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外冷风呼啸,渐渐的天空开始飘落起细雪。
也许等一会就会有鹅毛之势。
楚栖竹在客厅的餐桌上吸着叉子上的意面,百无聊赖,另一只手操作着遥控器寻找一个合适她胃口的下饭节目。
遥控到天气预报,“据气象台最新消息,今日夜间这场雪将会持续三到四天左右……”
这是安城今年的初雪。
“下雪了吗!”楚栖竹惊喜地跑回主卧,拉开窗帘。
果不其然上法式落地窗外米白色石灰石制成的扶台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连同楼下花园的其它景色也没有例外,雪势渐大,纷飞飘落着。
楚栖竹将露台的玻璃门微微拉开了一丝缝隙,寒风钻入和暖气充足的房间里的空气对冲,激得楚栖竹立马把玻璃门合上,瑟缩着“呜~冷~”白嫩的脚在柔软的地毯上踏了几下。
回衣帽间披上长款的白色羽绒服,楚栖竹踩着她专门叫lucy准备的棕色小毛拖重新拉开了对半的落地玻璃窗。
卧室里的暖气迅速消散,楚栖竹将手伸出窗外,点点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消逝了。
黑色的朦胧和白色的绵雪笼罩了视线下的花园,景色中掺杂着道不出来的神秘。
Casote一共有四栋楼,主楼呈半环状外形似城堡,环抱着前面巨大的欧式花园。一共三层,一层是酒店大堂,二、三层开设了房间,一共六间,都是总套,二层有四间,五层的两间是裴怀浩专属的。
附楼在主楼正后面,有四层,Casote除总套的房型都开设在了这一栋楼。
其他两栋楼分别坐落在主楼和附楼两侧,左侧一栋是歌剧厅,右侧一栋是Casote的SPA会所。
四栋楼组成一个巨大欧式庄园的核心部分。
夜色渐浓。
裴怀浩刚刚洗完澡,穿着浴袍,靠在桌前,白皙结实的胸膛上还有沐浴后的水珠,纤细但骨节分明的大手摇晃着郁金香杯。
淡粉的唇贴上微凉的杯壁,深琥珀色的液体划入齿间,喉结滚动。
卧室里只有办公桌的灯亮着,暖调的光在这个冷色的夜也许是一味不错的颜料,光晕弥散在黑暗中。
外面大雪纷飞,他的思绪不由回到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夜晚。
按下内线,“把收藏室里的那把小提琴调好音送过来。”
经理敲响大门时,裴怀浩已经换好了起居服,正在书房处理工作,桌前的内线接通,“进来以后放在大厅就好。”
大门被两名侍应生拉开,经理抱着一个定制的胡桃木琴盒走了进来,轻轻放在大厅的会客桌上后离开。
又过了有一会,裴怀浩合上笔记本电脑,捏了捏眉心。
关上灯,走到大厅,沉寂的黑暗中,那个琴盒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桌上,会不会里面的琴也已经随着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在里面慢慢的腐烂。
裴怀浩把琴盒拿进卧室。
拉开拉链,它也和琴盒一样宁静。裴怀浩把弓子取出,拿过松香开始擦,机械的、没有灵魂的。
把弓拧紧。
琴搭上肩头。
落地窗前隔着玻璃伴着雪花纷扬的律动,悠扬的旋律在这片沉寂中随心而起。
黑暗里他站立在那里,像一个孤独的神明用世人听不懂的语言诉说着内心的渴望。
飘着飘着,楚栖竹伸手接着雪花,冰凉却又细微的感觉,很快在手上消失不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乐声伴着雪花飘入她的世界,她沉浸其中只当是有人在消遣时间,旋律高潮又落下一曲闭,她有些遗憾只有一曲,这个人拉得很好。
楚栖竹打了一个哈欠,她也有些困了,想要将窗关上。
琴声再次响起,是Rosenthal(罗森特)末章。
怎么会!
会不会是巧合…?
这个演奏者居然喜欢Rosenthal。
一股酸楚随着旋律的展开在楚栖竹心间蔓延。
Rosenthal末章通过旋律讲述Rosenthal对于自由的向往,以及他本人对未来新生活的期望。那年这章一出,轰动了很久。
人人都猜测是不是这个天才终于要在乐坛开启一个真正的独属于他的纪元,只可惜后来无人料到…事与愿违。
楚栖竹不想再听,可是她还是停下了动作,风呼啸着雪也越来越大。
她还是留下了。
曲子进行到高潮,这个演奏者对于节奏的把控,跳弓时的从容,如此快的曲子这个人居然不显急燥,都让她的脑海不由得浮现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本人却烂熟于心的名字。
会是他吗?
随着高潮的平息曲子也进入尾声,平缓调高,如果说高潮是他对自己未来生活的厚重憧憬那么这一段要表达的就是他对于自己向往的自由被逐渐实现的喜悦。
琴声停止,一个微弱的f调的音被楚栖竹捕捉,这是他独有的习惯,她不会认错的。
每一首他的原创曲子结束后会有一个适配这首曲子结尾调的微弱的尾音,这并不是他的技术问题。
他曾经解释过这是他为了纪念那个第一次拉琴的自己,他第一次拉小提琴的时候手臂力量分配还没有那么均匀,弓总是控制不好,一曲《布鲁赫G小调协奏曲no.26》蹭了很多次弦,完成得很勉强。
所以后来哪怕他被世人当作天才,在自己的作品末尾他也会加上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记号,告诫自己不忘初心。
窗都没来得及关上。
楚栖竹急切地跑出卧室,她翻找着,会客厅、浴室…一直到衣帽间的首饰台上她拿过手机,拨打lucy的电话。
“lucy,你们今天有没有一个叫Rosenthal的人办理入住?”
“不好意思楚小姐,这是客人隐私我们不能透露,但我可以告诉您的是今日没有外国人办理入住。您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用我现在上去找您吗?”
“他不是外国人,我只知道他叫Rosenthal,你可以帮我查一查吗?”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恳求。
“不好意思,这个我没有办法帮您。”
“…”
“楚小姐?喂?您还在听吗?需要我上去找您吗?”
楚栖竹眸子有些失焦,“好了…没事了。这么晚打扰你了。”没等lucy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楚栖竹回到房间,没缓过神,目光空洞,靠坐在床上,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迷迷糊糊间就这样睡了过去。
这个夜晚不出意外的,楚栖竹并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