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街村口。
柯好客正郁闷地在空地上来回跺脚。后座的车门大敞开着,空空如也。
看见笛野来了,他的暴躁更胜以往,愤起一脚直接就干碎了石块。
“你们走了之后,我想着没啥事就眯了一会儿,结果就在这几分钟间里她居然不声不响跑掉了!” 柯好客的眉眼瞪得像门神一样吓人,紧握的双拳跃跃欲试。但白嘉生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内疚。
用愤怒掩盖不安吗?… … 真是个老小孩。
笛野蹲在地上飞快地扫视着,终于在几米远的草地上发现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那是进山的方向。” 一同跟过来的义兰雪丹开口道。
白嘉生一听,顿时小汗直流。完了完了,女尸这个样子跑进合山,万一被游客看到要怎么办!!
像是察觉了他的想法,雪丹又补充了一句,“那边不是风景区,只是村民们赶街走的小道,人很少,过了林子一直往上走就是金灵阁。”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队员走丢了?”
少年审视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来转去。
“我呸!那鬼女算什么——” 柯好客气急,口不择言道。好在笛野及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好哥。”
她的声音低低的,“先找人吧。”
啥?我都听见了啥?白嘉生跟宅凤凤对视一眼,像两只青蛙互相鼓腮帮,而一旁的柯好客宛若被雷击中,突然就老实了。
“她没有穿鞋,应该走不了多远,白嘉生、滕九万、宅凤凤,你们三人一队从林子里开始找。”
“是,队长!”
笛野面无表情地看了柯好客一眼,“你跟我去金灵阁的方向。”
闻言,滕九万的眉头抖了抖,但没有人察觉。
.
苍翠的树木密密麻麻掩盖住了土地,从山脚处看,合山像一朵飘在半空中的碧玺云,形容高远,忽明忽暗。唯有山顶处乍然冒出的一片红瓦给它印上了人类的痕迹。
眼看那三人已经开始行动,笛野这边正要动身,义兰雪丹却拦住了她。
少年高大的身影将她头顶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笛野队长,阿母交代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笛野皱眉不语。
“看来阿母想的没错,你不会同意的。” 他笑了起来,连着脖子上的虎面项圈都熠熠生辉。“我们虎街村是不喜欢外人,但也是知法守序的,报了警你却不管,那就是不愿意走司法途径… …那之后我们就用自己的方式惩戒他了。”
笛野迎上他的目光,正要说点什么,义兰雪丹却转眼挑衅地看向了柯好客,“你也不用担心,我不是阴险的人,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向来都是当面讨要的!”
“你小子!” 柯好客气得跳脚。
当时一队才成立两三年,为了追踪一起入室盗窃古董并杀人的案子,他们跟随线索一路找来了虎街村。村民们排斥外人,而村长义兰布义脾气刚烈,绝不相信他们天冬人里会出现这种犯罪分子。双方僵持不下,眼看凶犯很可能趁乱逃走,柯好客自告奋勇地溜进了村里搜索,结果误打误撞进了人家的祠堂。
天冬族的祠堂除了村长和其继任者外一律不得入内。柯好客被当时还不满十二岁的义兰雪丹捉了个现行,如果不是市局里派人下来调解,他恐怕两条腿都得被打断。
“阿母说了,人心难测,就像当年她无比笃定村里不会有那种害人的家伙,但结果如何… 你们负责那个案子,比我要清楚。”
雪丹神情严肃地看着她,“那个人很危险,如果你不信,那就去查查90年代那起[三三七]开头的案子吧。”
.
合山从前是联通内陆的必经之路,山道上马帮来来往往,在青石板路面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凹痕。
这是历史积累下来的痕迹。
笛野认真看路,生怕一步踏不稳摔下山去。一旁的柯好客却是健步如飞,轻松如喘气。
“呵,好久没听你叫我... ...好哥了,只有你刚进一队那会儿...” 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镇定下来。
“这件事,是不是和任司棋有关?”
笛野一愣,不由停下脚步看着他,为他的敏锐感到震惊。
“你都知道了什么?”
柯好客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原地舞起某种剑法。
“我知道自从他走了之后你就一直在找他,还动用了一队不少资源… 来三队也是为了找他吧,但天杀的,谁能想到三队搞的会是这种鬼案子吧!”
“虎街那老婆子从来不给警察面子,能让她主动跟局里联系,还指名道姓要你笛野来查,呵,总不可能是因为我柯好客吧… …”
笛野心不在焉地笑笑。
“任司棋杀了人。”
她的声音冷不防地响起,像一阵微风拂过山林。
老柯仰起脖子望着她,愣怔片刻爆笑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然而笛野面色冰冷。
她的马丁靴踏在青石板路上,一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名女尸是他下的手。”
.
“而且他故意留下了凶器和证据… … 包括庄安宁的报警,还有在监控里现身… 他们计划好了一切,就是想告诉别人这是他的手笔。”
.
“义兰布义要我通缉他。”
.
过了很久,笛野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响。
她转过身去凝视着老柯吞云吐雾的脸。
“你想要怎么做?”
危险。罪恶。杀人凶手。
... ...
从天冬人那里听到的,是笛野从没见过的任司棋的另一面。
“他杀了人… 但那人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要怎么给他定罪?” 她的语气略带玩笑。
“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哼,能让别人理解就不是任司棋了!” 老柯已经快步赶上了她,“我跟他认识了十七年,他一直都是这种不清不楚的性子!但话又说回来,杀人放火这种事,我觉得他做不出来!”
“证据已经摆在那里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柯好客猛地咂了一口烟,低沉道:“我觉得,除非那鬼女不是什么好鸟… …”
“我自以为活得已经够久了,但这种活死人的事情… 谁他娘的能想到!任司棋肯定是知道l 某些内幕,但滕建明和魏同又一直装聋作哑,只想压下这事,制造天下太平、一切尽在掌握的假象…”
笛野听着,却见他的表情突然僵住。
她迅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抹黄色的衣裙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闪而过。
.
“喂,小滕哥,你怎么一直刷手机啊,快来帮着一起找人啊!”
滕九万收起手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回复一下家里人的信息。”
宅凤凤努了努嘴,“哦,你的局长老爸?… 打扰了!”
这话传到了白嘉生耳朵里,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小白鸽你不知道吗?小滕哥的老爸就是关都市公安局局长,今早你还在广播里听过他的声音呢。”
面对白嘉生瞪得像葡萄一样溜圆的眼睛,滕九万轻舔了一下嘴唇。
“不要害怕我哦,小白鸽,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警员而已。”
“… 小滕哥,现在请你吃饭还来得及吗?”
汪汪汪汪汪汪——
宅凤凤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快速交谈了几句,然后扯着两人的袖子就往山上走。
“爹队说找到人啦!在金灵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