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吓一跳,还没转过身来,背后就像撞上一堵又高又硬的墙,把她困在桌边。
他有力的臂膀紧紧地环抱她的腰,让她不得动弹。
“你吓死我了”,梨泉拧了拧眉,推了下他手臂:“先放开我。”
“不要。”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倦懒。
江屿辞是被吓醒的,他梦到梨泉出国了,并且再也没回来过,完完全全地把他遗忘了。
然后他一醒来就发现怀里是空的,那一刻他心里是崩溃和恐惧的,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提着一口气迅速从床上爬起来,一出来就看到站在客厅的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升起一丝委屈的情绪来。
他垂下脑袋,搭在她的肩膀处,高挺的鼻梁陷进她柔软的侧颈肌肤里,闻着来自她的熟悉香气,心里终于安定了些许。
然后视线余光突然瞥到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包,他精神又瞬间紧绷起来。
他将她整个人翻过来面对着他,抿着唇角质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梨泉看向他。
显然他一醒就过来找她了,头发看起来还有些乱蓬蓬的,昨晚被她咬破的唇角看着有点可怜,于是那双涌动着危险潮流的暗沉眼神就显得很没威慑力。
像是被欺负的人是他一样。
梨泉垂下眼眸,“我...在收拾东西。”
他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她以为他又要发脾气了,谁知他却突然将脸埋在她颈侧,声音闷闷地说:“...能不能不要走?”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和你分开一年......我真的受不了。”
梨泉心脏突然被揪紧,她不会轻易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项选择,但此刻却罕见地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摸了下他脑袋,指尖穿梭在他的发间,在他耳边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好一切,让你伤心了。”
江屿辞抬起眼眸看向她,视线微微亮了起来。
“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们都先往前走好吗?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先好好准备比赛的事。”
他的视线瞬间又暗淡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你不会再改变主意了是吗?”
“......是。”
“......”
时间仿佛凝滞了,让人无端喘不上气来,两人对视着,像是无声地较着劲。
他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无:“好”,然后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语气也淡下去:“你走吧。”
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流转着破碎的水光,而后一言不发地往房间方向走。
梨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被一股窒息的紧致感所攥住,嘴张了张,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那道背影终于走到房间门口,顿了顿,手搭上门把手却一直没打开,直到听到背后什么动静也无,他才猛地打开门进去,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梨泉看着房间的方向看了很久,抿着唇收拾完了剩下的东西。
江屿辞进了房间后站在门后好一会儿,期待的终归没有来,他眼眶慢慢变红,躺回床上,负气般地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埋进去。
梨泉走之前又来到房间门口,犹豫着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打开门就看到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她轻轻唤了声:“阿辞...我走了。”
那团背影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只露出一点凌乱的黑发。
梨泉猜到他不想理自己,默默地退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江屿辞一把扯下被子,转头直直地看向门口,感觉心像被硬生生地撕成了几瓣。
这个狠心的人,居然真的就这样走了?
他愤愤地扔掉被子,心里被伤心和愤怒的情绪反复煎熬,脚却不受控制地走到窗户边,看到出现在楼下的她的身影。
她仿佛有所觉,往楼上投来一眼,江屿辞却下意识躲到窗帘后,等了一下又偷偷往楼下看去,下面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江屿辞心里的难过一下子又将他淹没,他控制不住地冲出房间,打开大门。
什么也没有。
她真的走了。
她真的,就这样抛下他走了。
外面阳光正盛,却照不进他阴云密布的内心,他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站在屋里的阴影和外面的阳光之间,望着外面,许久不动。
直到眼睛被过于刺眼的阳光刺痛,他才收回视线,转身的刹那,一滴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到门口的地板上。
-
第二天,梨泉只身来到机场,她望了眼外面的天空,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她推着行李往里走,眼睛却一直看着手机,手机页面停在与江屿辞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信息是她不久前发的:我要出发了。
他什么都没回。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不会来送自己了,但梨泉还是感到了一股失落,她垂眸看着两人的聊天框,以致于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连忙道歉,然后又失魂落魄地继续往前走,来到和顾盛约定好的地点等他,她正准备再发个消息给江屿辞,突然,她恍惚中似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炙热视线。
她转身看去,眼睛在人流中急切地寻找,却什么也没发现,她失落地垂下眼眸,突然感到肩膀被拍了下。
她心跳的很快,快速转过头,因期待而放大的瞳孔却在此刻缓缓收缩。
顾盛笑着看她:“抱歉,我来晚了。你在找什么?”
梨泉恢复正常的神情,“...没什么,刚刚不小心看错了。”
顾盛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什么也没问,只是说:“那我们现在出发?”
梨泉顿了顿,低声道:“走吧。”
在两人往前走的刹那,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转角的柱子后出来。
江屿辞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手慢慢地紧握成拳,发出嗒嗒的骨骼响。
他不知道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忍下立刻上前的冲动,只是眼眶却慢慢变红了,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知道,就算现在拦下她也无济于事,况且他也无权这么做。
只是他感觉自己被伤透了心。
仿佛在这段感情中,一直深陷其中的只有他,而她总能保持那一份可恶的理智。
他昨晚已经想好了,既然无法改变她的心意,那就先放一下手,给她一点空间,让她自己想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对待这段感情。
最重要的是,让她意识到他对于她到底算什么。
是随时可以抛下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他要她自己去感受,去明白,直到,主动回到他身边。
他压了压帽檐,转身离开机场,大步跨入雨幕之中。
从那天之后,江屿辞就开始了他的封闭式训练,渐渐地,队友们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建祁坐在休息区,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看向还在训练的江屿辞,问于司:“阿于,你不觉得他最近很奇怪吗?”
于司坐在他旁边,仰头喝了口水,缓缓道:“确实。”
建祁啧了一声,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于司懒懒道:“我劝你最好别去。”
建祁皱眉:“为什么?他这样不会影响训练吗?”
于司瞥了他一眼:“他这一看就是感情问题,你问了他估计也不会跟你说,况且他调解情绪的能力可比你强多了,等他自己缓缓吧,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建祁又啧了一声,“可他这样真的很不得劲,看着烦人,虽然没影响他自己,但是影响我了。”
于司笑了:“那你想怎样?”
建祁走到江屿辞面前,抢走他手里的球,江屿辞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干什么?”
建祁抛了抛球,挑眉问:“打一场吗?”
江屿辞盯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又把球抛起来的时候,将球一把夺回,然后漠然地说:“随便。”
建祁叫了几个人过来,然后一场充满暴力美学的比赛就开始了。
“我靠!到底谁惹他了?”薛今安挥了挥发麻的手掌,幽怨地看了对面的江屿辞一眼,“跟吃了炸药一样。”
于司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忍忍,让他通过这场比赛发泄一下情绪。”
到最后江屿辞也开始喘着粗气,手撑在膝盖上缓着呼吸,一滴汗沿着高挺的鼻梁滴落在地板上,垂下的眼睫也变得湿漉漉的,掩盖了里面的所有情绪。
打完这近似发泄的一场比赛,几人都满头大汗,纷纷倒在地上喘着气。
建祁扭头看向江屿辞,笑着问他:“怎么样?有没有感觉累的一点烦恼都没了?”
江屿辞望了眼头顶的灯光,又闭上眼,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他扯了扯嘴角,他现在确实累的没精力思考那些了。
“托你们的福,还行。”
建祁:“那你可别辜负我们的辛苦,打起精神来,别再整天臭着张脸了。”
薛今安无语地笑:“靠,他哪天不臭脸?”
“也是哦。”
江屿辞依旧闭着眼,懒懒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哪怕不为了他自己,为了不辜负梨泉瞒了他这么久的一番“苦心”,他也得拿下奥运的入门券,不然她可没办法好好地安心待在国外了。
心里一会儿流转着酸涩,一会儿又流转过冷笑。
最终所有皆化成一个念头:既然她就这样潇洒地走了,他也要证明一下自己,他不是没有她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