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风吹过，吹散了如纱般的云，一轮明月的皎洁面容清晰了起来，天上的星星也闪着明晃晃的光亮，一束银白色的光顺着狭窄的窗户缝隙射了进来，洒在了江柔和林霜霜的身上，把她们包裹在一起。
林霜霜听到江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惊慌的眼神蓦地顿了顿，越深的往江柔怀里钻。
江柔紧紧蹙着眉，胸前的柔软感觉着林霜霜在怀里的啜泣，像受了伤的小猫一样，一声声的低声轻哼发出的频率隔着一件淡黄色的毛绒针织衫震着江柔的心，漆黑的眸子里起了薄薄的一层迷雾。
“没事了，没事了。”
江柔边温柔的说着边用双手把林霜霜往怀里搂的紧了些，掌心的温度透过林霜霜的老旧毛衣压实在她的背脊上，林霜霜的大口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下来，林霜霜在自己的毛衣上蹭了蹭沾满灰尘的手，难为情的偷偷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江柔垂着眸子，柔着声音说，“你还好吗？”
温热的气息在林霜霜的脸上轻吐着，林霜霜的嗓音里轻颤着“嗯”了一声。
江柔扶着腿发软的林霜霜坐到了床上，把大衣两侧的衣襟往怀里揣了揣，俯身蹲在了床边，仰着头，一双星眸流转的眸子认真的凝视着林霜霜哭红的眼圈。
“霜霜，你先缓缓，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去跟房东沟通，这里不能住了，把房退了，你跟我回家。”
江柔的声音温软有力，秋水般的眸子比往日多了几分坚定，一只手伸进大衣兜里摸索出一包纸巾，塞进了林霜霜的手里。
“跟我回家”这四个字让她微微怔住，林霜霜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看着江柔，清冷的月色映在那张瓷白的脸上，让她在那莹润的瞳眸里看到了希望。
冰冷发抖的手被细软温热的手包着，颤巍巍的感受着来自外界唯一的暖意，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带着信任和依赖。
林霜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江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会在自己万般无助的时候一次次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垂着头攥着纸巾，来回摩挲着，尽可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发抖，耳边若隐若现江柔和房东交涉的声音。
“租金可以按天收，押金我可退不了！”
房东的嗓音骤然大了起来，硬生生地说着。
林霜霜的心跳猛跳了一下，那是她辛苦挣下来钱，如果要不回，那这段时间的辛苦都白费。
她想起身跟房东争辩，可身体却没有从刚才的惊慌中摆脱出来，浑身无力的她只能望着门口的江柔。
刚开始还是细雨般说话的江柔收起了温柔。
“这个押金必须退。”
“押金押金，凭什么要退？”
“押金是你的房屋和你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害的保障，可是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我们，刚才这种事情如果他们打开了门，后果不堪设想！”
“那又怎么样，这不是没打开，你啊，要走赶快走！租金能按天算那是给警察同志面子！”
江柔的眼色不太好看，比平时凌厉了些，气场强大的说道。
“你忘了，她是未成年人。”
“她在你这里有没有登记？有没有获得监护人的同意？是她违约还是你违法？”
剩下的声音林霜霜没有听全了，她只知道房东的声音弱了下去，刚才呵斥那几个男人的声音出现，江柔和他在说着什么，随后楼道里恢复了平静。
“好些了吗？可以收拾东西吗？”
江柔走到林霜霜面前，俯下身，一只白嫩纤长的手将林霜霜慌乱掉落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了吓得发白的稚嫩脸庞。
“去哪里？”
林霜霜听见了江柔说“跟她回家”这四个字，但是她不确定这是一时的心急还是安慰，又或者是自己的错觉。
江柔笑了笑，眸子像是冬天的暖阳映在平静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柔声道，“在你找到比我那里更合适的住处前，就先住在我那里吧，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收拾起来很累，我也是一个人住，两个人还能互相照应。”
江柔歪头查看林霜霜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抿了抿桃花般的唇，又补充道，“你放心，我收房租不高！”
林霜霜眼睛转了转，两只小手又在腿上搓了起来。
江柔从身后掏出一个信封，塞进了林霜霜的手里，林霜霜犹疑着打开了信封，一叠红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林霜霜猛然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等她说话，江柔唇畔一抹笑意，点了点下巴，柔声道，“这里是1750块，你收好，别弄丢了，还要留着交我房租。”
泛红的眼圈起了一层水雾，林霜霜握着手里的信封更用力了些。
“我收拾哪里，你快告诉我。”
江柔站起身，四周看了看，搓了搓身前蠢蠢欲动的手。
“我，我来就好！”
林霜霜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开始规整床铺，不好意思的说，“我很快就能收拾好。”
江柔把堵在门口的椅子放在靠墙的一侧，脱下了驼色大衣轻搭在上面，女人香气瞬地发散出来，淡黄色的针织衫露出了全貌，紧贴的衣料勾勒出江柔身前的起伏和不盈一握的腰身。
林霜霜回眸见着，江柔正弓着步子准备把桌子推到墙边，她连忙上去帮忙，一起推。
江柔边用力边笑着，“你这个小姑娘劲儿可真大！”
林霜霜抿了抿唇，一团淡淡的红晕染上了脸颊，刚才太慌张，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得力气。
两个人一通收拾，已经到了凌晨三点，江柔和林霜霜一同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屋子不大，一些零碎物品还是会散落在角落里，林霜霜去卫生间转转，江柔则负责检查抽屉。
一个款式老旧的笔记本独自被放在抽屉里，她轻缓的把本子从抽屉里拿出来，欣赏了封面，一朵好看的牡丹花，微微绽放在硬实淡黄的牛皮纸上，厚重的手感很适合记录情绪和记忆，她没有翻开，将本子放在了床上的书包旁，接着去查看柜子里面有没有遗漏。
做完最后的检查工作，林霜霜站在门口又看了看这间屋子，轻声叹了口气。
江柔已经叫来了房东在门口等着检查。
“就这样吧！赶快走吧！”
房东皱着粗粗的眉毛，这大半夜的折腾让他更没有什么好脾气，江柔把钥匙和押金条退给了房东，拖着林霜霜的箱子往外走。
巷子逼仄深长，银白色的月光在高楼间只映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两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安静的夜里，听见风偶尔吹动树的扑簌簌的声音，还有那只旧箱子轮子滚动坎坷不平的路的声音。
林霜霜第二次来到教公寓的时候，少了第一次的局促，多了一些熟悉，她跟在江柔的身后，进门脱外衣脱鞋放箱子，一套动作完成后，还是有些不安的站在门口。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住进来，租客，学生，还是江柔的普通朋友，又或者是江柔在大街上捡回来的流浪人？不想给江柔添麻烦，也不想不清不楚的住进别人的家里。
江柔回头看了看门口的林霜霜正搓着小手，她轻挑了下眉毛，不紧不慢的脱下驼色大衣，挂在了挂钩上，女人的香气再次袭来，林霜霜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江柔柔声道，“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我们还是坐下来先谈好租金吧。”
林霜霜的眸光轻诧，却闪出一瞬的轻松感，她点了点头，像之前一样坐在了客厅的椅子上，垂着一对疲惫的乌青眸子。
江柔径直走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了两个杯子，里面装满了刚刚沏好热腾腾的红糖水，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把其中一杯放在了林霜霜的面前。
林霜霜的杯子和她上次用的杯子一样，上面画着一颗明黄色的榴莲，很可爱。
“先喝点红糖水，别感冒了，夜里凉。”
交接杯子的时候，江柔无意碰到了林霜霜的圆润指尖，冰凉感一下刺激到了江柔的末梢神经，江柔的心揪了一下。
夜深人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林霜霜两只小手捧起有些烫手杯子，感受着热水带来的暖意。
“这个公寓签的是长期租约，讲道理，你在嘉惠中学毕业之前，我都不会搬走，那间书房租给你住，就是你之前睡过的那间，每个月收你三百块。”
林霜霜抬着眸子认真的凝视着江柔，眼中露出几分犹疑和轻诧，这个价位太过便宜，林霜霜不想江柔故意帮她，更不想欠她的人情。
江柔没等林霜霜开口说，“别看我收的比较便宜，那是因为看书的区域咱们要共用的，我会把阳台的几案改成你的书桌，我的办公桌还是放在那里，还有就是......”
江柔瞧着林霜霜的表情自然了些，又接着说，“还有就是屋里的卫生咱们一人一天，我今年带高三，经常晚回家，你辛苦多看看家，咱们生活上也可以互相照应。”
林霜霜轻轻的呼了一口长气，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合适的价格，就算让她包了所有家务都没问题。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安保情况很好，都是附近学校的教师居住，不会有几个小时前那间公寓里的安全隐患。
林霜霜点了点头，从信封里抽出三张钞票放在了桌子上，轻声的说，“那押金要多少？”
江柔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用稚嫩的声音问着如此可爱的问题，憋着唇畔的笑意，故作淡然的说，“正常使用家里的这些东西损耗是一定的，这个不用你赔，我这房子条件还不错，还能怕你这个租客跑了不成？”
林霜霜也觉得自己过于客套了些，把装着钱的信封又塞回了兜里。
“前几天你睡的被子还在那里，你自己铺一下吧，这么晚了，咱们都睡吧，明天都要去学校上课。”
“好的，江老师。”
“江老师！”
林霜霜抬起眼皮，一声稚嫩的声音叫住了准备起身的江柔。
“嗯？”
江柔抬眉，定了定秋水般的眸子。
“我想知道，您今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霜霜犹豫再三，问出了她一开始就想知道的问题。
“嗯…不重要昂，现在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们以后再说，快去睡吧！”
江柔拿起桌子上的钞票，往房间走去，蓦地回眸一笑，冲着林霜霜笑意盈盈挥了挥，“欢迎光临，新舍友，晚安。”
凌晨四点，天色有些发白，弥漫着腾腾雾气，林霜霜望着江柔如水的背影，微微低头，轻柔低喃着。
“晚安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