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勃旭戏谑地盯着闫睫芸，装作不经意开口：“哦对，你应该不会知道的，毕竟一个傻子，今天干的，明天就忘了，晴离。”

    这声“晴离”警告闫睫芸的身份，警告她现在的把柄，也逼迫邢嘉旋，无形之中告诉他：

    不好意思，你现在动不了她。

    是啊，谁能真正责怪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呢？

    邢嘉旋只知道马嘉骏死了，他的同学死了。他望向闫睫芸，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听出来，马嘉骏的死和晴离有关系。想到这，他眼神绝望，但令人意外地是，他没有责怪闫睫芸。他起身拍了拍闫睫芸的肩膀，嗓音有些沙哑道：“你以后又要多记一个人，马嘉骏是你哥哥，知道吗？”

    闫睫芸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

    “喂，邢嘉旋，你每天都要提醒她，你不烦吗？”

    邢嘉旋装着没有看见赵勃旭眼睛里的奚落，而是紧紧盯着闫睫芸背上的莲花剑。他皱皱眉，一副沉思的模样。

    闫睫芸想起，邢嘉旋曾经也是见过莲花剑的。紧接着她脑中闪过紧张，连忙把莲花剑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剑身。“哈哈，你看啥啊？不就是一把剑嘛，咱们先想想怎么出去比较好对吧？”她讪笑着推开邢嘉旋，让他的注意力不要放在莲花剑上。

    曾经被失魂铃篡改记忆后经过阴差阳错巧合从而再次恢复记忆的特级也存在过。闫睫芸可不希望邢嘉旋回忆起自己的存在，不然会发生两种情况：

    第一种，连锁反应产生。在邢嘉旋的提醒下，对自己有印象的人的记忆恢复，自己重新被提起，在元清局那群老头的调查下自己被揪出，然后再次经历一番上辈子的情景。

    第二种，邢嘉旋不但没有让其他人恢复，还开始怀疑自己，严重点发生精神错乱，然后被元清局那群老头捕风捉影后带回元清局强行解决。

    闫睫芸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缠人的问题，甩甩头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赵勃旭却像是什么都明白，又赞许点头。没人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闫睫芸留意到他的动作，内心涌上警惕：“这人到底怀着什么心思？”

    “啪”一声，闫睫芸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只见赵勃旭打了个响指，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闫睫芸，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戳穿你的真实身份吗？”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自己的姿势，眼睛里的疲惫放大，整个人像是被绝望包裹一般。

    不止是邢嘉旋，闫睫芸环视四周，跳动的火焰在此刻毫无动静，想起赵勃旭的“空间控制”，她明白这种猜测被证实了：赵勃旭不仅仅是一名元清者，他的实力无与伦比，甚至有可能达到“妖”境，可这是不可能的。

    空间控制如果修炼至登峰造极的程度，实力自然强大，且它的实用性和强大性无与伦比，是实战时极具优势的元清。可它最大的弊端就是拥有瓶颈，再努力再具有天赋的元清者也只能修炼到“坡”境，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突破。

    可眼前之人的元清虽说对普通人无碍，可闫睫芸背着的剑匣却颤动起来。这是元灵对元清最本能的抵抗。闫睫芸明白赵勃旭不会是等闲之辈，眼下自己如果硬要拼命，最多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他的话来，实在不行就认怂，就当栽了这一回。

    “为什么？难道你和我有什么交集吗？”堂堂“慧灵仙君”，还是操纵诡异第一人，在赵勃旭无形的威压下犹如蜉蝣见青天，丧失了所有力气和手段，只得装孙子。

    “交集？应该也算。”赵勃旭思考几秒才认同闫睫芸的观点。这倒是把闫睫芸绕糊涂了，不明白什么叫“也算”。

    赵勃旭摊开手心，给闫睫芸展示自己手中的光芒。闫睫芸微微眯了一眼，终于明白赵勃旭来自哪里，又为何要说是“前来复仇”。

    “元联门？”她试探性开口，赵勃旭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撑起的笑容渐渐消失，阴冷下来：“得亏你这位白眼狼还有幸记得。”

    手心里的情况与闫睫芸别无二致，一蓝一白交相辉映，唯一同她不同的便是元清的光辉。

    “元联门的事情，我知道，我认。”原本闫睫芸还期望全身而退，可“元联门”一出，她就明白自己躲不掉。

    “不过元联门加上我也只有13人，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闫睫芸吐出一口压抑在心头许久的闷气，说起来也是自责，她不敢再直视赵勃旭的眼睛。

    赵勃旭收起手心，又成了普通学生的模样。他提醒道：“元联门第五位成员，冯五，代号〔双生花〕，记得吗？”

    提到双生花，虽说陌生，但也见过几面，当时的冯五本名冯启轩，人狠话少，算是整个元联门内最难相处的人。闫睫芸点头后又摇头，提出新的问题：“冯启轩我见过，他少说要比你高两个头，而且你们二人性格天差地别，所以你不可能是他。”

    她没有说，之所以可以这么确定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她深深明白，冯启轩已经死了。

    “你不知道的有两点。”赵勃旭缓缓蹲下身，将自己前额的刘海全部理到两边，周身气场不失闫睫芸，整个人看上去神秘莫测。

    “第一点。”他竖起一根指头：“冯启轩已经死了，在那场‘清剿活动’中死无全尸。”

    “第二。”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浓浓的哀伤：“〔双生花〕，顾名思义，一支花绝不能组成双生。我是躲在暗处的〔赵五暗花〕。”

    闫睫芸明白他的来意，“清剿活动”不止是赵勃旭忘不掉，她自己也不可能忘掉。那一天似黑云压城，所有人被迫对抗，最终完成了一场几乎不可能的反扑。

    “你是来给他们报仇的吗？”闫睫芸轻声细语，语气平常得似乎只是在和邻居聊一件家常事。赵勃旭冷冷勾起嘴角，盯着闫睫芸不言语，只不过他的动作已经默认了他的目的。

    “这么看来，马嘉骏也不可能只是因为你们的一点小矛盾就被你逼入绝境。”每每回忆起马嘉骏的模样，闫睫芸就感到心脏似乎被人掐了一把，喘不上气。

    是啊，她重生后杀的第一个人，不是仇人，不是敌人，而是一个本该与自己毫无关系，拥有美好前途的高中生。

    提起马嘉骏，赵勃旭惋惜地叹口气：“我的元清是‘百鬼夜行’，马嘉骏身上属于诡异的气息浓厚，我看出他就是你靡下‘鬼世子’，想着将他的意识提炼，为我所用，助我复仇。毕竟，鬼更了解鬼。”

    闫睫芸微不可查地皱眉，“百鬼夜行”是五大元灵中最为特殊的一种，它足以指挥数鬼为己所用，唯一弊端便是破坏心智，稍有不慎就会被万鬼反噬。因此以“百鬼夜行”元灵著名的元灵者并不是多数，从1936年副本开始存在到迄今为止，也只有5人而已。

    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误，闫睫芸反而不好脱身，赵勃旭也不过17有余，不仅突破了“空间控制”的极限水平，甚至还掌握了“百鬼夜行”的使用。他的成就绝对不是如今有人能够与他单独对比的。

    “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出你，直到你的莲花剑出现，我终于透过这层晴离的皮囊发现了你。”他猛然贴了上来，闫睫芸甚至可以看清他眼中的血丝。她倒退几步，险些摔下阶梯。

    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怎么就触碰到了赵勃旭的神经。他突然拍着膝盖，疯了般大笑不止。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一人惊悚的笑声：“姓闫的，你踏马当元清者当了整整9年，威风凛凛，从未胆寒过的慧灵仙君，竟然就是这副德行！”

    他快步逼近，手中蓝光作祟：“你竟然也会害怕是吗？！”

    闫睫芸见势不妙，脑子飞速运转做出决定：

    跑！这种时候，最需要装孙子！

    她掉头欲跑，迈出脚步时又停在半空，渐渐又收了回来。

    跑不了，这是定下的局面。如今的她无论去哪里，都跑不掉的。

    “空间控制”，弊端大，但它的威力自然也大。毕竟赵卿宁的元清她是最为熟悉的。哪怕自己现在跑到天涯海角，赵勃旭作为“妖”境强者，都可以瞬间撕碎空间，来到自己的身边索命。

    如若想活……

    不对！为什么要活？

    闫睫芸转过身，手握上背上的剑柄，赵勃旭冷嗤道：“怎么，打算动手了？”

    要说真的动手，赵勃旭毫无畏惧，除了他现在的一身本事外，他还有底牌。他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谁知，闫睫芸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卸下背上的剑匣，把莲花剑扔到自己绝对一时够不上的位置。随后静静地等待。

    “你在等什么？”赵勃旭冷笑一声，走到邢嘉旋身边，将一动不动的他拖到阶梯旁，做出要把他扔下去的架势。“你看看，在我的空间控制下，我都要把他扔下去了，他也不会反抗。所以你在祈祷谁来救你？”

    “怎么着？你在等待有一个天降的救世主来救你是吗？”

    闻言，闫睫芸并没有恼火，没有恐慌，没有一丝表情。赵勃旭费了些力气，才在她的眼底发现一点隐藏的悲伤。

    “悲伤吗？也对，她快死了……”赵勃旭眉头跳了跳，又驱逐这个念头：“不，她不能死。”他受人委托，非但不能杀了闫睫芸，还得保护她，帮助她重新恢复力量甚至要助她达到顶峰。

    “艹，你踏马到底在想什么？”赵勃旭的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手不自觉收紧，掐疼了自己的胳膊。

    闫睫芸只看得出赵勃旭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愿意记起的回忆，但她没有多想，而是靠近些许。

    “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腹部：“如果咱们出去了，你就从这里下手，杀了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他把邢嘉旋拉回来，抬起手对准闫睫芸心脏的位置：“如果我从这里下手不是更容易吗？”

    “你看得出来，我不是我，这是一个临时缝补的生物。”闫睫芸指向自己，晴离的脸倒映在赵勃旭的眼睛里，确实是真实的，但赵勃旭却透过她的眼睛看清了背后苟藏的闫睫芸。

    “你不是能御鬼吗？帮忙把晴离的魂找回来，在杀死我后，晴离就能回来了。”

    赵勃旭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只是佩服这人的脑回路，异常新奇。“你以为我是阎王爷啊，我说换魂就换魂，如果我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的话，我直接把元联门所有人的魂都换回来了！”

    “那就动手吧。”闫睫芸在一旁表示理解地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动手吧。”

    赵勃旭脸色突然不好，整个人如同打了霜的茄子，那股压人的气势随即消失。“你还忘了一个对你而言，你最对不起的人。”

    “我说了，我没忘！”

    “你没忘的话你就不应该打算苟活或者寻死！你踏马的再活三辈子都对不起她！”

    闫睫芸一时语塞，索性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默认了赵勃旭的话。她明白，整个元联门都是被自己害死的，她没有资格同赵勃旭动手。

    “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他平复自己的呼吸，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而气死。“你到底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