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秘史
顺安元年,乌孙大举进犯西北,还不是皇帝的安平王温挹西,为巩固自己在西北的统治,献上大量珠宝马匹和粮食求和。为保证乌孙和自己的关系长久稳定,派出自己的妹妹温念念前往乌孙和亲,成为与乌孙王难兜靡的第三任王妃。顺安九年,温念念诞下一子,温念念给孩子取名温琅然。
平安十三年冬
老乌孙王难兜靡逝世,其下的各个部族为争抢昆莫的位置手段无数。大家斗得头破血流。
在温琅然之前已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还有他之后的一个弟弟。大家都想当昆莫,除了他自己。
这个拥有一半中原血脉的皇子是部落里最有希望继承昆莫的名号的人,他有着中原人的狡黠,总能在三言两语间化解部落的矛盾。武力也不错,毕竟还是难兜靡的儿子,乌孙的比试中他总会轻松的拿下一个勇士。
但他似乎是不务正业的,乌孙的男子汉总是向往沙漠戈壁和无尽的雪山。只有温琅然,这个半中原人幻想着文字里的江南。
他总说自己不喜欢乌孙的冬天,太冷了,成片的草地被大雪掩埋,风沙交加会砸的人睁不开眼,天永远是黑的,压在人的头上连气都喘不上来。乌孙的人也是苦的,终日围着牛羊打转,吃水,吃草都要看天。天意不顺便要让人吃不上饭,让人来受苦受难。这也是为什么乌孙人最敬畏天。
温琅然始终向往着江南,那个四季如春,天空高而远的地方。没有化不开的冰雪,干硬的沙漠,在他的想象中,天堂那个应有尽有,温暖而明亮的的地方就在江南。
乌孙的内斗是温念念和温琅然娘俩早早就预料到的。所以尽管温念念死得早,她给温琅然留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知儿莫若母,温念念早早给温琅然谋划了一条去江南的路子。
老乌孙王死后,温琅然如同西北的大风刮过,白茫茫一片,了无痕迹。
通西北要道,阿克赛
阿克赛比顺安还要冷,没有树,没有山,只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大雪混着风沙把所见都涂成灰色。阳光难见,若有,照在雪上也会晃得人睁不开眼。戈壁滩上夜晚能常听见狼嚎,倒是人家不常见。
这样艰苦的地方,人应当也是坚实的。
这样的景色震撼了常年躲在顺安的林孤舟。
二十岁的林孤舟,眼神坚毅,眉宇间英气尽显,薄唇紧抿,尽管没有清晰的下颌线,身形清瘦,穿着白青云纹锦襦,外罩月白素面湖杭夹袍还套着大氅。这样的好样貌,谁看了不说一句翩翩玉面郎。
“小样,看呆了吧,这样的景色在我们西北可常见了。你把大氅裹紧点,免得吹翻了你这株顺安来的嫩草。”莫上关是武将,讲话没那么多讲究,林孤舟十分费解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说出这么糙的话的。
确实,莫上关长着一张小白脸,眉眼深邃,鼻峰高耸。看着是个小生面,开口却是些大老粗。和他相处这么些天林孤舟也还不太习惯。
此次奉命和他一起领兵前往西北乌孙的边界,就是温洲想着乌孙内乱想让中原去搅搅混水。
为了避免自己的老路有人再走,温洲一上位就下令,兵队的调动要一名武官配备一名文官,私下来说,这两个人还得来自不同的派系。就比如莫将军是出了名的三皇子的的人,林孤舟作为太子少傅,也被理所当然的划分为保皇派。而边疆驻守的将军不听除皇帝以外的所有人的调动。所以此番是林孤舟领着皇命带兵过境。
林孤舟违背祖父,在朝堂上主动请命接下这个送兵的任务。
为了这件事,临走前林孤舟被祖父罚在祠堂跪了一个晚上。她知道祖父是害怕自己有什么闪失,但是她自己心里也有疑问,她要见到驻守边境的长安侯,当年逼宫事件的亲历者。这样的机会失不再来。所以无论冒着怎样的风险,林孤舟都得去试一试。想到自己的同窗好友,长安侯的长子易鹏驻守边关多年,两人也许久未见。
“走吧,林少傅。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天黑前出不了布鲁克特山,我们都要被老鹰抓去。”林孤舟只当是玩笑话,哪里放在心上。不过是莫将军想要早些完成任务的借口罢了,没宣之于口。回道“是哪只老鹰?竟能叼的动莫将军?”
莫上关刚要开口,便被纷乱的马蹄声打断。
“隐蔽!”
大家都就近隐蔽在山坡上,良好的视野使大家能清楚看见山下的通道。
只见一架通体华贵的马车飞速行进在狭长的山道上,后面有四五人着全黑服饰,手中武器各异但杀气尽显。很明确了,这是有人被追杀。不过马车主也是好胆量,这般紧迫关头,人家连帘子都未打开向后瞧过。
不过运气不好,马儿跑的太快,雪天路滑带着马车一起翻了。
莫上关眼睛尖,一眼就辨认出了马车上的徽印是皇家的。
“林少傅,咱们要见死不救吗?这可是皇家的马车,按理我们得出手营救。”莫上关悄悄看了眼林孤舟,这个冷漠的人连眼神都不肯多给这个闹剧一个。
“莫将军,天黑前出不去,我们可是要给老鹰叼走的。”这句话又被林孤舟拿来堵死莫上关。
马车里的人不得不下来。
只见男人面容如玉,微微含笑。虽然处在狼狈的境地,但是衣整冠正,看上去对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
随着男人出现,周围又多了一波人,应当是男人的暗卫。双方不免一场激烈的厮杀。周遭环境是寂静再寂静,只听见刀剑划破空气传来的啸声和身躯被利刃划破的声响。看样子这个男人要脱离险境了。
林孤舟抖了抖肩上的雪,准备让自己暗卫的下场。不然,男人真的逃脱,天子制定的计划就难以进行下去。
阿七和小小接到指令,带人潜伏到山谷里。
局势一下子发生转变,那个男人也看出对方有人相助,恐怕难以自保。随即亮出腰间的玉佩,举对着山坡上“在下乌孙皇子,温琅然。可否能凭此信物见林少傅一面?”话音掷地有声。
打斗仍在继续,但温琅然闻风不动的伫立在混乱之中。乌云之间又漏出丝丝缕缕金光,洒在他身上,一袭白衣胜雪,长发缠绕在风中构成摄人心魄的绝艳场面。
林孤舟认出了那枚玉佩,儿时父亲的遗物中有一枚相似图样的,但她只见过一眼,之后这枚玉佩不知怎的就消失了。离得太远,是否真的是当年的那一枚她不能确定。看样子得和温琅然正面遇上了。
她吹了一下藏于袖中的玉哨,阿七等人停手,他们将温琅然和他周围的侍卫围在一起。林孤舟理理额上的发带,拍拍身旁的莫上关。
“走吧,莫将军。和我一起下去看看这位皇子有怎样的能耐。”
莫上关哪能理清自己此行的弯弯绕绕,只得先跟着林孤舟后面,揉揉在雪地里盯的发酸的双眼,慢悠悠的晃在后面。
此人不俗。
林孤舟走近,暗自给温琅然下了评价。身边只剩下四五个人,却被这么多暗卫围着,生死攸关之际又迅速抓住自己保命的机会,神情冷静放松不见半点凝重之色。看上去不像一个逃命的皇子,而是游刃有余的棋手,泰然自若的拿着手中的棋子换取胜利。
“林少傅,果然就在此地。”
“我以为皇子殿下是胸有成竹在下一定在此,才会拿出玉佩。”
“少傅的行踪难以捉摸,温某只是猜测。上天待我不薄,真让我猜中罢了。”
“一枚玉佩并不值得我放过阁下,殿下要是拿不出其他的筹码,林某只能在这先给殿下赔礼了。”
林孤舟虽不是天子近臣,但此次行动关乎乌孙政权大事,而温琅然的生死又是个中关键。所以就算温琅然手上有父亲战败的内情,也不能让林孤舟手下留情。
“当然,林少傅可知北边鞑靼近情。”温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鞑靼皇室如铁桶一般,我又从何知晓呢?”
“这上面的内容,你可以交由皇帝去查证,但是我所知道的不仅仅如此。我可以与中原做个交易,我提供鞑靼的消息,但是中原也要让我入顺安。”
信封交到林孤舟手上。
看完信上的内容,林孤舟确实后怕了。鞑靼狼子野心在北边草菅人命。而密不透风的草原王朝露出的这个弱点太难得了,若是时机把握得好,中原能收复不少失地。
林孤舟随即研磨取纸,写明情况。消息的真假要靠温洲查证,而温琅然的命看样子是取不得了。
“此信八百里加急传回顺安。莫将军,劳烦你在驿站保护殿下,我先带着大军去到轮台。”
“等着陛下的回信就这两天,若是消息属实要即刻回传给我,但是如果是假的,这人断不可留。”
林孤舟不能在再和温琅然拖下去,乌孙的局势诡谲多变,周围有无数眼睛盯着。
只能她先带大军离开保证行军。
“行吧。我先带殿下移步驿站。”
“林少傅,后会有期。”
温琅然跟着莫上关出了山谷,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又在冥冥之中影响着每一个人。
狂风四起,又开始飘雪了。
“快走吧,到轮台还有几天的路要走。”
一路的路途奔波按下不表,当看见灰暗厚重的城墙时众人知道,轮台到了。
易鹏早早在城墙上等着少时好友。多年未见也不知道林孤舟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冷着个脸,看谁都欠他八百万。
“待会进城安顿好军队,一路劳累让大家好好休息几天,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林孤舟吩咐着副将,从马上下来又接过小小递来的烘手炉。
“还是一副病蔫蔫的样子,顺安真不是啥好地方。”易鹏自己嘀咕。
“孤舟!早知你要来,府上备好了酒菜,今天不许说什么规矩礼法的来扫兴了哈。”
好友久久未见,热酒热菜抚慰了寒饥的五脏庙也打开两人的话匣。少不更事时林孤舟也是顽劣的,上树掏鸟窝,带头捉弄夫子给人背后画上大乌龟……
但不知何时,林孤舟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埋头苦读。也渐渐变得冷漠,那时易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好兄弟会变成那样。总觉得遭到背叛,毕竟之后再逃课家父就会拿出林孤舟当作知错悔改,浪子回头的榜样。
那时可不只他,顺安谁家士族子弟都恨林孤舟恨的咬牙切齿,这样优秀的人真真把他们比到泥里去。
边疆再见更多还是故人重逢的喜悦。
“易兄,别来无恙?”
孤舟夜泊洞庭边,灯火青荧对客船,朔风吹老梅花片,推开蓬雪满天。诗豪与风雪争先。雪片与风鏖战,诗和雪缴缠。一笑琅然。《水仙子·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