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尘封的过往

    ……

    深夜,天台。

    离开某位负责人的实验室后,斯莱瑞带着一瓶啤酒上了天台,盘膝坐在天台边缘,任凭思绪放空。

    大概是月色醉人?他难得想起某段尘封多年的过往。

    关于——雅文邑。

    他其实是见过雅文邑的。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忘记他是如何见证白鸽被乌鸦染黑。

    斯莱瑞如是想。

    Armagnac,雅文邑白兰地,被誉为世界最古老的“生命之水”,由最优质的白葡萄蒸馏陈化而成,酒香四溢。他是墨西哥分部基地的负责人,也是科研组一把手,且掌握整个组织的武器供应。

    跟他们这些训练营出身的高层不同,雅文邑是那一位亲自下场招揽的,后来直接空降成为科研组的老大,据说雅文邑之前还是个很有名气的药学教授。

    而他那时还没有重新被软禁研究所,十七岁的他,与琴酒搭档从初出茅庐到一战成名,可谓风光。

    然后,名声鹊起的第三年,他们认识了雅文邑,谈不上交好,但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单方面势同水火。

    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雅文邑,在他的记忆深处留下了浓重的笔墨,乌鸦黑暗阴冷的巢穴,突然飞入一只白鸽,又怎会轻易忘记。

    而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作为被雅文邑负责的实验体,怨恨与否,他其实也不知道。或许他是恨雅文邑的?毕竟,药物实验真的很疼,他讨厌自我意识被人操纵。

    只是,他从未想过某个本该意气风发的人,走出审讯室以后彻底沦为了一个——疯子。

    虽然,他也出了一份力。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无论是哪个雅文邑,于斯莱瑞而言,都是一样的,他们也算半个同类,毕竟能在组织活跃,又有哪个人不是疯子?

    或许,那时的雅文邑惊艳了不少人,饶是贝尔摩德也不止一次感慨。

    她说:“雅文邑是一只被强行折断羽翼而染黑的白鸽。明明他与叛徒交好,先生没有惩罚他,甚至给他独掌一方的特权。

    无非是先生觉得自己能让这把兵器永远臣服,可惜……”可惜,白鸽永远不会与乌鸦共舞。

    一束月光倾洒而下,与斯莱瑞手上的啤酒瓶交相辉映,仿佛在勾勒一幅画卷,这幅画名为——《旧怨》。

    周围景物像被按下回溯键,慢慢地、慢慢地发生改变。

    酒窖中即使酒香四溢也挡不住它的血腥。

    黑发墨眸的青年手里握着一把硝烟未散的左轮手枪,僵愣在原地。

    [叛徒格兰威特已处决。——Armagnac.]

    许久,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才勉强唤回青年片刻神智。

    砰!

    酒窖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金发男子带着怒火闯了进来,入眼即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格兰威特倒在酒架前,毫无生息。

    格兰威特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染红,他靠着酒架的那块地也积了一摊血,狼狈至极,而他身旁,一株染血的铃兰花木雕碎成了两半。

    地上的血一点一点凝结,似乎要与那株铃兰花共融一体,犹如朵朵绽放的血莲。

    于是,近乎失去理智的金发男子将怒火宣泄在酒窖里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身上,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只听他厉声斥责,“雅文邑!就算格兰威特是叛徒,他也只隶属审讯组,你凭什么越权处决他!”

    “任何人都有处决叛徒的资格,不是吗?”

    雅文邑嘶哑、仿若失真的语调幽幽响起,抬眼直视威士忌,见他面色狰狞,不禁嗤笑,“还是说,您在质疑先生的决定呢,威、士、忌、大、人?”

    代号威士忌的金发男子无言反驳,他抬头与雅文邑遥相对视,怒火中烧。

    如果眼神能杀人,雅文邑不知道被他杀多少次了,他当然不敢质疑先生的命令,可他也想问清楚格兰威特。

    为什么背叛他,他们明明……不是吗?半晌,威士忌弯腰捡起那株摔断的铃兰花,悄悄藏在袖中,神色晦暗不明。

    抬头那刻,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加重,威士忌看着似乎洋洋得意的雅文邑,语气森寒,“雅文邑,你最好祈祷不要有被我抓住把柄的一天,落在我手上,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后者旁若无闻,根本没有将威士忌的威胁放在心上,镇定自如地迈上酒窖的阶梯,潇洒远去。

    嘀嗒,嘀嗒。

    昏暗潮湿的审讯室里,雅文邑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纯白的内衬染尽鲜血,一道又一道鞭痕纵横交错。

    如果不是半悬在空中,只怕站都站不稳了,雅文邑意识逐渐模糊,却还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留有余力与审讯者周旋。

    巧的是,负责监督审讯的人是斯莱瑞。他特意翘了琴酒的任务,来审问雅文邑。

    他们不算熟悉,充其量只是几面之缘,再进一步的关系根本没有了。

    审问,也不是行动组负责的领域,不过是斯莱瑞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才来此一遭,他很想知道,雅文邑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即使跟某个叛徒的关系如胶似漆,那一位却迟迟不肯松口处置他。

    “下去。”看了会严刑拷打的热闹,斯莱瑞啧了声,抬手示意施刑的外围成员停下,并驱逐他离开审讯室。

    后者在组织混迹多年,反应过来前者的弦外音以后,迅速离开,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审讯室大门被人关上。

    听见一阵门口的响动,雅文邑涣散的意识逐渐回笼,虽然看不太真切,但心下明了是换人审问他了。

    斯莱瑞双眸微眯,开腔询问,“3月15日,叛徒格兰威特身份暴露前,期间你是否跟他进行过其他无关任务的行动?”

    丝毫没有面对前辈的态度尊敬,他们初次见面时,意气风发的雅文邑或许真的惊艳了初绽锋芒、不可一世的斯莱瑞。

    只可惜如今白玉有暇,看着雅文邑这狼狈的模样,他好像又不太想更进一步了。

    这块残缺的白玉,还是死了算了,他不喜欢。

    “没有。”

    雅文邑不曾犹豫。

    “处决格兰威特之前,你人又在哪里?”

    “我当然是在监视任务对象。”

    一问一答,好似没有半分纰漏。

    大概是心知肚明雅文邑定有所隐瞒,斯莱瑞忽然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佯装无奈道,“前辈,格兰威特被您处决,到底是死无对证了,您最好不要试图混淆真相哦,您也不想我乱写什么报告交代上去,是吧。”

    不是威胁,胜过威胁。

    闻言,雅文邑身形微僵,心道是他小瞧眼前的年轻后辈了,不过,面上还是维持镇定,选择一言不发。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斯莱瑞摇摇头,只觉得无趣,也不想跟雅文邑进行什么老狐狸聊斋的游戏了,将吊在半空中的人放了下来。

    在雅文邑摔下地的那刻,斯莱瑞一手抓起扣在他脖颈上的镣铐,令他只能维持一个半跪不跪的姿势,行动受限。

    “前辈是什么时候跟格兰威特相谈甚欢的,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雅文邑,如果他有半分迟疑,这罪名也是定下了。

    “我与他不过是几面之缘,何足挂齿?”雅文邑闭上眼,咽下满腔的愧疚。

    “处决他,是先生的命令,我跟他不熟,我只是奉命行事。”

    “叛徒,谁都可以处决,我也绝不会徇私。”

    口不对心的一席辩驳言语像是要将他浑身骨头拆开一样,刺痛着他的神经。

    真恶心,雅文邑,你真恶心,辜负了挚友的信任。雅文邑甚至唾弃自身,但为了完成挚友的夙愿,他不可以暴露。

    闻言,斯莱瑞注视着雅文邑,想透过他的双眼,戳穿他的异样心思。

    可惜,失败了。

    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一片波澜不惊,竟然什么都瞧不出来。

    他讨厌那双灵巧的眼睛,这件至宝,不应该拥有灵气。斯莱瑞如是想。

    他敛去嘲讽的意思,继续问,“背叛了组织的人不配与你并肩,我相信您绝不会像格兰威特一样背叛先生的,对吗?雅文邑前辈。”

    抓着脖颈镣铐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力度,雅文邑呼吸忽然一滞,周围的空气好像被人掐断了,窒息感扑面而来,意识逐渐模糊。

    “我,只为先生效劳。”雅文邑声线嘶哑,恍惚间,对上斯莱瑞那双血红的眼眸,沉吟。

    下一刻,斯莱瑞松开手,他如同断线木偶般跪倒在地上。

    新鲜空气沁入肺部,雅文邑如获新生,猛一阵压抑不住的呛咳,镣铐锁链牵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搁浅的鱼垂死挣扎。

    斯莱瑞蹲下身子,伸手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前辈,不要骗人哦。”

    “我讨厌撒谎的人。”

    咔嗒一声,视角重归黑暗。

    两年后。

    嘈杂的战场上,黑烟四起,喊叫、命令、发泄一般的尖叫,隔着耳麦弥漫在空气中,指挥室,男人晃动着酒杯,手指修长,几乎包裹住了整个酒杯。

    明明是失败了,可男人的神情近乎冷静,他精心经营多年的黑手党势力终究在今天大权旁落,但男人并不觉得意外——是因为那个人吗?

    几乎在想起某一个人的瞬间,男人的手就顿住了,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惯性飞溅了出来,又顺着他修长的手骨滴落。

    Fuck!

    他近乎把心里的脏话骂出来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示人,可是时隔两年,那个人依旧这样轻易就激起了他的信任——也许是因为今日这么大的变故吧——他依旧在欺骗着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格兰威特在他心里的地位从未被人替代。

    威士忌手上力度一重,酒杯轻易碾碎,鲜血与酒液交融,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

    “威士忌大人,不,不好了,劳埃德执事长被他们杀了……”

    手下狼狈不堪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阵鬼哭狼嚎,“朗姆大人的支援还没来,我们的人快撑不住了……”

    “慌什么。”威士忌抽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酒液,一记眼刀扔过去,吩咐道,“在我们控制的领域,雅文邑永远都别想捞到好处,等他进来,立刻让人引爆地下室的炸药库。”

    炸药库连接了大半个基地中枢,他宁愿毁了他这片心血,也不愿让雅文邑占尽好处。威士忌目光一凝,杀意毕露。

    “明,明白……”手下虽然怕死,但也不得不应下威士忌的命令。

    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时,高空中传来一阵直升机的轰鸣声,一架黑色的武装直升机喧宾夺主,直接占领了威士忌作战指挥室上方的领域。

    武直盘旋半空,绳索垂下,一身黑衣、长发梳成狼尾的青年男子从天而降。

    那人正是雅文邑。

    从走出审讯室那天开始,雅文邑比以往更不知收敛二字如何书写,明明是科研组出身,行事手段却比琴酒他们行动组还要狠绝。

    无人知晓,两年前的审讯室,在斯莱瑞离开之后,雅文邑到底经历了什么。

    两年后的今天,组织高层的夺权战役愈演愈烈,此前风光无限的威士忌濒临败北。

    雅文邑一路杀入了指挥室内部,与威士忌站在对立面,指挥室也只剩他二人。

    仇敌狭路相逢,硝烟骤起。

    “两年前那句话,我还给你。”

    雅文邑平静地说,并不打算给威士忌反攻的机会,手持军刺,猛地朝人攻了上去。

    “沦为阶下囚的是你,威士忌。”

    铛——

    兵戎相见的瞬间,军刺与短刀的撞击声,尖锐刺耳,不禁令人胆战心惊。

    雅文邑发了狠了,进攻威士忌的命门,不见半分心慈手软,后者亦然。

    他们二人体格相差不大,体术上也是不分伯仲,手持兵器,近身搏斗,如猛虎相争,你来我往、游刃有余,一时胜负难分。

    前者步步紧逼,再三直夺命门,占尽了上风,略逊一筹的威士忌只想骂人,雅文邑一个走科研路子的,体术格斗什么时候也掌握的炉火纯青了?

    简直比鬼还难缠。

    下一刻,雅文邑横握军刺再度攻上,寒光乍现,凛冽的刀锋直接划破了威士忌的脖颈,鲜血四溅。

    威士忌被雅文邑划破脖颈的那刻,将短刀捅进了他的腹腔,遂干脆利落地拔出短刀。

    他们都受了伤,且受伤程度轻重不一,原本旗鼓相当的二人,局势扭转,稍弱的一方总要吃亏。

    雅文邑不顾腹部伤势,猛一发力,抬腿往威士忌胸膛踹上去,把人踹出十米之外。

    砰的一声巨响,威士忌整个人砸在围墙上,胸骨塌陷,吐出一大口血后,倚靠着墙面,面色一阵青白。

    雅文邑没有给威士忌任何喘息的机会,捡起一旁的军刺,快步上前,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军刺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将他钉死在墙上,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嗤笑嘲讽,“你输了。”

    被钉死在墙上的威士忌嘴里吐着血,却是笑着的,如此场面,他不禁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午后,与某人的初交锋,他也是那么厚着脸皮笑着,可现在,他明明也是笑着的,怎么会悲伤的想要流泪呢?

    29岁的天才也曾被人折断羽翼,他出生在阴影,成长于黑暗,组织是他的巢穴。

    或许以前的他眼睛里有光,但他其实更执着自由的身躯,陈年旧伤,附骨之疽,时刻提醒他不必沉溺过往,不必期待哪束光为他止步,将他带回人间。

    可意外却总是先一步为他敞开门扉,许多年前的那场硝烟下,被红色光芒笼罩,外表轻佻的某个人向他奉上了最忠诚的信仰。

    他们在红黑之间共舞,他们默契的宛如半身,他的执念与他的理想碰撞。

    威士忌很清楚,即使巨人的国度轰然崩塌,格兰威特的名字也永远只是布尔什维克,纵然有那么一瞬,他们或许心中相念,可终局仍是刀剑相向。

    在立场相悖面前,他们不会有握手言和的一天,威士忌也并不想承认自己恨格兰威特。

    只不过,他或许会怨恨某人的轻佻掩去对他刻骨铭心的忠诚,也或许还有一丝丝怨恨格兰威特的心硬似铁,恨他的心里没有一点他的位置。

    以及那一缕压于心底,不敢深思更不敢探明的悔意,后悔去迟一步,后悔没有阻止,后悔与格兰威特相识。

    教堂的白鸽不会亲吻乌鸦,同样,在红色理想的信仰下,格兰威特从来都不属于他。

    转瞬间,像是想通了什么,抬头对上雅文邑那双墨色的眼眸时,威士忌不由自主地松开捂着脖颈的手,任由伤口继续流血,他嘴角咧着笑。

    “雅文邑,成王败寇,动手杀了我啊,这样,你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了,他永远不会信任你,即使我是被他丢弃的废子。”

    威士忌突然拔高声调挑衅,难以压制的恶意驱使着他,带着几分果决。

    “格兰威特那个叛徒——死不足惜。”

    他笑出了声,嘶哑的低吼着,如困兽舔舐着伤口,却又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扯开雅文邑的伤疤。

    他试图激起雅文邑的怒火,并借他的手杀了自己,湮灭那一位对他初燃的信任。

    雅文邑沉默不语,威士忌的激将法于他而言,起不了什么作用。

    威士忌越笑越大声,身体越往前倾,即使他的肩膀刺痛着他的神经,抗议他的行径,他也浑然不在乎。

    “雅文邑。”

    “我守不住的,你也别想得到。”

    轰!

    一道响彻云霄的爆炸声袭来,瞬间,火光四射,整个指挥室被包裹在大火中。

    爆炸还在继续,威士忌看着雅文邑语气是藏不住的恶意。

    他最后的底牌是拖着半个组织基地,为他陪葬。

    “逃吧,雅文邑。”

    “或者——”

    “与我同葬火海。”

    他嘶吼着。

    盘旋在高空的武直,放下绳梯,顶着爆炸余威靠近雅文邑他们。

    “大人,快上来!”驾驶直升机的代号成员朝下方的雅文邑大喊。

    雅文邑回过神,心知威士忌没有生还的可能,于是他拔出军刺,收刀归鞘,一手抓住绳梯的绳索,往上踩。

    武直上的代号成员见自家老大抓好了,立刻加快直升机的速度,带着他远离爆炸地。

    雅文邑的视线与威士忌交汇。

    火光之中,威士忌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他最讨厌的男人,竟然跟格兰威特的身影重合了,他们明明不像,但身上那股为信仰献身的意志力,简直如出一辙。

    哈。

    其实,败给你也不算亏。

    威士忌释然。

    武直远走高飞,雅文邑俯瞰下方火光冲天的指挥室。

    将脖颈上的铃兰花吊坠摘了下来,指尖摩挲着铃兰花,流露出难掩的眷念,低喃道,“你看,我替你报仇了。”

    放心,组织很快也要为你殉葬了,达瓦里氏。

    一阵轻风袭来,轻柔地吹过雅文邑的发梢,铃兰花被月色勾勒的迷人。

    ‘伊万,替我保管好我的邮票集,还有,我的铃兰花也不差,对吗?’他耳旁倏然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听见熟悉的声线条,雅文邑微微一愣,放下铃兰花吊坠,再抬眸,他好像在那轮明月上瞧见了记忆深处某个人的身影。

    “原来,你一直都在。”

    那阵风啊,终于是自由了。

    白驹过隙,多年光景宛若飞雪,等雪化了,他们还是最初的模样。

    而今,组织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层们权争最激烈的时候,被定格在七年前的那个满月。

    七年前,那一位属意的继承人威士忌遗憾退场,葬身火海,作为二把手的朗姆也因支援威士忌不及时被那一位迁怒,不再被付诸信任,高层地位岌岌可危。

    威士忌掌握的黑手党势力尽数瓦解并归顺雅文邑麾下,即使他的领域在墨西哥,但组织大半个欧洲分部仍以他马首为瞻。

    琴酒杀了前任行动组组长,上位后,在那一位的默许下,也从雅文邑手里拿走了另一半欧洲分部的控制权,成为高层中挟制雅文邑的第三把刀。

    此后,尘埃落定。

    组织在根源上分裂成四个派系,“碍于”那一位的威慑,他们勉强维持明面和谐,私下是如何血雨腥风,不得而知。

    思绪回笼,望着半轮明月,斯莱瑞举起手中的啤酒,对高悬夜空的明月缓缓将瓶身倾斜。

    顷刻,斯莱瑞瓶中的酒液倾洒而出,溅落在地,酒香四溢,萦绕鼻尖,于月色下亮起点点星光。

    “敬无畏,敬死亡,敬新生。”

    他微微张嘴,像在吟诵。

    疯狂潜藏理智的皮囊下,恶魔如愿戴上崭新的天使面具,光明正大地蚕食人类的欲望,祂赠予他们新生,又把他们逼入绝路,除了死,他们别无选择。

    “Cheers。”

    他也将迎接他的新生。

    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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