们找到线索了？”
“是啊，怕是建国以来都能排得上号的大发现，科室里都紧张坏了。” 他从电脑里调出一张略微潦草的3D建模。
图片上是一个两头略宽，中间细窄的长条形盒状物，它的表面和内里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笛野默不做声地抢过鼠标，不停调整着图片的大小和角度观察。
“这是口棺材？！”
“嗯，一口青铜棺。”
张媛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小野，既然你已经被调离一队了，后续关于尸检报告的事恐怕是瞒不住了，迟早都要交到苏勤遇手上。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笛野动作一顿，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玩味。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眼下他应该正忙着跟副局怄气。他心心念念的队长之位没拿到，被塞了个我的旧职充数，肯定觉得羞辱无比。尸检的事暂时不用主动跟他提，以他的性格，如果知道了那具女尸的情况... 怕是只会质疑你的专业能力。”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宅凤凤“咚”一声把门撞开，一张洋溢着笑意的小脸挤了进来。
“师父，东西我取回来啦！”
看着那扇在风中嘎吱乱颤的铁门，笛野不由想起第一次带杨纶去走访证人。
眼见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杨纶大喊一声“不好”，然后飞腿就朝门踢去，结果骨折休息了大半个月。副局差点因为这事把他开了。
笛野至今对那个证人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结果连门带锁被人踢开的震惊模样印象深刻。
眼见张媛现在也有了个得力小助手，她心中十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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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凤凤像献宝似的把东西呈现在两人面前，笛野一眼就认出那是图片上的青铜棺。
“爹队，这是技术科那边用3D打印做出来的模型，原本的证物长2.4米，宽高都是0.6米，模型是按原比例缩小的，炫酷吧！”
笛野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手掌大的玩意儿。模型的材质十分轻巧，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凤凤，你去买点下午茶来分给科室里的人。” 张媛打开手机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大家都忙了一天了，稍微休息下。”
宅凤凤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走了。
“你把她支开干嘛？” 笛野头也没抬地问，却听张媛轻叹一声，拿出份文件贴到她眼前。
“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副局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笛野有些吃惊，但很快她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模型上。
“也是，拿捏了宅凤凤就等于拿捏了你张大主任...” 突然间，她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 笛野指着模型内的一个小孔问道。
在建模图中，这个孔痕与棺内的纹路重合，看上去像是纹路的一部分。然而在模型中，有了现实的材料做参考，孔痕的深度和形状就跟纹路区别开来了！
张媛思索片刻，不由正色道：“这有没有可能是凶器造成的？” 说着，他从电脑上调出了另一张图。
那是一根50到60厘米长的铁棍。有一端很锋利，但切口并不平整，仿佛是匆忙掰断的。
“根据死者头颅体积与成年人平均手掌大小推算，凶器短于40厘米容易伤到死者的颌面与牙齿，太长则会造成伤口路径歪斜，所以长度在50厘米左右最为合理。”
“而且死者的伤口创面有撕裂痕迹，可以推测凶器的切面很粗糙，不像是特质的武器，更像用手边的工具临时改造的，比如登山杖，铁铲...”
“你干什么！这里是员工休息室——”
张媛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传来了宅凤凤急促的惊叫声。
下一秒，那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两人眼前，带着愠怒和无限放肆。
“张主任，这种案情细节怎么能随便跟无关人员透露呢？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吧，笛野已经不在一队工作了，你这么做让我很为难。”
苏勤遇看向笛野，不耐烦地嘬了嘬嘴，“笛野队长怎么有空来这里，是三队没事可做了吗？但这种案子不是你厚着脸皮就能参与的。”
跟在他背后的林锦泷闻言嗤笑了一声。
张媛礼貌地起身，“苏副队，我不过就是请朋友来坐坐，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如果没有要紧事那就请出去吧。”
“呵呵。” 宅凤凤也轻笑出声，顺便给了他们一个白眼。
见苏勤遇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笛野从善如流地起身。
“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有什么电话联系。”
“好。”
张媛朝她做了个口型，笛野读懂了他的唇语：我家凤凤就交给你了。
“... ...”
在她快要离开房间时，苏勤遇居然大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那一掌用力很足，让她略微吃痛。
“别再插手一队了！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警告。
这一回，他脸上不再有玩味的神色，而是露出了野兽般的攻击性。
从他胸腔深处传来的低吠，仿佛是无数被绞杀的尸骨在哀鸣。
“你们三队以后应该也挺热闹的，毕竟老柯也被调过去了。想当年，连任队都花了不少力气才让他在一队安分做事，在一队他都这死样，更别提三队了。”
“那天看老柯也拿到通知的时候我还心里一惊，后来打开一看，调到三队！他气得立马就拍桌子走人了，哈哈哈哈... ” 林锦泷笑得没心没肺，“爹队，别担心，有这老小子在，你以后日子也不会冷清！”
“凤凤，送小野出去吧。” 张媛推了下眼镜。
宅凤凤在路过林锦泷时，故意胳膊肘一拐杵在了他心窝子里。林锦泷痛得想破口大骂，但那两人已经快步走远，而张媛更是装作没看见地继续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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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野离开法医院的时候，有一道窈窕的身影伫立在走廊一角，凝望着她远去。
“唐教授。” 有人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唐尔黎回过神来，朝对方点点头，“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您这边请！这次的证物是件古董，得麻烦您了，您是文岱大学考古人类学的教授，有您的帮助，我们一定事半功倍。”
“尽力而为。”
唐尔黎换上防尘大褂，跟着对方进入了研究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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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医院。
笛野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病房前，敲了敲门。
“姐姐。” 坐在床上的小男孩回过头来，栗色的眼眸灵动活泼。
笛野见他精神不错，松了口气，“我给你带了车轮饼，紫米味的。”
“哇，我的最爱！” 唐在希激动地掀开了被子，作势要下床。笛野连忙给他套上袜子和鞋，免得着凉。
看着男孩大快朵颐的模样，她心中暖暖的，不由微笑起来。
“你的头发是不是该剪了，看着跟个日本小姑娘似的。”
唐在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对了！我妈妈今天去给警察帮忙了，说是要去检查一件证物，你有遇见她吗？”
“哦。” 笛野敷衍地点点头。
“咦？” 男孩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片刻后叹气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一见她就远远地躲开了，等人走远了才敢出来！”
笛野被他逗乐了，“你这小破孩... ...”
唐在希被她挠得咯吱地笑了一阵，然后又低头认真地吃手里的饼。
“姐姐，其实你也不用躲着我妈妈的。我妈妈跟你妈妈不一样，虽然她们是姐妹，但她们的心是不同的... ...”
听他提到自己的母亲，笛野连忙握紧拳头，这才把心头的躁动压了下去。
眼前的男孩乖顺平静，仿佛和空气融为了一体。那瘦弱的身躯在空荡荡的病号服里，活像一只脱水的牡蛎。
愧疚感悄无声息地漫过她的头顶。
“姐姐。” 唐在希突然开口，音色低沉得有些怪异，“你要找的那个人，他就在你身边。”
他回头望向笛野，猛然睁大的眼睛里雾霭迷蒙，像结了一层铅灰色的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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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找到他... 在他被鲜血覆盖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