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并不凛冽,反而平添了一股燥热。
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叶兰亭额前的发丝,他靠在门边,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在发疯的大少爷。
良久,他才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下,冷笑了一声。
“少爷,你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吗?”
原本平稳的语气到中间突然来了个停顿,变得不可捉摸。
可邹凌见他眼里一片清明,不含一丝笑意,他的心却猛地下坠。
他知道,这是变相的拒绝。
“你知道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邹少,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
叶兰亭出声打断他想要挽留的话语,脸上闪着不耐烦的神色。
“我可以带你去我的私人……”
叶兰亭提前一步摇了摇头,“我要找我的男友一起吃饭。”
“还有,邹少,你不觉得你的喜欢很突然吗?”
叶兰亭经过他时忽然停下,问了这么一句困惑他许久的问题。
总共认识不到一个月,突然来跟你告白,还是在得知你有男朋友的前提下进行的。
不会很突兀吗?
至少在当事人面前是这样认为的。
他挑着下巴,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一边紧抿着唇瓣的邹凌身上。
虚无、无言。
见他不打算说话,他想也不想就从他身侧穿过,动作利落的很。
“叶兰亭,”邹凌猛地回过神来,出声叫住了他,语气放缓,“如果我说,我们以前认识呢?”
纳尼?
叶兰亭登时蹙起了眉峰,满脸都是大写的不信。
邹凌也没指望他能从回忆的边角中寻到一丝的蛛丝马迹,可真看到他这副下意识不知情的样子,心里还是会泛起疼。
循着叶兰亭好奇的目光,他哽咽道:
“三年前在荷叶镇,那个受伤的人是我。”
邹凌的嗓音很低,近乎嘶哑。
叶兰亭听后细细思索起来,眼中瞳孔突然紧缩,迅速往身后的邹凌看去。
记忆中那个高傲的面孔与眼前人的轮廓一一重合……
三年前,荷叶镇。
酷暑难耐,炙热的烈日高悬在无云的空中,无情地炙烤着地面上的一切生灵。蝉在阴翳的枝叶下叫唱,连成一片的池塘里偶尔冒出几声蛙鸣。
叶兰亭心不甘情不愿地耷拉着脑门,走一步踢一下山路上的碎石,心里怨气的很。
“小兰啊,赶紧走快点,再晚上那么一两分,咱们连人参的叶子都瞧不见!”
走在前端的老奶奶戴着草帽,停下来看了眼落后她十几步的外孙,脸上挂着慈祥的笑。
叶兰亭一听到这个小名,稚嫩的脸上就忍不住害臊。一把放下扛在肩上的锄头,嚎了一句:“姥姥,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
他苦命的提着那杆锈迹斑斑的锄头,大步赶在他姥姥身后。
“你这孩子,”姥姥笑了,脸上深刻的褶皱尽数显现出来,“你要真那么不服气,当初就不该和你爸吵!”
这事又扯到叶兰亭前两个月的事了,才十六岁的他,在某一天放学骑行回来,怒气冲冲地跑到他老爸的书房里,大喝一声:
“爸,我不读书了,我要赚钱!”
结果就被待在一边玩平板的叶兰溪左右开弓打了两个大比兜。
在听到他解释说,“反正这社会文凭那么高,大街上随便抓出一个人都是985、211高校毕业出来的,我读再多的书也没用,还不如早点赚钱养家。”
叶兰溪又赏了他一记耳光。
他老爸还好,会规劝他别那么的意气用事,但他都被打了三个巴掌了,猛一回头改口,这顿打不是被白打了嘛。
他就犟着驴脾气,死都不回头,最后被他亲姐——叶兰溪,给送到这穷乡僻壤里头陪他姥姥安享晚年。
天天不是说挖红薯,就是插秧苗,三天两头里还得上一次山,去拾松毛,捡枯枝,唯独没去砍柴。
毕竟这年头,林区保护抓得严,他姥姥也不想他大外孙进局里。
他也就搞不懂了,家里又不是说没钱,干嘛天天过这原始人般的苦日子。他家,不,姥姥所住的地方,没有煤气跟天然气,没错,你没听错,就只通了电跟镇上那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邮局能顺带通个邮,电还被她老人家抓得死死的,除非真的黑得见不了五指,是绝对不能开灯的,开了就被她老人家唠,手机随身带,家里有座机,老人家就命令他一星期只能充一次电。
啥也别说了,他姥姥家就连吃饭都是由大灶煮出来的饭,烧出来的菜。
他怀疑要不是镇上不卖煤油了,姥姥家里甚至还不会去花三千块通电。
这不,一被送来个把月,就渐渐加强难度,每个星期去两趟山上,不是挖参就是说有名贵的草药。
谁大中午的不睡觉,吃完饭碗筷都还没洗就琢磨着要去山上挖参啊!什么名贵,稀缺的草药这时候去了还能被人捷足呢!
叶兰亭眯着眼,一脸赴死的跟着摸到山脚下。
姥姥已经开始俯身寻找根叶了,他就趁机溜到另一边,边走边给自己打掩护:
“姥姥,我看那边好像有好多人参,我先过去看看,您千万别找过来,我玩……挖到会回来的。”
也不等他姥姥答应,人就撒欢了。
废话,谁会乖乖抠泥呢,这种人参回头买个大几罐珍藏品送回来给她老人家。
也亏得他知道这片地区没有蛇虫出没,又有几户人家挨着边,不然,他还真不敢丢下他姥姥一个人留这挖参。哪怕听闻姥姥曾有过两天闯山头的战绩,常常抽出时间来山底下
转悠。
更何况,他走的距离也不远,就差个一二百米,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牙签出来,叼在嘴里,像个无业游民般四处逛荡。
“唉,我去——”
他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儿绊倒了,扑腾地往地上一栽。
还好没被人撞见,不然,这让他英明神武的帅脸往哪搁。
就是纯白的T恤衫被红泥擦到了,又得跑到河边浆洗个二三十分钟。
他怒了,喘着粗气爬起来,朝绊倒他的地方狠狠踩上一脚。
“唔——”一声闷哼响起。
叶兰亭被吓了一跳,而且脚底下传来的触感也很不正常,似乎还有点……软。
他提着心,往地上看去。
冷汗登时冒起。
只见地上赫然摆着一个晕倒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