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从隔壁桌传来新客落座声,我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何野,你吃面吗?”我自然而然地问。
无需等待回答,如果有当然更好,没有就顺时针问下一位——
“曾总,你吃面吗?”
“傅莹,你吃面吗?”
“哦,都不吃,那我自己吃了。”站起身,我朝隔壁桌正下单的服务员道:“你好,这桌加份面。”
服务员小妹抽空投来一眼:“嗯,还加点其他啥不?姐。”
我笑着摇摇头:“没了。”
目送服务员小妹离开,我舒了口气。何野这头儿,算是糊弄过去了。让他以为我看他,只不过是为问他吃不吃面条,虽然有些拙劣........
点份手擀面,倒虾汤里,吃一口溜溜缝,也不是不行,本来小龙虾就不顶饿。
我有些得意,这精湛演技、这临场发挥,不演戏都白瞎了。去横店当演员,深耕职场赛道。假以时日,恐能做出成绩啊!
那演员工资多高啊,买房、修坟,都将不在话下。之后迎娶高富帅,出任制片人,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还在沾沾自喜之际,一只酒杯凭空横在我眼前。
——“冷莱,咱俩喝一个。”曾山大舌头啷叽,吐字不够清晰。
他不自斟自饮了?我立即附和:“诶,好好好。”
“我要表扬你,冷莱。”笑眯眯的曾山,神情忽转严肃“向你的正义勇敢致敬。”
“诶,别介别介,应该的。”我端起杯子,奉承道“多亏曾总指导,我才能完成更好。”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我神情一滞,正义?勇敢?是什么鬼??呃......我顿时又想开了。管他的呢,喝醉的人可不就爱胡咧咧吗?
领导那心情,可不就猫一阵,狗一阵,阴一阵,晴一阵吗?但是没关系,给曾山拍马屁,我一直手拿把掐。这就算我离职前,给他最后在拍一次。
曾山还有这么敞亮的时候呢???
——我这头还往嘴里灌呢,他那头整杯竟然全喝完了。想喝半杯应付了事,看来是走不通了。我只好两眼一闭,杯中余酒尽数喝光。
他今晚喝这么猛,要干啥?
我确实有点看不懂了,刚喝完一杯酒的曾山,给自己再次续满。只见曾山面朝何野,颇为郑重地举杯。
“哥对不住你啊,何野。”
“下不为例。”
何野平静接受曾山致歉,俩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他们搁这对暗号呢?毫不拖泥带水的对话,听得我云里雾里。每个字都明白,可组合起来,怎么跟加密了似的?
我决定再继续观察观察,说不定真的有瓜。反正吃饱了,我也走不了,且当个热闹看看。
估计傅莹认为老曾是在打圈儿,她看老曾又倒一杯,理所应当这杯轮该到她,便老早端起杯子,兴冲冲的准备好。
谁知曾山倒完酒,重新找到何野。傅莹笑容僵在脸上,而我隐约有不好预感。
“翻篇了啊,都不提了。”曾山道。
“行。”何野回。
“这样,”曾山提杯,“你我一起,敬冷莱一杯吧。”
“好。”何野赞同。
Damn!
...·_·...我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
傅莹梗着脖子瞅我,示意咋回事。我哪里还顾得上她,那俩人已齐唰唰举杯过来。老曾拿自己说话当放屁吗?他不是说敬一次就行吗?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淡定端起手边,醒酒用的茶水,我决定冒险一次。用扎实的演技,给俩人糊弄过去。
“等下冷莱~”傅莹忽然发声制止。
就你话多,我瞥向傅莹,心下了然,这杯酒逃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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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
冰镇啤酒就是有劲啊。
整半天他给自己灌醉,是为了有勇气赎罪。虽然人晕晕乎乎的,但脑子大约是清楚了。
何野被 Jimmy骚扰,曾山是知道的。他看何野忍下了,为合作达成,选择视而不见,但良心又过不去。
阴差阳错中,我犹如天降神兵,救了何野,也等于变相救了他。或许更早,曾山就预见,会出这档子事儿,故而他带我会客。
(^○^)嗝——
我脑袋瓜子,开始发沉了。
“冷莱呀,你在我手底下,4年多了,是吧?”安静良久的曾山问道。
“是的,曾总。”
“我对你好像还可以吧?”
“......”
看着老曾,我没吱声。人喝了酒后,情绪会变得脆弱。我怕一个没憋住,说了点实话,他在破大防。
还可以的标准是什么?大事咱不提了,说个小的。我只要一正点下班,他能阴阳怪气好几天,说对工作不上心,让我okr写高点,吧啦吧啦的。让他自己叭叭去吧,我再吃口面条。
“我对你就是不错,你还总给我甩脸色。”
哎呦呦,看我没接话,他还来劲了。曾山从自我怀疑,变为肯定。因为他是男的,他就可以这么自信吗?
“4年,人生能有几个4年。我面试你时,仿佛还是昨天。”曾山继续碎碎念,“内容运营业务板块,看你独立搭建起来,我当时还很欣慰。哎,一晃4年过去了,你怎么说离......就离.......”
啊???听这声音,咋还咧咧上了?我赶紧咬断面条,瞅瞅咋回事——
此时,老曾面色潮红,眼圈围层水雾。他耷拉着脑袋,好像受了天大委屈。搞什么,一直被戳脊梁骨的是我啊。
好好好,又整小秦氏这出,我真服了。
“傅莹,你去把帐结了,记得开发票。”
确实挺丢脸的,趁其他人还未发现,我先把大漏勺傅莹支开。
“何野,帮忙扶一下曾总,他喝多了。”
等半天没人吱声,我往另一头看去——
好家伙,何野眼神发苶。这不是扯吗?他好像只喝一杯啊,他一杯就醉了???我叉腰站在原地,一时间只觉得血气上涌。
“心思啥呢?”
回来的傅莹打断我思绪,她挥挥手中打包盒,狡黠地眨眼:“回酒店咱俩再吃一顿。”
这俩老爷们儿,赶不上一个好老娘们。
呵忒!!!啥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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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电梯间内。
角落里的何野,由服务员搀扶,我在旁边小心照看,怕一个不小心,何野吐到同乘客人身上。
或受 ChinaJoy 影响,酒店客流量很大。约15分钟前,我和傅莹等电梯时,被人群冲散,她和另一位服务员搀着老曾,先一步乘上电梯走了。
我想这个时候,傅莹应该将老曾,送到客房了吧?
“哎呀!”
突如其来的女生尖叫,引起电梯内人员攒动。
我抬头望过去,是女生背包肩带,刚才意外断裂了。她一手扶行李箱,另一手托背包,显得吃力又狼狈。
“你好,我们在这层下电梯,麻烦你扶他出电梯就行。”我对服务员说道。
“好的,女士。”服务员回答。
我指着狼狈女生,“之后你可以帮她忙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真的是越想啥,越得不到啥。我以为出电梯,就能碰上傅莹,届时我俩大力出奇迹,还摆弄不了何野?实际的情况是,楼道里别说傅莹,我连个人影都没瞅着。
善良未得回馈,醉鬼谋杀人类。以前觉得何野这男的身材好,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可现在他长的每片肉,都会成为压死我的“稻草”。
远远看着是不错,近距离接触两天后,其实也并不怎么样。性情冷淡,酒量太差,还招蜂引蝶。
感谢何野。
让我对这种长得好看,身材好的男的,成功祛魅了。
何野这厮真要压死我了,虽然他尽全力扶墙走,给我减轻很大负担,但毕竟我也喝-酒-了-啊!
不行了,扛不住了,膝盖像扔进醋缸泡过,又软又酸。
“咱歇会儿?”我气喘吁吁,边走边征询意见。
“好。”何野道。
也不管形象如何了,我先扶他靠墙坐下,然后在他身侧往墙边一歪。前胸后背,汗已淌成溜,头发粘脸上。这一刻,真的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何野客房怎么走来着?怎么忘了?这家酒店也是,走廊设计的急了拐弯。我边用手扇风,边回忆何野客房的位置。
“我要被你扇感冒了。”旁边的男性突然吭声。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声源,这哥们喝醉后这么抽象吗?他抬手,将额前头发梳向脑后,露出全脸轮廓。俯视我的眼眸,带了些平时没有的痞气。
我撇撇嘴,自知跟醉鬼没法讲道理。停下扇风动作,继续回忆走廊到头,左拐第二间,好像就是客房位置。
“我很令人讨厌?”何野嗓音发闷。
今天是有毒吗?傅莹做恋爱实验、曾山cos小秦氏、何野酒后玩抽象......
别找事,我现在是有点烦了,嘴上却说“不讨厌。”
何野仰头望着廊灯,神情冷漠目光黯淡。像被主人遗弃后,身心俱创的破碎小狗。光线丝丝缕缕落他身上,竟有一种颓废的美感。他目前,也就这点可取之处了。
“别人怎么评价,我不知道。虽然很少接触,但我不讨厌你。”我语气软下来。
何野神色有所缓和,但好像还是不信。哄不好是吧?行,那我可要翻旧账了。
“你还在前部门时,咱俩见过两面,你不记得。”我盯着默不吭声的何野,暗自嘲讽他“你加入本部门时,我也对你笑来着,你高冷的很,压根没搭理我。”
“你确定是笑不是嘲讽?”他唇角上扬,像笑,更像戏弄。
艹。
我就知道,(._.)不能心疼男人。
“啪——”我一拍大腿,利落站起身,“你自己能站起来吧?走了。”
我在原地叉腿掐腰,偏过头去不看他,长长的走廊里,依旧连个影子都没有。忍一步越想越气,退一步乳腺增生。与其内耗自己,不如适度发疯。
我使劲朝他瞧去,“你懂什么叫高级厌世脸吗?”土鳖。
与此同时,何野不知道是下盘无力,还是地毯松软。他手扶墙面起身,忽然脚下打滑,眼看着要摔个大屁墩儿——
来不及多想,我一个箭步冲上去——
为何世事如此难料?上一秒我还想法怼他,下一秒他人就落我手里了。
此刻,何野被我死死按在墙上。出于好奇心驱使,扶在他腰间的手,竟不自觉地收缩,然后诚恳发言:“你腰好细。”
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言语有失。像个街边嘴贱,对小姑娘对口哨,理应送去割骟的臭流氓子。我羞愧不已,偏过头去,恨不得将这幢钢筋混凝土挖穿,把脸深埋,让石砾刺痛皮肤,得以清醒。
“你站稳啊,我要松手了。”脸已红温,我不敢再看。
“这有什么意思?”何野口气甚是不屑。
这是整哪出,引得我又看向他。何野正笑得玩味,我心头一梗。霎时间,他用力将我手拽回,重重按在他腰间,自下而上地游走,从腹肌摸到胸肌。
最后,停在胸口处。
虽有衬衫相隔,但仍未能阻挡,我对心跳震动和紧实肌肉的感知。
奋力之下,手总算挣脱出来。退步向后,想要拉开距离的动作,也将要达成。
“卧槽——”我惊呼出声。
何野不知哪来的牛劲,轻松捞我入怀。他脸毫无征兆靠近,一片温热触感,随即出现在我嘴上!
突如其来的亲吻,使我脑子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