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乐遥确认前方人的身份,立马冲上去,拉住她的手,只一眼就发现她左眼的伤口,那双狐狸眼突然多出颤抖的心疼。“你眼睛怎么了?”她试探性地摸上,又缩了回来。“疼吗?”
一番操作下来,闫睫芸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蒙乐遥向来与元灵势不两立,嫉恶如仇,对元灵的偏见深入骨髓,就连她当初被万人围剿时,蒙乐遥都首当其冲,站在了前线,绝对是剿灭“元灵邪仙”的一大功臣之一。如今同样的情况出现在晴离身上,怎么蒙乐遥又换了一副模样?
“我没事。”稳了稳心神,闫睫芸故意转身,故意将剑匣暴露在蒙乐遥眼中,没准她只是一时忘记,要说她洗掉对元灵的偏见,闫睫芸可是一万个不相信。
果不其然,蒙乐遥凑上去,目光悠长地盯着消失三年的莲花剑。虽说过去时间已久,但蒙乐遥从它的身上仍旧可以看出原先两位主人的风骨。一位“沐剑仙”笑里藏刀,一位“元灵邪仙”表里如一。二人当初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莲花剑见证了他们的半生,直至最后亲眼目睹他们二人的死亡。
感受到蒙乐遥背后的目光,闫睫芸假装无意,再次揽住蒙乐遥的胳膊,与她攀谈:“姐姐,你之前去哪里了?”
蒙乐遥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认真地反问:“这把剑哪来的?你是不是也觉醒了……”说到这,她莫名有些卡壳,不知道怎么给晴离解释“元灵”的存在,最后以“超能力”搪塞。
闫睫芸摇头:“没有啊,这把剑是我和马嘉骏在房间里的时候我捡到的。”
她没说谎,现在她能够与诡异抗衡,第一是靠着莲花剑三年前残存的一点元灵,其次便是兜里威力巨大却漏洞百出的传音铃。
要说就这么相信,蒙乐遥是不可能这么莽撞的。晴离今日下午,突然与平时有了极大的区别,她已经有了怀疑,甚至猜测面前的人不是她的晴离,而是另一个人。
但她的表面功夫极好。她自然地笑笑,没再追问。然而闫睫芸曾经和她待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飞速闪过,又消失不见的怀疑。时间无论长短,确实不会欺骗别人。闫睫芸就算是不想明白,身体也会替她捕风捉影。
内心不由扯出苦笑:“你猜到了,我该怎么给你解释?晴离的皮子里套了一个闫睫芸,那现在我们到底是谁?”
蒙乐遥的一举一动如此熟悉不说,光是她对自己起疑心这一点,闫睫芸就能够断定,这里的木偶能够扮演邢嘉旋,能够扮演一切的一切,但也决计扮演不了蒙乐遥一点。
“嗯?扮演蒙乐遥……”闫睫芸托腮思考,这一点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和别的事情有所重叠。“徐怜,那个女人,在这之前……”所有经历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作为一个节点只需要一根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突然,她回忆中的目光定格在了登场的木偶脸上,透过厚重惨白的胭脂,她抚上一张日思夜想,令自己辗转反侧的面容。
想通这一点,她全身如遭雷击,假面瞬间撕破,眼神变化为浓烈的杀气。蒙乐遥背对着自己,她压低动静,一步步逼进,这次她不再用莲花剑,不然自己怕是还不等偷袭,弄出的动静就会被这个心思缜密的不知名生物发现。
——管她现在是诡异还是木偶,假扮蒙乐遥企图获取自己的信任,她就该死。
即将得手,蒙乐遥的头却以诡异的角度转过头来,眼睛中闪烁着红光。“晴离,你的木偶,还在等着你。”她嘴角咧开,里头赫然是一副木头机械的装置。
闫睫芸却觉得疑惑,这木偶的身体内太过干净,没有令人惧怕的诡异,只不过就是简单的通过操控进行简单的扮演。这类木偶不需别的,把它摔在地上它就可以直接散架。但显然,她没有这么简单。
“你是谁?”闫睫芸试探道,换来一阵凄惨的嘲笑:“我就是蒙乐遥,但我不是你认识那个蒙乐遥。我在这里做了梦地想成为〔人类〕,但在你们眼中,我就是这里的〔人类〕……”
她的话有些无厘头,但在这里了解片面的闫睫芸大致可以明白。“我不需要别的,我现在要找她,你不要挡我的路。”
当初闫睫芸三年前的画面如同噩梦烙印在她的潜意识中,蒙乐遥站在最前线奉命前来围剿,她深深凝视她的眼睛,也找到过不忍。回忆起,她忍不住地苦笑,内心矛盾复杂。“救还是不救”这个问题假意徘徊,但她的意识早已替她做出决定“不论如何,救吧,不然杨皓涵和赵卿宁不知道又要怎么调侃我。”
木偶只不过是木偶室的傀儡,只需要稍微出手,没准她就可以当场散架。闫睫芸以极快的速度闪到她的身边擒住她的胳膊,手腕发力准备直接动手。
让人奇怪的是,面对最糟糕的情况,这木偶再次扯出一个木讷惊悚的微笑对着闫睫芸,看上去似乎迫不及待地希望她动手。“动手啊,动手!”
闫睫芸抬头看向腐烂的天花板,又瞅了瞅这个木偶,木偶眨巴着眼睛,看得出来她是被强迫着微笑,再加上木偶生来具有的生硬,让人不由自主地胆寒于她。
“木偶点上眼睛就有了灵性是吗?”闫睫芸看着木偶那双活灵活现的双眸,与蒙乐遥并无二样,如果这是真的,她会选择把这双冒名顶替的眼睛直接挖下来,但可惜的是,这不过只是给一块木头点上的墨水而已。
“你说,你的灵性是从何而来的呢?”闫睫芸叹息一声,她貌似有了猜测。这块木偶的意识或许与蒙乐遥相通,把这个木偶拆掉,蒙乐遥没准会受到同等的伤害。
只不过,让一个木偶倒台,不止有拆掉她这个方法,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隔断她与木偶师之间相连的丝线。
这根丝线会切断木偶行动的途径,木偶会倒下如同废木等待修理,但失去这根丝线后的意识就会奔放,蒙乐遥便会由着自己而来。
闫睫芸大体可以明白,这根丝线不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它应当是被隐藏在这个木偶的体内。如果想要在不伤害蒙乐遥身体的前提下除去木偶体内的丝线,就只能借用元清的力量。
问题接踵而至,她现在失了元清,就算借助莲花剑的力量,引导出的也只能是元灵。元清与元灵水火不容,强行融合只会给蒙乐遥带来更大的伤害。
“姓闫的,你堂堂‘慧灵仙君’,如今倒是被元清的问题难住了?”
欠揍的声音自背后而来,闫睫芸不悦扭头,果然看见赵勃旭伫立在阶梯顶端幸灾乐祸地打量着自己。“关你何事?”闫睫芸出声怒斥,转头的一瞬间只见雕刻刀的点点寒光直逼自己而来。
?!
闫睫芸反应迅速,弯腰低头躲过一劫,随后直踹木偶胸膛。木偶在背后人的操纵下,虽动作生硬却不失灵活,出手擒住她的脚腕。见势不妙,闫睫芸松了支撑的胳膊,另一条腿踹在了木偶的腿上,惯力导致她自己逃脱了木偶的束缚,稳稳落在一边。
“不对。”闫睫芸冷汗连连:“如果木偶的伤害会与蒙乐遥同步,那么我就不能出手,只能躲开。”
赵勃旭没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没出手帮忙,只是一番灿烂的笑容直面这一场好戏。
“你不跑也不帮忙,就只躲在那里看戏是吗?”
面对质问,赵勃旭不以为然:“我没躲,我堂堂正正站在这里,怎么还有问题了?”
“现在的你,只能束手就擒。”蒙乐遥的声音不似往日温柔如日,而是阴冷入骨,闫睫芸只想上前狠狠揍一番这个木偶,无奈碍于这木偶吃住的软肋只能不断闪躲,绕着阶梯不停地逃跑。
赵勃旭站在顶端,俯视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不免嗤笑出声:“慧灵仙君,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这木偶只攻击你,而不攻击我呢?”
仔细想想,的确是有这个问题。闫睫芸心一横,再次绕过木偶后几步跳到阶梯顶端,跟在了赵勃旭旁边。“你到底是谁?”她知晓赵勃旭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混混这么简单,喘着气,逼视着他的眼睛。
赵勃旭笑嘻嘻摊开手:“我是学生而已,这么简单,你不懂吗?”
木偶停在了原地,冷漠地注视着在顶端嬉皮笑脸的二人。明明可以冲上来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人直接撕碎,却出于莫名的顾虑徜徉徘徊在原地。
“晴离!”
天花板上方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闫睫芸抬头,却正好与一具尸体睁大的白眼相对。这双眼睛毫无升级,死死咬着下方人的身影不放。脸部开始腐烂,或许死去好几年有一些。“尸体?”她压下心底的疑惑,毫不畏惧地与尸体干瞪眼。
“晴离!”
闫睫芸发现声音似乎并不出自尸体身上,她探头观察这具尸体的周围,终于发现竟然还有一个活人。“邢嘉旋?”
邢嘉旋身上还残留着丝丝白线,但与周围尸体不同,他现在周身只剩下腿上缠绕的丝线。他头朝下悬挂在半空,脸色明显不好,看得出来他能叫出那两声名字也是费了一些力气的。“你怎么在这?”闫睫芸内心惊诧,正要几步跳上去帮忙时被邢嘉旋出口拦下。
“你别动。”他看上去几乎要吐一般难受,只能勉强从嗓子里卡出几个字音和闫睫芸沟通。休息几秒,他腰部发力,弓身爬上去猛地抓住粘在天花板上的白丝,使自己不再处于倒挂的境地。“你在下方接我一下。”他皱着眉,在手腕上的银表出捣鼓一下,“咔哒”一声,一根细长的银针弹了出来。
交代完事情他就再没说话,一下一下用力地割断腿上的丝带。这些诡异的白丝看上去脆弱不堪,实则坚韧到小刀也得割好几下才能断开。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时间不下去,正是因为这些诡异的东西把他生生困在了那里。
闫睫芸有些心惊,从上空掉落,就算自己能够把他接住,那也只会把两个人都砸在地上。尽管如此,她还是在下面紧张地凝视着邢嘉旋的每一个动作。
“嘎嘣”一声,最后一根丝线割断,邢嘉旋应声坠落下来。闫睫芸扔掉莲花剑在下面随时准备接着。邢嘉旋也调整姿势闭着眼做好了降落的准备。
失重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稳稳的怀抱。他睁开眼,就见着了赵勃旭皮笑肉不笑的脸。“好了啊?”邢嘉旋还没能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就觉得身下一空,赵勃旭松了手,任由邢嘉旋摔在地上。“好了就下来。”
“咚”一声,邢嘉旋背朝下摔在地上,惨叫一声坐起身揉了揉脊背。匆匆对赵勃旭道声谢就看向在一旁看好戏的闫睫芸。“你不接我?”闫睫芸瞅着他的动作,突然也觉得尾椎骨有些疼,下意识揉了揉:“我肯定接不住你啊。”
刚才邢嘉旋掉在半空时,赵勃旭出手,指尖弹出柔和的蓝光,空间控制打开后稳稳接住了坠落的邢嘉旋。
闫睫芸意外地瞥了眼赵勃旭,眼底浮出顾虑:“你到底是谁?”
赵勃旭照常露出不正经的笑:“学生呗,我还能是谁?而且用你们的话来说这个应该是元清吧?”
想起之前的场景,闫睫芸走到赵勃旭身旁,眼睛发红:“那你为什么前面一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不选择用空间控制来逃跑?”
赵勃旭一脸冤枉:“我这可是走位型技能,只能起辅助或逃跑的作用,其他的这也没别人,我也不敢用啊。”
“那你为什么……?”愤怒的质问被堵在喉间,赵勃旭就打断她的话:“我看起来像好人吗?再说马嘉骏那小子,死不足惜,他死和不死都与我没关系吧?”
闫睫芸还想说什么,回过神的邢嘉旋却失态地站起身,失声吼道:“马嘉骏死了?他死了?!”
没人回答他,每个人神情各异,但邢嘉旋从中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马嘉骏,真的死了?”
他双腿一软,再次瘫坐在地上,无助迷茫。“他死了?”
“他死了,可都是拜你所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