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想继续和你做朋友。”片刻缄默后,程槐清轻轻开口:“可以吗?”

    方凯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中最后一点火苗也彻底熄灭。

    “朋友……”他抬眼看程槐清,笑得苦涩:“这就是你今天约我出来想说的话?”

    程槐清静静看着他,点头默认。

    “清清,就像你说的,我们现在都不了解彼此,既然这样,那我们从头来过好了。”他依旧在笑,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从朋友做起也可以。”

    “我们不可能的。”程槐清总是这样,讲话太直白,从不给人留余地:“朋友的意思,就是朋友。”

    “为什么?”他问:“我们明明都是单身,为什么我不能追求你?”

    “是我的问题。”程槐清垂眸,用拇指摩挲着咖啡杯的杯碟,“我也谈过恋爱,也试图接纳别人,但是我做不到。我发现自己没办法爱上任何人。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接受你,接受你的付出,会让我感到愧疚。只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对我来说就已经很辛苦了……”

    方凯乐静静地听着,许久都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槐清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她的辛苦,他应该能懂……

    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空气变得凝重,两人各自盯着杯中不同颜色的液体,彼此沉默着。

    “那我之前的告白,肯定也让你难受了吧。”方凯乐语气里带着笑,眼里全是苦涩:“对不起,清清。”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放在旁边椅子上包装白色洋桔梗的丝带,然后把花递给程槐清:“上次的花没送出去,这次一定要收好。”

    “恭喜我的好朋友程槐清面试通过。”

    “谢谢你,方凯乐。”

    程槐清接过花,终于放松地笑了。

    “叮铃————”

    咖啡馆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急促的响动。

    程槐清抱着花望过去,正好撞进许润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站在门口,没有急着入座,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程槐清下意识抓紧了洋桔梗的包装纸,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方凯乐也在看许润。

    “方凯乐?”

    方凯乐回过神,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住啊,清清,今天晚上我还有应酬,可能要先走了。”

    从上次就这样,程槐清不知道为什么方凯乐一看到许润就打怵。

    “没关系,”程槐清表示理解:“你走吧。”

    “那,那……”方凯乐看着她,结结巴巴了半天:“那走之前我能抱一下你吗?”

    “你不要多想。”方凯乐挠挠头,“真的就只是好朋友之间……”

    “当然可以。”程槐清打断他,站起来张开双手。

    方凯乐显得有些激动,他小心翼翼地靠过来,虚虚地抱了抱她。

    “谢谢你啊,清清。”

    拥抱过后,方凯乐就离开了。

    在门口遇到许润时,两人没有打招呼。

    从进门开始,许润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程槐清知道他有话要说。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轻轻抿了口咖啡,看窗外橘黄的烈日蒸烤校道。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稳清晰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她对面。

    许润极其自然地拉开刚才方凯乐坐过的椅子,坐下,抬手叫来了老板娘,没看菜单:“一杯冰滴,深烘的,谢谢。”

    老板娘记了单子,应声而去。

    点完单,他终于抬眼看程槐清,飞快一眼,比看她手边那束洋桔梗的时间还短。

    直到老板娘送上咖啡,他端起来浅浅抿了一口,才缓慢出声:“妈说前几天你带他们去体检了。”

    “嗯。”程槐清依旧看着窗外。

    “我听妈说,之前她和爸的社保,医保,都一直是你在交?”

    “你想说什么?”程槐清转过头,满眼不耐烦。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回来了,以后你就不用交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

    程槐清冷笑一声,声音冷冽疏离:“什么意思?那是我爸妈,难道还让你这个别人家的儿子来交吗?”

    这句话明显刺痛了许润,他握着杯子的手微不可查地收紧,指节泛白。

    “从血缘上说,我才是亲儿子。”他表情未变,声音依旧刻板。

    “亲儿子?”程槐清被气笑:“许润,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的脸皮还是一样的厚。”

    “他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你养大成人,然后你转头就认了别人做父母,现在回来还能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是亲儿子,怎么?良心发现,想要赡养父母了?”

    “算旧账没有意义。”许润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咖啡,看向窗外,“眼下的情况是,我确实更有能力赡养爸妈。”

    “是,你是有钱。”程槐清笑了笑,目光带着刺骨的寒意:“这十年没你的钱,我也差点过不下去。”

    她伸手去拿一旁的包,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到许润面前,“密码是你的生日。”

    许润的瞳孔猛地收缩,皱眉看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沉默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什么意思?”

    回来这么久,程槐清第一次看到许润这么生气。

    “我读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算了一下,差不多十二万,加上爸手术费的十万,我在这卡里存了三十万,全部还你。”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还得晚了点。”

    要不是许敏虹因为想劝他们和好,程槐清也不会知道她从本科到研一的学费和生活费全是许润的钱,要是早点知道,她宁愿饿死也不会接受。

    许润死死盯着她的脸,眸底怒意翻涌,握咖啡杯的手青筋虬结,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失去了血色,程槐清毫不怀疑,如果这里不是公共场合,他绝对会扑上来咬死她。

    “至于你说的你更有能力赡养爸妈,我现在已经有了正式工作,平时也在做兼职律师,虽然不富裕,但也足够把爸妈照顾得很好。”她唇角的讽刺更深:“而且现在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感谢您对我父母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既然我回来了,就不劳您费心了。”

    椅子和木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程槐清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字字戳心:“既然当年您能走得这么干净,这次也请你体面离开吧。”

    烈日不知什么时候被云层遮蔽,外面阴沉沉的又要下雨。

    这次程槐清带了伞,她挺直了脊梁,笑容优雅:“今天的咖啡我请了,再见了,许大少爷。”

    她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咖啡馆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脆响,她走了出去。

    这时窗外“哗啦”一声巨响,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

    程槐清在门外驻足片刻,撑开一把黑伞,步入滂沱大雨之中。

    雨声淹没了咖啡馆舒缓的音乐,水痕在玻璃上蜿蜒流淌。

    许润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紧跟着她离开的决绝背影,直至水雾将玻璃门彻底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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