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球之中。
数十道金色的灵力风刃齐发,同时劈向一个方向,似乎要将擅闯者就地阻杀。
云华道人面色严峻,神情专注,身形如轻烟般灵动,巧妙地避开了攻击,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前进了两步的距离,刚一站稳,又袭来一轮攻击,封死了她前方所有的落脚点,楞是将她逼回了原地。
她叹了口气,定睛仔细朝玉笙看去。只见在金光的冲刷下,玉笙的身体如同风中落叶般颤抖着,皮肤上出现了大面积金色的龟裂纹路,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撑裂。
没有时间了!
云华道人咬咬牙,猛地向前冲去。灵力风刃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突进意图,金芒大涨,风刃瞬间拉长了几倍,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刺目的轨迹,带着狂暴的威压扑面而来!
云华道人迅速在心中推演出有可能会受伤的位置,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噗呲一声,血溅三尺!
左边肩膀被平整的削掉一块肉,深可见骨!
云华道人忍着疼痛,落脚站定,嘴角微微扬起,现在,她离玉笙只有三步之遥!触手可及!
那狂暴的风刃,在击中目标之后并未如先前的风刃一般消散,反而像饥饿的野兽般疯狂地吞噬周围的灵力,势不可挡地冲向了八卦网。
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到一阵震天动地的声响,八卦网瞬间崩裂成碎片,文正明首当其冲,踉跄倒退数步,嘴角溢出了鲜血。
与此同时,那被八卦网束缚的光球也仿佛挣脱了枷锁,骤然膨胀了数倍,远远望去,仿佛一轮巨大的落日沉入了沉雪峰之巅。
云华道人手持印章,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清泉般的莹光从印章中流出,飘向玉笙眉心。
然而,那狂野的风刃却如回旋镖般迅猛回归,瞬间化为一道坚实的屏障,将玉笙紧紧包裹其中,隔绝了那莹光的进入。
那么近的距离,云华道人可以清晰的看到玉笙右手紧紧的抓着一朵冬日欢,身上龟裂的纹路里渗出了浓稠的鲜血,打湿了花瓣。
这样下去她会爆体而亡!
“玉笙,醒醒!” 云华道人喊道。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玉笙忽地睁开了眼,金色的瞳孔茫然的看着云华道人。云华道人还来不及欣喜,便听到玉笙漠然地说道:“滚!”
简单的一个字眼,却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压,似乎空中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巨手,就要朝云华道人扇过去!
玄英剑护主心切,蹭地出了鞘,悬在云华道人的身前。
云华道人抓着剑柄往回抽,呵斥道:“玄英,回来!”
就在巨手即将拍落之时,西边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一个巨大的古钟凭空出现在光球之上。“无言钟下,万法皆散!”随着这一声爆呵,巨手似乎被一股无形的阻力所牵绊,立刻失去了原本的迅猛之势,变得迟缓而沉重,最后竟慢慢化为虚无。
…….
以鸿一真人为首,一群人哗啦啦地涌进了九华宫偏殿。
偏殿墙面上高高挂着十来副沧澜历代先辈的人物画像,正中央是陵光神君。画中的她只有一个背影,身着一件简单的道袍,手里托着一个草屋,身前是一片空白。
这是一张难得的画像,因为大部分时候,陵光神君都是手持神剑。
在久远的岁月以前,沧澜宗门只是璃光南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虽然其历史可追溯到两千年前,但当时的门派规模极小,弟子不过寥寥两百人。
然而,正是这个小小的门派,视死如归地追随着神君,参与了璃光元年的封魔战役。
那一战,他们像其他门派一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原本就不多的弟子,战后仅剩下寥寥数人。受神君之命,迁移到沧澜山脉,重新建立宗门,收纳战后存活的各门派道人,成为沧澜的守山人。
这画便是九华宫落地之时而作,出自正明道人之手。
正明道人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画像,又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眼中露出一丝欣慰,挺直了腰背,缓缓坐下。
此时的沧澜宗门,经过几百年的有意培养和刻意扩张,已有洞虚三人,元婴五人,金丹将近百人,筑基者五百人,内门弟子突破六百人,外门突破五千人。
而在道法的修炼上,沧澜也不拘一格,所有经书道术皆列于藏经阁,任意借取,弟子想走哪条路便走哪条路。只要成为元婴期的修士,便可在沧澜山脉挑选福祉,开山立派,接受外门培养出来的筑基弟子。
是以除了最早的法修和剑修,符修,丹修,还衍生出了炼器、刀修、御兽等派系。
出现在偏殿上的这些人,便是各峰峰主及其亲信,他们之所以聚在这里,心中各有目的,但没有一个不好奇的是:
沉雪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天地为之变色?而其中似乎还有大乘之威能,沧澜有谁突破至大乘了?
这事似乎还与南柳那毛头孩子有关?
可那孩童才堪堪七岁,虽天生灵感,但灵根未开,如何能驱动灵力?
尽管心中诸多问题,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谁也不做第一个出口询问的人。
谁敢去触云华道人的霉头呢?
她当年一剑击退了七魔使,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这几百年里,她就只收了这一个徒弟,已足以证明玉笙的重要性。
浑身是血的云华道人,轻轻将怀里的玉笙放到长榻上,又拿出清心道印,准备为她护住神识。
小人儿满脸血痕,手里还紧紧的抓着那朵冬日欢。
鸿一真人见状,微微叹了口气,朝云华道人说道:“放心,你给她吃了聚神丹,死不了,你就算再怎么着急,她也没办法立刻就活蹦乱跳,不如你先自行疗伤,接下来,就交给我罢。”
众人眼里露出几分诧异,竟然用了一颗聚神丹!那是元婴突破洞虚时,用来保住元神不散的极品丹药,整个沧澜都没有几颗!
“多谢师兄今日请了无言钟出山。”云华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将清心道印递给鸿一真人,正要说话,就被他打断:“你看看,道印上都是你的血,这偏殿上也是你的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轰了沉雪峰。快一边去,别在这里滴滴答答黏黏糊糊的。”
云华道人也不恼,伸手就将血往他道袍上一抹,这才退到一边闭目调息。
众弟子低眉敛目,就当没看见。
鸿一真人嫌弃地扔了个术法,将血迹统统抹去,这才回身说道:“薛老,劳烦您照看一下正明,他身有旧伤,这次又遭到无极的反噬,只怕是伤了根基。”
"师兄,我无妨,先替玉笙……"
"罗里吧嗦!看你这脸色,说话还漏气,万一你走在我前头,我怎么跟陵光神君交代!"
众人的头更低了。
薛老是沧澜长老,炼丹道峰主。鸿一真人一发话,他就已带着弟子候在正明道人身边,闻言更是强行按住了正明道人的脉搏,不顾他一脸拒绝,命弟子取出银针,准备针灸。
正明道人手指微曲,不敢再乱动,额边留下了冷汗。
鸿一真人很满意薛老雷厉风行的态度,放下心来,看着殿内其余人,吩咐道:“你们也别闲着,助本座一臂之力。”
众人连声应诺。
鸿一真人指尖莹光一闪,清心道印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如涓涓细流般涌入玉笙的百会穴,再流转至全身。众人亦纷纷手掐道印,分出灵力,一同加入,道道荧光如同精巧的工匠,慢慢地将玉笙身上爆裂的血纹一条条填满。
新的皮肤悄然生长,光滑而健康,仿佛从未受过伤害。
表面的血肉是最好康复的,其次到筋骨。
灵力一点点的将断骨接驳,就连那颗断牙,也在灵力的滋养下,恢复原状。
一炷香之后,玉笙痛苦地喊了一声。
"好了,人回来了。"鸿一道人说道:“今日就到这里罢,虽恢复了意识,但是不稳定,日后慢慢将养罢。”
云华道人松了口气,起身朝众人行了谢礼。
除了薛老之外,众人哪里敢受,纷纷侧身回避。
鸿一真人说道: “今日玉笙在沉雪峰遭到法宝反噬,幸得尔等援助及时,沉雪峰生灵免于涂炭,各有嘉奖,明日便由墨青送到各府。”说完,他摆摆手,“弟子们退下歇息罢,峰主留下。”
法宝反噬?什么法宝有这般威能?
弟子们心中疑惑,但无人出言相问,只听有个弟子笑道:“真人用完我们就赶走,也不请我们用杯热茶。”
鸿一真人指着他骂:“本座的茶都是被你偷的,只剩渣了,你还好意思讨要,你师父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
一身黑衣的谢九闻声而动,踹了那弟子一脚,“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快滚蛋。”
谢九是炼刀道的峰主,开山三百年。
那弟子呵呵的笑,眼睛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云华道人,朝谢九说道,“师父你注意点仪态。”
弟子们抿嘴偷笑。
"就你长嘴了!"谢九亮出长刀,用刀背赶苍蝇似的将一众弟子撵了出去。
室内的氛围一松,鸿一真人的心情也好起来,朝正明道人说道:"还好当年听了你的话,看着这些后生,我也算对先辈们有交代了。"
正明道人的眉间和太阳穴都各插了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浑身像僵住了一般。"你先好好想想怎么安置沉雪峰的事吧,毕竟塌了半截!"语气非常不悦。
"都几百岁了还怕针,没出息!"鸿一真人满脸不屑,回头却是慈眉善目地朝其中一峰主说道:"戚宁,你先过来看看这玉扣。"
戚宁是炼器道的峰主,开山一百年,是陈长老的徒孙,在场中辈分最小,但在炼器上颇有见地,闻言颔首应诺,上前只看了一眼,便问道:"真人……难道这便是那反噬了玉笙的法宝?"
这明明只是一块浑浊不堪的杂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