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八月,山城一如既往的闷热,空气中湿度很高,像个大蒸笼,只有早上和晚上有些凉风,缓解一下这烦人的燥意。
江泱背着一暑假的作业半下午就到教室了,教室还是高二的教室,要到正式开学才会搬到高三专属的教学楼。
“泱泱,快,数学卷子!”宋运尔火急火燎的冲进教室找江泱拿卷子,生怕浪费一秒钟。
江泱从卷夹里抽出卷子递给宋运尔,顺便把地理和政治练习册一起递过去。大早上接到宋运尔叫她早点来的电话,她就料到有这一出儿了。
“听说了吗?咱班们要来一个上一届的复读生,百米跨栏的体尖,长的贼帅。”宋运尔一边抄一边兴奋的说道。
“能有多帅?”江泱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不停扇风,教室开了空调,但进进出出的同学太多,冷气很快就跑掉了。
周围嘈杂的声音听得她心烦,不等宋运尔回答,江泱就说她要出去透透气。
走廊上能看见教学楼前两棵茂密的树,专属于夏天的绿色,大片大片的绿色,风一吹叶子就轻轻摇晃。
“同学,高三(2)班是在这层楼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江泱的平静。她抬眼看去,就撞进一双含笑的眼里。
江泱愣了愣,才点了点头:“是,就在前面。”
“谢了。”那人挑了挑眉,一只手抱着一摞资料书,穿着白色蓝领的夏季校服,黑色的书包,干净利落的短发,笑起来肆意又张扬,像一阵海风吹过江泱纤细的身体。
这是他们的初见,在2017年燥热的夏天。
快上晚自习了,江泱走回教室,还没坐下,宋运尔就满眼放光地拉着江泱,小声说道:“看见没?最后一排,老张旁边那个复读生,帅吧?”
江泱慢悠悠朝后看去…是他,走廊上的那个男生,瞬间,她的心跳加快了一秒。
周围的女生都似有似无地偷看他,他却恍若未觉,认真跟班主任说话。
上课铃响了,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在座位上坐好。班主任老张走到讲台上讲了一下开学相关事宜,又说:“我们班来了一个复读的新同学,大家欢迎。”
他从最后一排走上讲台:“大家好,我叫孟嘉航。”
原来他叫孟嘉航,真好听的名字。孟嘉航的视线划过正在鼓掌的江泱,他似乎有些诧异,嘴角的笑意盛了几分。
江泱眼睫颤了颤,慌乱地低下了头。
左胸的校服上印着校徽,听着17岁的心脏疯狂跳动。
课间,江泱准备去上厕所,半路上被文理分科以前的同学拦住,是理科班的宋时雨。
“听说你们班来了个复读生,巨帅?”宋时雨满脸放光,兴致冲冲地问道。
江泱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他的脸:“嗯,是很帅。”
宋时雨兴奋更甚,非要江泱带她去看。课间,走廊上有很多同学走上走下,她俩也不太显眼,但江泱心里有些慌,要是被发现了,他会不会以为是她在看他?想着,她脸上红了一片。
后门大大开着,一眼就能看见他,可能是太困了,他面朝着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细软的黑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头上,高挺的鼻子跟手臂挤压在一起。
忽然上课铃响了,孟嘉航皱了皱眉,好像要醒了,江泱被吓到,像害怕被发现的小偷,急忙拉着宋时雨跑了。
偷看他的人很多,就算被发现对孟嘉航来说好像也是平常事,但对江泱来说,不一样。
一直到九月正式开学,江泱都没再跟孟嘉航说过话,只是每天晚自习下了,她都会从前门走,这样路过后门的时候就可以偷偷看他一眼。
有时候江泱也会问自己,喜欢他什么?
他们没说过几句话,更算不上熟悉,他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东西,她一无所知。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解的,纯白的岁月里许多事都无迹可寻。
开学之后,高三的学生搬到了另一栋教学楼,新教室一排透明窗子外,有江泱最喜欢的树,她上课有时会发呆,盯着那颗青绿的树,数着它的叶子。
大课间,宋运尔拉着江泱跑去操场看体尖训练。今天篮球尖子生不在体育馆里训练,在操场上跑圈。树荫下的一角,已经有好多女生站着围观了。
“欧炎好帅啊,他拉球服擦汗了!”
“我看到腹肌了,啊啊啊!”
“孟嘉航也好帅!”
……
猛地听见他的名字,江泱心颤了颤,状似不经意地朝跑道看去。
孟嘉航穿着跑步的短裤,露出腿部线条流畅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上身穿着件蓝色背心。他正在赛道上做准备运动,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朝视线来处看去,正对上江泱的眼睛,唇角勾了勾,他懒散地扬了扬下巴,好似在打招呼。
江泱故作平静的移开视线,好像只是在随意的打望,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睛 。
身边传来一阵尖叫,江泱却忽然却觉得周围静得出奇,只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和满腔的心跳声。那个站在跑道上意气风发,肆意笑着的人,好像在她眼前点了一把火,一路烧到心尖。
细碎的阳光穿过粗壮茂密的树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一吹,就像湖中的小舟,轻轻晃悠。
直到快上课,江泱和宋运尔才踩铃跑回教室。
整整两节自习,江泱都心烦意乱,脑子里全是孟嘉航肆意的笑。
他那样大胆又坦荡,而她,敏感又害羞。
“江泱,记得值日!”晚饭时间,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去吃饭,清洁委员走出教室前,朝江泱喊道。
江泱从一堆卷子里抬起头,她没看值日表,不知道该她做清洁,谢过清洁委员之后,又叫宋运尔跟其他同学一起去吃饭,江泱才走去前门看值日表,她的组员是谁?
小小一张值日表贴在前门后面,“本周值日生”几个字后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两个名字:孟嘉航,江泱。
不过三个字,却像灼人的烈日,烫得人心慌。
可孟嘉航已经去训练了,江泱只好一个人认命的开始做清洁。宋运尔吃完饭回来,还不忘给江泱带了个面包,见江泱只有一个人,奇怪地问道:“泱泱,你组员是谁呀,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做清洁?”
江泱顿了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孟嘉航。”
她极力想让这个名字轻松的从嘴里说出来,生怕自己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
他是她羞于昭告天下的秘密,只有日记本和夏天可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