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醒来的时候，天塌了。
山门外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各位，我派今日可没办喜宴。”她往嘴里塞了颗煮鸡蛋，拍了拍手，袖中滚落一把小木剑。
“哪那么多废话！”一个苍髯如戟的长老将拐杖往地面狠狠一戳，“林小满，你整日游走市井，净干些偷鸡摸狗之事，如何对得起你师父的教诲？”
自家弟子在身后排成了条长河，无奈几个长老资历深，按照修仙界的规矩，说是提点，他们就不能反驳半句。
好在林小满一张嘴怼遍天下无敌手。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静悄悄偷摸看热闹的少林派：“这你得问问少林派少主的意思。”
那长老一噎，就见少林派高墙里忽然蹦出来几个武僧和铜人，齐声道：“让她赚！”
一个武僧双手合十，解释道：“长老见谅，清真门欠我们的，实在是太多了。”
长老脸都气绿了。
林小满摆出个无辜的表情：“长老若是眼里容不得沙，不如替我派还了？”
身后弟子当即道谢：“多谢长老！”
“长老可真是个好人呐！”
少林派也拿出了欠条：“时至今日，清真门还欠我派共计——”
“胡闹！”长老怒哼一声，甩甩袖，背过身去。
林小满一胜。
这次对面怕是打定了主意要她清真门散，平时明里暗里看不惯她们的，一个不少全来了。
不说林小满这脾性，哪派都有一俩个她的“刎颈之交”，被她带着不走寻常路，污染范围极广，单论司空在人世的所作所为就让他们失面。
有天赋的人到底占少数，他们测灵根不过是靠暝石，亮则有，不亮则无，这法子沿用了多少代，偏偏被司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为什么？因为还真让他捡漏了不少天之骄子，慕睿就是最好的例子。
短短几十年，这样的人在清真门中就出了四五个，可见多少人才因此被埋没。
一个不知哪门哪派的看似和煦的白胡子长老又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语重心长：“林掌门，令派的现状，诸位有目共睹，前司空掌门的行事作风，更是无人不知，你若执意这般狂妄行事，目中无人，清真门呐，我看早晚要完。”
“你又是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小门小派？”林小满不乐意听别人说她师父的不好，这会语气也是半点没压着，“我瞧着你倒是眼生。”
“林小满，你放肆！”一弟子怒不可遏，把自家长老护在身后，“论年龄，我师父比你年长，论资历，我师父更是前辈，岂容你不敬？！”
这下清真门的人彻底不乐意了。
大师姐一个飞跃闪至他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反手一摔，在他落地前拎着他的后领将他丢在林小满跟前。
“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直呼我派掌门名讳？无礼之徒，我看另有其人！”
俩方的人你一嘴我一嘴地争论起来。
林小满看她们吵得凶，干脆抬手一挥，设下一道结界，她以一敌多，对战这些自大傲慢的长老。
“还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玄阁主冷笑一声，“司空教出你这么个泼猴，你又带出这么一群莽子。”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难听了。
林小满攥紧了手中小木剑，反唇相讥：“是吗，那怎么我师父都升天享福去了，您老还在这悠闲呢？是不想得道成仙吗？”
世上成仙有二，术法无量，功德圆满。
旁人只道司空晚年立清真门积攒功德，却始终对其术法持怀疑态度。
若他当真有那般本事，怎甘屈居一隅？
可事实如何，只有打小跟在司空身边的林小满知道。
她身上那点东西，可都是从她师父那学来的。
别人以为司空无能，就连带着也当她是个草包。
“你！”玄阁主虽然气得胡子都直了，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瞧不起的人，偏偏就是爬得比他快比他高。
今天来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到老死都不可能成仙的。
自古以来，得道成仙者，女子的确占少数，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固念，认为女子无能。
心胸如此狭隘，成仙简直是笑话！
“我倒要看看，你林小满成了掌门，教出了什么新花样！”玄阁主挥手破界，“无情！”
就见一个光头腾空而来。
围观凑热闹的武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秃壳。
“听闻你这几日收了个亲传弟子，不如与我徒儿比上一比？”
清真弟子懵了，齐刷刷朝林小满看过去，眼里分明写着：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儿？！
林小满更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云枫？昼年？霍妄？黎珺？
不管谁说漏了嘴，总之就是不！可！饶！恕！
玄阁主见状冷嗤：“怎么，不敢了？”
林小满脸不红心不跳：“他闹肚子。”
清真弟子：“……”
你不如说他死了。
对面几个长老毫不留情地张大了嘴哈哈大笑。
林小满只恨没带巴豆，不然一人嘴里丢一颗。
“林小满，你当真以为我们这么好骗？只怕，是根本收不到什么亲传弟子，用来撑场子的吧！”
这人说完，嘴还没闭上，不知从哪伸出来一只脚，一下将他脸踹歪，险些亲上站在他身边的玄阁主。
乌蘅收回腿，翻身稳稳落地。
“找本座有事？”
无情：“你就是林掌门的亲传弟子？”
玄阁主：“本座？”
要不说是师徒呢，俩人同时开口，同步皱眉。
“他的名字叫本座。”林小满几步上前，抱臂站在乌蘅旁边，虽然矮了半个头，但娇蛮之气让她感觉上高了几尺。
“怎么，不敢了？”
无情活动了下筋骨：“请赐教。”
说完，径直飞至拭剑台。
乌蘅比他高了小半个头，面无表情看他的时候有些冷，只见他空手跟着落地，躲闪间单手抓起铜鼎，砸过去的时间非常巧妙。
无情不出所料避开了，那铜鼎深陷地底，碎石四溅。
他边躲边闪，那碎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等他一脸疑惑地抬头，就见乌蘅蹲在一旁，边拆板砖边砸向他，手速奇快。
林小满心已死。
清真弟子倒是拍手叫好。
自家几个长老也停下了和对面几个“文官”的口舌之争，那神情仿佛在说年轻真好。
无情震破所有扑面而来的碎石，持剑刺来，乌蘅稍稍一偏，那剑还是穿入几分。
乌蘅脸色微变。
林小满：“……”
无情愣了一下，下意识卸了力。
要知道，若是在普通比试中重伤甚至误杀他人，就会被认为心有杀念，要受七十二钉之苦。
乌蘅挑了下眉，趁他松懈猛然逼近，大手掌住他的光头朝台下一甩。
无情只觉得自己的头好像飞出去了，一股大力将他抛向了高空。
险些砸到他师父。
玄阁主脸都气变形了。
林小满更是佩服。
这人要藏着自己身上异样的灵力，免得叫人察觉，但也用不着……学她耍赖吧！
这下好了，全修真界都要知道清真门有对赖皮师徒了。
其他跟来耀武扬威的弟子没见过这样式的比试，气得一个接一个上，试图一雪前耻。
结果来一个摔一个，地上都快躺满了。
随着赶来救援的人越来越多，需要救援的人也越来越多。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林小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玩了。”
乌蘅还想说什么，忽然眼神一冷。
林小满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手中小木剑向上抛了抛，转身的瞬间木剑骤然变大，恰好落在她掌心。
她横剑挡住玄阁主这一击，长发被强烈的波动震得直晃。
“玄阁主。”她没直接将对方弹开，而是低声劝道，“偷袭同道，传出去可不好听。”
玄阁主似乎这时才恢复了理智，渐渐收了力道，几步退回原处。
或许是为了补救方才过激的举动，他突然握剑横住：“林掌门，不如与我一较高下？”
林小满歪头，盯着他：“跟我打，你确定？”
身后的弟子简直要石化了。
毕竟在他们心目中，自家掌门还是那个偶尔较劲时常耍赖，不学无术的同门师姐妹。
“我跟你打！”
大师兄忽然跳出来挡在她面前：“玄阁主，得罪了。”
林小满又感动又糟心。
她一把拉住实力和玄阁主还有不小差距的师兄：“慢着慢着！”
师兄小声道：“师妹，你别怕，我答应过师父会照顾好你的。”
“不不不，师父说的照顾是指生活上的照顾。”她把人拽到身后，“比如把午膳的鸡腿分给我。”
大师兄：“……”
于是在场众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林小满提着一把看起来一折就断的木剑，和玄阁主对峙。
到底是晚辈，她行了个礼：“请赐教。”
玄阁主没有半点手软，招招致要害，都被林小满看似侥幸地躲过。
他没有半点慌乱，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好一招制胜，免得落人口舌，说他取乐晚辈。
可当他自认精明地以剑影混淆林小满视线，妄图借此轻松取胜时，少女却躲过了万重虚象，足尖轻点他剑之刃，木剑直逼他面中而来。
玄阁主微微睁大了眼，迅速召剑横挡，却在剑刃相抵的瞬间，俩柄剑同时断裂。
林小满回撤落地，乌蘅俯身替她拾起残骸。
场上众人无一不是目瞪口呆。
无论是不是巧合，在众人眼里林小满和玄阁主打了个平手是事实。
或许在他人口中，会将其归功于运气，只有乌蘅知道，林小满有所保留。
这是她在反复斟酌后，想出的即能最大限度保全玄阁主颜面，又能给她师父、给清真门和给她自己出口气的唯一方法。
玄阁主也没有料到是这个结局。
他又不甘又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猛一抬头，才惊觉，他们一行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被清真门弟子围在了阵中。
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想使剑却无力，想使术法更是无法凝意。
清真门，远不是看起来那般废柴。
林小满目的已达成，不想多生事端，让自家弟子都退下，让出了条出路。
她不卑不亢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