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倒霉透了。
你想。
踩到空心的沙地就算了，偏偏踩到之后掉下来的是自己和阿琉培。这简直是比独自一个人掉进洞里还地狱的展开。
“xx？”
雷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
只见塌掉了一个大洞的沙地的洞口旁边探出三人的脑袋。大概是略显漆黑的洞中阿琉培手中的火把格外显眼，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这里，稍显遥远的距离让他们的脸在你看来有些模糊不清。
“还好吗？”这次说话的是卡尔叔叔。他正小心的拿着火把防止它脱手掉下去。
“我没事啦。”抬手朝他们挥了挥，你冲他们喊道，然后看了一眼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阿琉培，“阿琉培先生也没事，大概。”
“最后一个词语可以去掉。”阿琉培抬眸看了看手中火势略微微弱下去的火把，眯起眼睛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雷内似乎点了点头，你隐约可以看见他绑起的发辫滑到了他的肩膀上。暖色调的火光的照射下他的脸从这个距离看就像蒙了一层橙色的纱，“你们那边有什么可以爬上来的路吗。”
“没有。”你闻言四下看了看。这块塌陷的坑洞貌似连接着其他地方，阿琉培的火把往四周照去时火光能明显照出不知名洞穴的入口，“不过这里好像连了其他地方。”
雷内安静了一会儿。
由于感觉不太对劲，你抬头去看怎么回事时发现他似乎在和卡尔叔叔说什么。紧接着卡尔叔叔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雅各布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这是在干嘛。你嘴角抽了抽，一时没搞明白上面的人在做什么。
“这个坡估计只能单向走。”
旁边的阿琉培不知道什么时候踩着坡上凸起的石头向上爬了一段距离。只不过在这个距离停顿了一会儿后他没有再继续往上爬，而是跳了回来，甩了甩手上的灰喊了一句。
“这个坡上段比下段更陡，方才我们掉下来时估计是直接掉在了这个坡的中下位置，所以一路溜下来了。”
你被他说的一愣：“所以…阿琉培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没办法上去了？”
上面的几人终于停了动作。
“底下一点路也没有吗？”卡尔叔叔松开拽着雷内衣领的手，将火把塞给他，蹲下身似乎是展开了地图，大概是在找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点。
“有倒是有。”不等卡尔叔叔找完，阿琉培便像是想起了什么，偏头去看你旁边那一大团漆黑，黑色的眸子映出火把的火光，“这边这几个山洞顺着走应该可以到我们目的地的山洞。”
“没有问题吗？”卡尔叔叔问。
“除了使用的时间会长点。”阿琉培语气听起来很肯定。
卡尔叔叔不再说话，大概是在思考分头行动的可行性。雷内则蹲在旁边，托着下巴思考着什么，色调偏黄的绿眸时不时看向你，弄得你感觉有些不自在。
而雅各布的担忧就很明显了，连十根手指都相互交叉拧在了一起。
老实说你并不太想单独和阿琉培相处。般若团的团长对他说了什么你们尚不清楚，所以阿琉培这趟旅程极有可能别有所图。更别提在这种地洞中他趁机做些什么再把你灭口，伪造成意外都轻而易举。
不过现在想上去也上不去，倒不如跟着阿琉培去山洞里走走看。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指不定你还能因此发现什么。
“快点做决定吧各位。”
阿琉培催促道，好像不是很理解这时候为什么要思考这么久。
“xx觉得怎么样？”同身边的两个人耳语了一阵，雷内低下头去看你，蹲下身右手撑着沙地喊了一句。
看着跟准备往下跳似的。你不由得想。
“我是没关系。”抱着可能可以捞出什么的心态，你冲他摇了摇头，回答，“雷内你们就从上面走吧，我没事。”
这就好像是达成了某种奇异的默契。你话音落下的后一秒，雷内便撑着沙地站起身，和周围的二人说着什么。
“那就这么定了。”没过一会儿，卡尔叔叔清了清嗓子，冲着阿琉培远远地点了点头，“兵分两路吧。阿琉培先生就带着xx走底下的洞穴。”
这个决定下的比方才快得多，以至于阿琉培疑惑地在你们中间看了又看，像是在思考是什么让他们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他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像很快是把这个插曲抛之了脑后。
“早这么说还能省不少时间。”阿琉培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那么，跟紧我。这个火把有点微弱了，我们快点行动，免得它突然熄灭了我们还没有出去。”
你点了点头。
“xx。”在你们停止交流准备前进时，雷内再次开了口。你循声抬起头看过去，大概是距离有些远，他的声音在你听来有些失真，“路上小心，我们在山洞见。”
你安抚性地冲他笑了笑。
“我还以为他刚才会跳下来。”余光往上看了一眼，阿琉培握紧略有些起刺的火把，很随意地道，“毕竟那小伙子蹲都蹲下来了。”
“雷内不会跳下来。”你摇了摇头否定了他话，“雷内顶多会有一点这个想法，但他不会做。”
因为你们两个都很清楚，你们兵分两路，在去往山洞所用时间你和阿琉培更多的情况下，先到的雷内他们就可以先行展开研究。
没有外人在场，取样等行为都不会受制。清楚了这一点，不管是他还是雅各布亦或是卡尔叔叔都不会选择跳下来和你们同行，这不难理解。
所以方才你仅仅只需表出无所谓的态度，你知道雷内会理解你的意思。
你的语气过于笃定，以至于阿琉培顿了一下才接话。
“你好像很了解他。你们三个是亲兄妹？还是亲姐弟？”
此时洞口边的人影已经散去。
面前的山洞漆黑一团，火把的光就好像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缕萤火，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噬。
“啊？这个的话，都不是。”盯着上窜的火舌看了一会儿，你摇了摇头，“我们相互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在一个孤儿院里被收养走而已。”
在水仙十字院的时候，你最开始一度以为雷内和雅各布是亲兄弟，不过后面雷内告诉你他们只是各自的父母同时出了事所以一起被送进来了而已，他们之间也并无血缘关系。
与和你的关系一样。
“这样。”阿琉培若有所思地看了你一眼，然后望向前方，举着火把往前走去。
他的声音被山洞里吹出的风带到你的耳边。
“难怪。”
18.
漆黑的山洞如你所想的那般难走。
哪怕阿琉培已经将火把举到了前方，火舌甚至可以舔抵到身侧的岩石，前方的路依旧大片漆黑，让你觉得每迈出一步都有踩空的风险。
大概是掉进塌陷的洞里这件事让你隐约有了点心理阴影，你每走一步都要下很大的心理功夫。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掉进了什么陌生的洞窟，然后被阿琉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对于踩空的恐惧战胜了你想与阿琉培拉开距离的本意，现在你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从一开始进山洞的半米缩短到了你拽着他的衣服下摆走在他身后。要不是体型差距过大打不过，你都想直接把火把抢过来自己拿着走了，这样实在没有安全感。
“那个……阿琉培先生，我们还要走多长时间？”你们之间的氛围寂静的可怕，这样下去只会无端加重你的恐惧。你只能试图找一点话题缓解气氛，斟酌了片刻后问了这个你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个吗？”阿琉培倒是接话接的很自然。他调整了一下握着火把的左手的姿势，肩膀靠着岩墙往前走，语气漫不经心，“我也不清楚。没实际走过。”
“……啊。”
你安静了片刻。
早知道不问了。
一开始能对雷内他们表态说自己无所谓就是因为你觉得阿琉培应该是走过这条路的（没走过怎么知道用的时间长不长呢），危险性不会很大，这一路走过来也是抱着这么个想法往前走。
有人领路总会比自己乱摸索来的好。
结果现在阿琉培告诉你他实际上也没怎么走过这条路。这句话带给你的后果就是你现在觉得阿琉培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无头苍蝇式的胡乱摸索。
“我感觉我出不去了。”你小声嘟囔。
“好了安了，我开玩笑的。”大概是察觉到了你的悲观，阿琉培叹了口气，解释道，“现在看大概再往前走个把小时就差不多可以上坡了。”
“走上面的路的话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到了。我们就只能通宵走了。”
阿琉培的找补稍微起了点作用。至少现在你感觉好受了一点。
就只有一点，不多，毕竟这话比起真话听起来更像是为了敷衍你。
经此一遭你也不太想开口说话了，免得阿琉培又说出什么让你希望破碎的话来，干脆保持沉默。
气氛再次陷入僵持。
事实证明，在安静的环境里人很容易走神。比如现在，你的大脑就开始慢慢的放空，各种或真或假的场景就如同幻灯片一样循环播放。
不知道雷内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你们孤儿院是只有你们三个玩的好吗，还是还有别人。”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你听见阿琉培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像是犹豫再三后才斟酌着说出的这番话。
彼时时间大概有些晚了，你感觉细密的困意开始蔓延开来，说话的语调带了点拖长的尾音，眼前的火光明灭。
“这倒不止。”你回答他，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在这种地方犯困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有阿兰和玛丽安。”
时隔几年再度提起这两个名字，你细密的困意下开始翻涌起浓浓的不真实感。
埃马纽埃尔先生大概是铁了心不想和周围人再有任何来往，搬家之后完全没有联系卡尔叔叔。再加上现在你们来了须弥，联系上阿兰他们几乎就成了不可能。
最坏的可能是他们已经搬离了枫丹。但事实与否你们也无从知晓。所以出于可能就像和副院长一样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们相互之间都尽量避免去提起阿兰和玛丽安的名字。只是会有时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表露出思念。
就好像雅各布小心翼翼保存起来的羽毛与怀表，雷内总是加粗表示要去找的在笔记末尾的名字，你种植在家里花盆里的向日葵，你们三个都小心保存好的照片。
你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阿兰和玛丽安不可能会和埃马纽埃尔一样真正与你们断绝来往。只要等到未来，你们一定终有一天会重逢。
你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你感觉鼻子有些发酸。某种意义上说，阿琉培这个话题倒是很好的解决了你不想犯困的问题。
“行吧。”阿琉培没怎么注意你的情绪变化。他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聊天很容易把天聊死，终究是放弃了挑起话题的想法，安静下来。
无尽头的下坡路也正好在这时迎来了拐弯处。橙红色的火光跟着你们前进的步伐拐进了黑色的前方，照亮了侧边的岩壁。
你抬头时恰好看见了被照亮的岩壁上绘制的图案。
“……咦，怎么……”
你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被火光照亮的岩壁上，绘制了一幅巨大的莲花盛开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