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和妧和霍望飞站在马娇的身后,看着马娇和那马妇来回砍价。
那马妇一开价就是大马一百五十两银子,小马六十两银子,总计二百一十两银子,在京城一匹西北大宛马的价格少说要上千两,果然还是原产地才能更便宜,姬和妧默默地想着。
霍望飞低声道:“那两匹马确实是好马,但价格水分大,不如再等等。”
砍价是一门学问,霍望飞与马妇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嘴皮子上下快速地翻动,双手用力地比出手势,激动地推推搡搡,姬和妧只在朝堂上观摩过文官们咬文嚼字,阴阳怪气地吵架,原来百姓之间的砍价和朝堂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两人越砍越激动,马娇忽然毫不犹豫地转身拉着姬和妧和霍望飞一块走,她低声说道:“别回头,别回头,等她叫我们。”
马妇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起离开,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愿意买大马和小马的人,要不是家里有难处,她还真不想把大马卖了,眼见她们越走越远,只好咬咬牙,喊道:“大姐!就听你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大马和小马驹。”
马娇的嘴角疯狂上扬,转过头她又克制了下去,三人折返回去,姬和妧负责掏钱,抽出来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马妇没有零钱找,好在剩下的二十两,霍望飞借给了姬和妧。
两匹马被墨鱼和墨蛇牵了回去,三人又继续逛了起来。
集市上有兜售动物皮子,姬和妧路过一处小摊时,余光瞥见了一块非常不错的红狐皮子,看上去十分适合给成绝生做一条围脖,她也蹲下问道:“老板,这块皮子怎么卖?”
摊主是本地人,这些皮子都是她自己打猎得来的,尤其是这条红狐皮子,极其难得这样的成色,所以她要价说道:“五十两银子,这是皮子很完整,年轻的小郎君都喜欢这样的颜色。”
“贵了。”姬和妧淡淡地说了一句,“二十两银子,我就买下,不是这个价,我不要。”
刚刚霍望飞告诉了她,砍价就是要对半砍,然后再逐次递增。
“二十两?”老板不可置信,她刚刚可是看这三个人眼睛都不眨地花出去了一百两,现在居然对半砍她的价,“二十两,你绝对买不到这种好货,你可以去集市上打听打听,我胡三娘卖的皮子就是最好的!”
姬和妧颇有耐心地反问道:“那你给个诚心价,多少才能卖?”
老板果断道:“四十两银子,不能再少,这是沙漠深处才有的火红狐狸。”
姬和妧“哦”了一声,然后起身拉着身后的两人离开。
三人脚步都放慢了,就等着老板喊住她们,可她们都快走远了,都没人喊,说明老板确实不同意这个价格。
姬和妧第一次砍价失败了。
霍望飞看出姬和妧有些失望,安慰道:“三娘不必难过,她那皮子就是吹的,我看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下。”
马娇搭腔:“就是,大不了下次我们几个去草原打猎,这种皮子我和望飞都不知道打过多少张了。”
姬和妧眼眸泛起了笑意,双手搭在她们俩个的背上,说道:“走吧,还有哪里好玩,今日我可是跟着你们混了。”
天色渐暗,马娇惦记着要让霍望飞请客喝酒,最重要的是平康坊的胡伎,听说有一个异族歌伎,容颜绝色,一舞倾城,是平康坊的新花魁,今天是那花魁要将自己的第一次献了出去,不知会花落谁人。
姬和妧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流连勾栏瓦舍。
马娇再三保证就是去看一眼,顺便喝个酒,晚上就回去,姬和妧难得一次心软答应了。
马娇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高声喊道:“小二,来个包间,再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舞伎叫过来。”
小二弯着腰,带着讨好地笑容说道:“诶哟几位贵客,今日包间都满了,大家都是来看叱卢郎,现在只剩下堂下还有位置。”
霍望飞拉住不忿的马娇,出声道:“就找一个偏僻安静些的位置就行了,再上几壶好酒和几碟下酒菜。”
小二赶忙答应,引她们到了在一处偏僻但视角绝佳的位置,问道:“三位客官稍坐,小的去叫伎子过来。”
霍望飞却拦下了小二,说道:“不用伎子过来了,你下去吧。”
转头瞪了一眼马娇,说道:“喝完酒,咱们就回去。”
马娇这个没眼力见的,都看不出来殿下眼中满满的不赞同。
酒和菜很快就上来了。
平康坊的特色之一,便是这西域特产的葡萄酒,酒体呈红宝石一样璀璨,玫瑰花香般浓郁的酒香,入口细腻柔和,等到了喉部时迸发出强烈的刺激,喝上一口,回味无穷。
马娇慊这酒甜滋滋的,重新要了一坛烧刀子。
姬和妧不擅饮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品了一口,味道不错,或许更适合酒量不佳者饮用。
霍望飞陪着马娇喝烧刀子,两人兴奋地划着拳,胜负平分,各自都喝了不少的酒。
等了许久,好戏终于开场了。
舞台中央涌上来了许多衣着单薄的舞伎,他们呈花叶之形衬托着中间的叱卢郎,叱卢郎旋转跳跃,舞姿明快活泼,是当下最流行的胡旋舞。
姬和妧淡淡地望了一眼,跳得不错,能看得出舞者是下了功夫去练习这支舞蹈。
一舞终了,今晚的叱卢郎要挑选他的第一位恩客。
可他放眼望去,都没有心仪的客人,在跳完最后一圈的时候,叱卢郎余光瞥见一处角落,有一位客人自饮自酌,模样甚是俊俏,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伎子,这么奇怪的客人,叱卢郎当即产生了好奇。
叱卢郎摇晃着腰肢,旋转下台,迷人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暗暗浮动,勾人心弦,他却义无反顾地走到了那处角落的客人。
他穿着半透明的纱衣,隐隐约约地露出了胸膛两处红樱,因为练舞,身体柔韧性很好,身上也有薄薄一层的肌肉,腰间佩戴着金光闪闪的铃铛,一步一响,底下裤子就更不用说了,堪堪能遮住重要部位。
叱卢郎跪伏在姬和妧的脚边,双手奉上一樽酒红色的葡萄酒,嗲嗲地说道:“妇君,请为虜家饮下这杯酒。”
说罢,叱卢郎改端为咬,樱桃小嘴紧紧地咬着酒盏边缘。
他的容貌确实算得上异族绝色,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是介于少男之间雌雄莫辨的美丽,深蓝色的双眸含羞带怯地望着姬和妧。
能近距离看到了这位客人,叱卢郎更加坚信自己没有选错,如此惊人天姿,气度非凡的女子,哪怕是让他倒贴和她在一起,他都愿意。
大堂顿时爆发出热烈的起哄声,大家都在催促姬和妧喝下这杯酒,因为谁喝下,谁就是叱卢郎今晚的第一位恩客。
马娇和霍望飞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她们选择作壁上观,两人都在偷偷地笑着,冲着姬和妧挤眉弄眼。
姬和妧瞪了她俩每人一眼,慊她们看热闹不慊事大。
叱卢郎眼巴巴地等着,扬起白皙脆弱的脖颈,就像一只美丽的天鹅,水红色的薄纱遮住了他的喉结,一枚小巧精致的铃铛缀在薄纱上,一呼一吸之间,铃铛轻响。
若是在床笫之间,这必然是妙不可言的乐趣。
姬和妧听着四周不堪入流的起哄声,视线由近及远,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自己,或羡慕,或不屑,姬和妧忽然在心底吸了一口气,这里已经不是京城了,不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囚笼。
舞伎秋水含波、湄眼如丝的身态,并不能动摇姬和妧的心,姬和妧轻佻地拿起叱卢郎口中的酒盏,冷淡的眼神之下是三分玩昧,猩红的酒液倾洒而下,倒入了叱卢郎的红唇之中,叱卢郎来不及咽下,酒液溢出,流向了他白皙的脖颈与喉结,沾湿了他胸膛的纱衣。
人群中有人佩服地大喊:“爹的,高手啊!叱卢郎的魂都要被她勾走了!”
姬和妧却觉得索然无味,还不如回去多批几本公文。
她冲着霍望飞和马娇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马娇的心情和其她人一样,她真是小看姬和妧了,这绝对是高手,她离得近能清楚看到叱卢郎眼中毫不掩饰迸发出更激烈的热情与爱意。
此言一出,叱卢郎急忙地拉住姬和妧的衣摆,眼泪如珠玉般一粒一粒地掉落,可怜巴巴地说道:“妇君接过了虜家的酒,便是今晚虜家的妻主。”
一见倾心,即断肠。
叱卢郎身上有着浓浓的玫瑰花露水的香味,熏得姬和妧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喷嚏勉强止住了才说道:“小郎还是另寻她人共度良宵吧。”
眼见姬和妧起身往外走,霍望飞急忙捞起马娇,紧跟了上去。
三人骑着马在回营的路上,夜风吹散了马娇和霍望飞身上的酒意。
马娇和霍望飞十分默契地不提刚刚那叱卢郎哭得梨花带雨,还跑出来挽留姬和妧的这件事。
娘心似铁,怎么挽留都没有用。
啧啧啧。
马娇摸着下巴,自以为很小声地在霍望飞的耳边说道,实际周围就她们三个人,想不听到也难:“难道是小姨妈还没开荤?不懂这些?”
霍望飞揉了揉发麻的耳朵,说道:“殿下就是没看上那叱卢郎,我看他长得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好看,我跟你说啊,这些胡男年纪一旦过了十八岁,就开始变老了,身上的体味也很重。”
马娇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不知小姨妈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以给留意一下。”
姬和妧放任二人在背后叽叽喳喳,鼻子还是有那股馥郁芬芳的玫瑰花味,“阿嚏!”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喷嚏。
好在,她的腰间还有成绝生配制的药材香囊,姬和妧直接放在了鼻下嗅闻,清新苦涩的草木味一下子冲刷了刚刚那股刺鼻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