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郁声默默走进放着灵柩的房间,随手把闪光灯和哭泣声都关在了门外。

    殡仪馆的冷气开得很足。

    外面是三十多度的夏天,可穿着黑色西服的郁声在房间的中央驻足,却丝毫感知不到闷热。

    如果自己也感觉不到离别就好了,郁声这样想。可他的心脏痛得厉害,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在郁飞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也跟着他死掉了。

    郁声准备了好久,才敢走进这扇门。

    可即便如此,他的双脚像被钉死了一般无法移动。

    明明上星期的这个时候,郁飞还在眉飞色舞在采访中描述着乐队的未来。郁声缩在自己那件绿色水洗牛仔外套里,一脸仰慕看着这个和自己形影不离的队长,或者说是他的亲哥。

    然后返回的路上,车祸就发生了。

    乐队的其他人和工作人员,连擦伤都没有。

    只有郁飞。

    当大家转过头看他,郁飞安静地像个睡懒觉的孩子。

    郁飞时常被失眠困扰,他唯一能睡着的地方就是车上。所以当陆与帆解开安全带,帅气的从车窗翻出来,他还拿着手机拍下郁飞的样子说道:“车都转了360度了,你丫还不醒。”

    直到大家大笑着,却在屏幕里看到血从郁飞的鼻腔和耳朵里流出来。

    郁声不敢再去回忆接下了的碎片,虽然这一整个星期,那些最痛苦的记忆都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闪回,让他无法清醒,也无法歇息。

    郁声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或者是一场黑色的玩笑。他觉得这个总是惹人厌又吵闹的哥哥,下一秒就会敲响水晶棺,喊着“逗你呢傻子我快憋疯了!你快放我出来。”

    于是郁声努力睁了睁自己已经酸涩又干枯的眼睛,试图看清棺椁里的郁飞。

    郁飞躺在那,他的脸上画着比在舞台上更加夸张的妆容,只是,他一动一动,怎么都不愿证明这就是恶作剧。

    郁声的视线又模糊了起来。

    怎么还能哭出来呢?

    在医院,在发布会,在来时的路上,他都在哭,他觉得自己早已没有水分了。甚至他知道,全世界的媒体上可能到处都是他泪涕横流的大特写在满天飞,可——

    啪嗒。啪嗒。

    泪水又再次滴下来,在地上碎成了不知道悼念谁的花。

    郁声不知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他感觉到低垂的指尖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

    “时间到了吗?”郁声的嗓子哑哑的,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没有,我只是来看看你。”陆与帆站在郁声的左边,他的手滑进了同样的黑色西服口袋里,从中摸出一只火机。

    陆与帆拨了三次,火石都只是闪了一下又再次熄灭。

    “X!”陆与帆不耐烦地骂了一声。

    可一束火苗映在他的墨镜上。

    陆与帆抬头,发现郁声已经把另一个点燃的火机递在了他面前。

    陆与帆拿起三支香凑过去氤着,他朝着郁飞鞠了鞠躬,然后把香插进了香炉里:“哥们儿,知道你写歌的时候最烦别人在你身边绕啊绕,但今天你可稍稍忍耐下,好兄弟都来了。告诉你,可能有些人会在你面前崩溃,你可以笑我崩溃,但是他们都爱面子,以后不管你去哪儿,可别把今天的事拿出去当笑话说。”

    陆与帆似乎被缭绕的烟熏痛了眼睛,他的眼角有些湿了。

    他趁着郁声不注意,稍稍擦试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放心吧哥们儿,知道你担心阿声,以后我会照顾他。还有崇仪,我们都会互相照顾。我觉得你刚才看见了,崇仪那家伙,这几天忙着招待来宾,脸都凹进去了,他倒是更帅了,所以,你看,我们好像还行…… ”

    陆与帆没有说后半句——但没有你在的时候那么行。

    他觉得男人说这些话矫情,并且他已经感觉到身边的郁声身体已经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陆与帆搂住了郁声的肩膀,他轻轻有节奏的敲了敲。

    郁声一震,转过头看向陆与帆。

    陆与帆那从来不会束起的长发,今天被整齐挽成了一个发髻。他有些倔强地站在那,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下巴也比几天前更加瘦削。

    郁声熟悉那个节奏。

    每次上场前,在吵闹的音乐中,彼此听不到对方的声音,陆与帆都会在他肩膀上敲这五个音符:“放松,需要你。”

    陆与帆常说,他们是否配合好,全要靠郁声贝斯的铺垫,所以弹贝斯的郁声必须放松:“如果演出坏掉,你可要负主要责任。”

    一开始,乐队年龄最小的郁声总是惊恐地更加害怕犯错。

    可后来他开始依恋陆与帆这个密码。

    因为在不断不断的敲击中,郁声相信了陆与帆是真的需要他。

    还有,这混蛋——竟然会在郁飞和蒋崇仪的肩上也敲几下!

    想到这,郁声轻轻扬了一下嘴角。

    “想笑就笑出来吧,你再哭丧着脸,你哥才在他的被窝里偷笑你呢。”陆与帆耸了耸肩,转身走向大门,“准备好就出来,大飞最后一场演出,他也需要你。”

    郁声不知道什么才是所谓的准备好,他不明白怎么可能会有人准备好死亡和离别。

    但他决定推开那扇门,去面对那个从此没有郁飞挡风遮雨的世界。

    --

    郁声走出来的那一刻,他看到的场景和他幻想中的不一样。

    没有刻薄的记者涌上来,也没有听到歌迷的嘶吼和哭声。

    他感觉到的只有压抑的安静,还有不远处拥挤的花海。

    原本郁声想要把这场悲伤的仪式变成一场私密的告别,可最终他还是拿出了一天给公众,因为他想到当他和乐队巡演到巴黎的时候,第一次去了拉雪兹神父公墓的吉姆莫里森的墓碑前,他曾遗憾于时空的阻隔让自己无法见到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乐队。于是他想,这也许是那些为音乐疯狂的人唯一的机会。

    他未曾料到,这些人都来了,并且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们红了眼眶,却只是低声啜泣,连记者也没有吵闹着去问任何让人难过的问题。

    陆与帆和蒋崇仪站在第一排,他们的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那是属于郁声的位置。

    郁声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陆与帆又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手上,这一次,他更用力地握了握。

    那个干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要往前了,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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