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雨把天空冲洗的锃亮,湛蓝色如同水墨般挥洒在浩瀚的天空,晨曦和煦的光唤醒了沉睡的少女,温柔地照在了林霜霜微微颤抖似碟翼般嗡动的眼睫,粉润的唇轻呷着,似鸟儿低吟,墨色的几缕发随意散乱在荔枝般娇嫩的脸颊。
清晨的寒意和被窝里的暖意,让林霜霜往被子里缩了缩。
林霜霜看了眼墙上的表,刚刚过七点,习惯早起的她,今日竟多睡了一个小时。
清晨柔软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了房间,一缕淡黄色的光晕在昏暗的环境中旋开,空气中泛着淡淡香气,让林霜霜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宁。
林霜霜把房间收拾成和昨天进来的时候一样,怕吵醒江柔的她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门,探手摸了摸昨晚晾在了阳台的衣服和鞋袜,还是潮乎乎的。
她把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叠好放进了潮湿的箱子里,把江柔的衣服脱下来洗干净挂回了阳台,换上了自己还算干的衣服。
收拾妥当的林霜霜端坐在客厅里的驼色双人沙发上,拿出了微微起皱的单词书开始默背。
等江柔起床后,她就打算走了。
林霜霜刚背了两页单词,大门的门锁就被拧开了,她探过头去,江柔提着几个袋子进了门。
林霜霜放下了单词书,往门厅走去,帮忙接过了江柔手里的袋子,她多瞟了一眼江柔的手,细白如葱的指尖被塑料袋勒出了红印。
“醒了呀?洗漱了吗?过来吃早饭吧!”。
“江老师,我,我准备走了。”
闻声的江柔愣了一下,接着温柔的说,“先洗手吃饭,边吃边说。”
林霜霜和江柔对桌而坐,江柔将一碗飘着葱花热腾腾的豆腐脑放在了林霜霜的面前,一把半透明的塑料勺浮在上面,浓郁的杭州小笼包的香味任性的在鼻尖游走,林霜霜肚子里的馋虫瞬间拼命的翻腾。
“要醋吗?要不要辣椒?”
江柔站在厨房轻声喊道,回头瞥见林霜霜正略显局促的坐着,低头慈目的笑了笑。
江柔拿过来两个水墨花纹的小碟子,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林霜霜的面前,把小瓶醋和辣椒油往林霜霜的碗边推了推。
醋味很浓郁,辣椒油很香。
林霜霜凝着眸子盯着桌上腾着热气的早餐,抿了抿唇,猛然一脸正经的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江柔。
“江老师,这个早餐多少钱,昨天在您这里住了一天,还有昨天那碗面钱,我给您……”
林霜霜话还没说完就要翻自己的裤兜。
江柔目光微怔,面对这么积极付钱的小女孩有些无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霜霜,你先收起钱,放心吃,我不会收你太多的。”
江柔见林霜霜一副认真的表情,觉得诧异又好笑,眼下怎么都要象征意义的收点钱了。
“好。”
林霜霜稍显不自然的笑了笑,收起了手,闷声快速进食。
早餐用毕,林霜霜知道要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江柔放下了筷子,拿出了一张淡黄色的牛皮卡片放在了林霜霜的面前,上面用蓝黑色钢笔水娟秀的写着两串电话号码,座机号和手机号都有。
“我自己可以的,江老师......”
林霜霜刚想推却,就被江柔温柔制止了。
“收好,找到地方跟我说一下。”
林霜霜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小卡片放进了胸前的小兜,系好了白色的纽扣。
金灿灿的阳光轻柔地从窗户上洒进来,江柔和林霜霜安静的吃着早饭,筷子和勺交错的影子在淡黄色雏菊的桌布上跳着舞。
“江老师,谢谢您,我走了。”
林霜霜冲江柔礼貌地鞠躬,认真且郑重的表达感谢,她在这里住的一天很开心。
她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床,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夜宵和早餐。
以及,被这么温柔的对待。
江柔婷婷袅袅的站在门口,白皙柔软的手攥着跟林霜霜要的有些褶皱的50元“住宿费”,秋水般的眸子,略带担忧的眨了眨。
林霜霜背着书包拉着箱子又出发了,她停停走走走了大半天,稚嫩的眉眼处疲惫和焦虑愈加明显,和之前的情况无二差,她还是没有找到地方住。
身心俱疲的林霜霜蹲坐在马路牙子上,一手拿着面包细细啃着,一只手抵在额前,遮挡住午后灿烈的阳光,寻摸着这条街还有哪个楼没有进去看过出租信息栏。
余光瞥过,一张发黄的A4纸上面写着公寓招租的广告用浆糊贴在了旁边的电线杆上。
【彩虹公寓单间出租,空调洗衣机,独立卫浴,每月800元】
上面还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姓张的联系人电话。
林霜霜起身看了看小广告,地址离学校不远,价格要求也简单明了,她决定去看一看。
绕过两条街,又穿过一条小巷,林霜霜一边和周围人打听着,一边往巷里深处走着。
巷深处,人声嘈杂起来,和小区楼群里不同,这里环境要恶劣些,酒糟味和垃圾的味道混合,还有浓重的烟味。
箱子滑轮不断前行滚着水泥地,娇小青春的少女气息引来巷子里不少男女的注目,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移动展览的物品一样,被周围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
林霜霜的脚步停止,她看到了要找的彩虹公寓,一个夹缝在两栋不高的楼宇之间二层小楼,密密麻麻的一堆窗户聚集在一起,门口还悬着一块灯箱,红色的字体写着“彩虹公寓”。
门口处有个破旧的桌子,桌子里面一个抽着烟翘着脚玩手机的中年男人瞥见了她。
目光相对,林霜霜有点害怕,周身往后一躲,男人笑了笑,掐灭了烟随手扔在了地上。
在这个地方,像林霜霜这种年岁和样貌的女孩很少见。
“找房吗?进来看看!”
男人的声音粗犷,下巴的胡茬长短不齐的呲着,胸前劣质的大金链子反着刺眼的光,身上带着浓浓劣质香烟的味道。
林霜霜壮着胆子问价,每月八百,要多交押金一千。
男人见林霜霜有意租,又很漂亮,便热情的带着林霜霜看了几间房。
房间和广告描述相符,房间里一张边角磨损严重的桌子,一把不配套的木质椅子,一个小衣柜,一张床,还有独立的卫浴,男人说被褥可以提供。
林霜霜转了转,空调热水器洗衣机看着都是年久劣质的样子,马桶的周围泛着污渍,男人按了一圈电器的开关,简单直接的告诉她这些东西都能用。
林霜霜又试着跟男人谈了谈价格,看房租能不能便宜点,但是男人变得严肃的表情告诉她,不可以。
林霜霜叹了口气,眼下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她选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房间,跟男人交了押金拿了钥匙,拉着箱子入住了。
房间中潮湿晦涩的味道让林霜霜不禁皱起了眉,她坐在光秃秃的木头床板上,眼睛向四周瞟着,脸上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高昂的租金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打开锈迹斑斑的窗户,顺着窗户钻进来的新鲜空气让她得以喘息。
林霜霜安慰自己,这个价钱比学校每个月六百的寄宿费要多一些,但至少比租居民楼少多了,费用这方面,不用每天被寄宿制度要求,她可以选择的兼职多一些,她脑海里不停的按着计算器,在按完“等于”键后,她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林霜霜打扫好了房间的卫生,铺上了自己的床单被罩,准备把箱子里潮湿的衣服拿出来挂好。
林霜霜打开箱子的时候,淡淡的清香从里面溢出,她目光微怔,拿衣服的手短暂停留在空中,她闻到了江柔家中洗衣液的味道。
林霜霜解开胸口处的扣子,小心翼翼地把兜里的小卡片拿了出来,她凝视了上面的数字,可能是看的有些久,那两串电话号码渐渐印到了她的心里。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了天,天边上那一抹云染上了金边,倚在窗户看着窗外的林霜霜眸光犹豫,她在想要不要告诉江柔自己找到了住所。
公寓门口处有公用电话,带她看房的男人说过,公用电话三分钟以内免费,不管传话。
林霜霜犹豫着走下了楼,纤长的指尖一下一下按下了心里的那串数字,随着电话待接通的嘟嘟声,林霜霜的心跳也加快了起来,刚响过三声,林霜霜便挂断了电话,回了屋。
她的内心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自己认真了。
也许,那句“找到地方跟我说一下”,只是江老师的客套话吧,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别人。
林霜霜坐在桌角露出木头的桌子前,昏黄的灯光透过带着灰绿色霉点的灯泡在书本上印出斑驳,林霜霜从书包里拿出了数学作业,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她想让题目装满自己的脑袋,不再想这个对于她来说纠结的问题。
到了晚饭时间,楼道里热闹了起来,鞋跟踩在单薄的楼板,发出不规律的哒哒声,隔壁老乡之间一起喝酒吃饭聊天杂乱粗糙的声音也透过墙壁钻进了林霜霜的耳朵里,林霜霜眉心皱的愈发深邃。
算题卡住的时候,这种扰乱的声音让她思路难以清晰,她心烦的把笔放下挠了挠头。
从小在恶劣环境长大的林霜霜深知情绪发泄完还是要想解决办法。
林霜霜想起来之前秦悠悠硬塞给她一个塑料小盒,是一副耳塞,秦悠悠一直在夸赞这玩意多好用,平时在宿舍里,大家都很安静,一直没实验过,这次倒是派上了用场。
柔软的海绵拧成小小一颗放进了林霜霜的耳洞里,失去压力的海绵渐渐松快自己的身体,盈满了耳洞的缝隙。
耳塞还是有用的,尽管还有细微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挠痒痒,但是已经阻隔了比较大的噪音。
林霜霜吐了口气,沉了沉心,拿起笔继续在纸上淅淅索索的写着。
一间小屋,皎洁的月色从绿色霉点的窗台上撒了进来,光洁的照在了挺直背脊伏案学习的林霜霜身上,周边环境嘈杂,她却沉浸在这微寒的夜色和昏黄的灯光下,一笔一划为可以自己掌控的生命隽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