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固第一次出现在安然的视线里的时候，是五年级的黄昏，安然抱着装满玻璃弹珠的铁罐冲上天台，差点撞上生锈的铁杆。

    "小心。"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水箱后面传来。安然踉跄着站稳，看到那个永远坐在教室第一排的男生正合上《奥数精讲》，镜片上反射着最后的霞光。他站在水箱阴影里像个突然卡壳的机器人。

    "我是安然，你是...？"安然往前靠近，她知道他，大名鼎鼎的天才少年。那时候的孺固非常像动画片里的名侦探柯南，白衣正太，这么好看的男孩，却沉浸在题海里。

    "安然，我有印象，我是孺固。"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得像在做课堂点名。不知道是客套话还是，还是真的。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天台的风吹起安然乱糟糟的马尾辫，几缕发丝粘在嘴角的橘子糖渍上。她突然发现孺固的校服出奇地干净，连袖口的纽扣都规规矩矩地扣好——不像她的，第二颗扣子早不知掉在哪次爬树探险里了。

    "我有时候.....不太想做最后三道拓展题。"

    这句话像咒语般打破了什么。

    孺固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这样一句“反叛”的话。他轻轻翻过一页手中的《奥数精讲》，却发现那页上的题目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我也不想，那我们正好玩点别的。”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孺固的奥数书再没被翻开。他听着安然描述如何把《还珠格格》藏在琴谱下面，讲暑假在青岛沙滩被水母蜇到的经历，甚至还有她外婆家那只总偷吃作业本的羊，和无尽的稻田。

    他说得不多，但听得很认真。有时微微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夕阳在他镜片上投下不断变换的光斑，那些数字与公式构筑的冰冷壁垒正在一点点融化。

    天台的风渐渐凉了，远处传来放学铃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音。

    "你呢？"安然突然凑近，"以后要当数学家吗？"

    孺固低头看着自己指尖无意识地在水泥地上画出的函数图像，过了几秒才回答：

    "我想造能飞出太阳系的飞船。"

    "为什么？"

    "因为..."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说给风听的，"我想逃离这里。"

    安然愣住了。她不明白“这里”具体指什么。她只是蹲下来，捡起一颗玻璃弹珠。

    “那你带我一起走吧。”她说，“我不会算火箭方程，但我可以帮你讲故事。”

    孺固抬起头，看着她逆光的脸，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柔软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們一起逃離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