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卫夫人

    “小姐,今日咱们穿哪件衣服好呢?”丁香在衣架边徘徊,望着那一排衣服,有些挑花了眼。

    “相公这么早就又出去了么?”温妤竹轻抚着一件淡蓝色的纱衣,淡淡问道。起床时又未见他,她原本并不在意,反正已不是第一次,心里想着是不是又出门置办回门礼了。

    丁香点点头,取下纱衣帮小姐换上:“据说,沁瑶小姐伤好了,她躺了这么些时日,实在闷的慌,所以一早便缠着姑爷带她出府散心去了。”

    他俩又一块出门了?温妤竹揉了揉太阳穴。细想起来,进门这些日子,苏文霖跟陆沁瑶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她这个新婚妻子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上许多。就连那日去摘梅受了伤,他对陆沁瑶的关心也是毫不掩饰,明眼人都看的出他有多在乎她。

    虽然昨夜的温存历历在目,可现在,心头的那根刺似乎扎的更深了。

    罢了,不想这些了,庸人自扰。

    既然他俩都不在府中,不如去看看卫夫人。自从那日敬茶后,就一直未见过她。那小公子也一直在养伤,自己进苏府后还从未探望,也该去见一见。

    温妤竹让丁香备下一些补品,既是摔伤了腿脚,上好的跌打药也备了一份。这还是当初在温府时自己亲手调制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银杏有些担心:“小姐,你真的要去看卫夫人和小公子?沁瑶小姐说过,他们不好相处,叫咱们躲着点。”

    温妤竹一边检查着药品,一边笑道:“我知道。终归是在一个屋檐下,难免时时碰面,有些事还是周全些比较好。”

    银杏还是不放心:“那小姐你最好当心些,别被他们欺负了。”

    温妤竹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我们又不是去找人吵架闹事,带着礼品上门探病,怎么会被欺负了。”

    银杏揉揉脑袋,有些委屈:“那倒未必。我是一心为小姐着想,这世上总有些不讲理之人。就像见礼那日,老夫人——”她声音小了下去,抬眼看了看小姐云髻上的头钗,眼中泛起担忧。

    温妤竹瞧着她那样,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轻笑:“好,为了不辜负你这一片心意,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再说,这府中又不是人人都像老夫人一样。今日咱们礼数尽到了,这合府上下也挑不出咱什么错。若与卫夫人合不来,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银杏点点头,小姐确实思虑周详。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那卫夫人千万别跟老夫人一样欺负小姐。

    几人来到娴月居,外面的小丫鬟看到她们过来,忙进去禀报。

    温妤竹四下打量一番,这娴月居不似苏府别的院落那般姹紫嫣红,倒是种着不少梨树,如今正逢千树万树梨花开,洁白一片显得清新淡雅,倒是别具一格。

    片刻过后,小丫鬟出来领着她们进了内堂。卫夫人正在桌前绣着什么,看到她们进来,略微抬了抬头,接着又低下头去,淡淡开口说道:“少夫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娴月居来?”

    温妤竹上前施礼:“卫夫人,听闻小公子前几日受了伤,今日得空特来探望。”

    卫夫人停下手中的活,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少夫人有心了。既然来了,就进去瞧瞧吧。小儿刚睡醒,正精神着。”说着便吩咐人领着她们进了内室。

    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吵嚷:“不喝,我不喝,药太苦了,我不喝!都喝了这么多天了,腿还是疼,我再也不喝了。”

    温妤竹进了门,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正坐在床上把玩着一个藤球,见有人进来,他直直将手中的藤球丢向她们。

    众人一阵惊呼,那藤球却被银杏一把抓住,然后在空中抛出几个花样,稳稳接住。

    男童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乐呵呵的直拍手:“哇,姐姐你好厉害。能教教我吗?”

    温妤竹从银杏手中接过藤球,柔声笑道:“好。不过要先等你养好伤才行。你乖乖吃药,我就让银杏姐姐教你玩。”

    男童立刻手舞足蹈起来:“我吃我吃,快拿药来!”

    一旁的小丫鬟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看妤竹。床上的小人还在叫:“哇哦,又来几个漂亮姐姐,咱们府里的漂亮姐姐真是越来越多了。”

    卫夫人呵斥道:“文泽,不得无礼。这是咱们苏府的少夫人,你该叫她嫂嫂。”

    文泽直摇头:“叫嫂嫂多难听,我还是想叫她漂亮姐姐。她比沁瑶姐姐还要漂亮些。”

    听到“姐姐”二字,温妤竹突然想到陆沁瑶,她也是只叫她姐姐。只是每次听到陆沁瑶叫姐姐,她的心里总有一番别样的味道。如今这六岁孩童这样单纯的叫她,倒叫她听出满满的童真。她打趣道:“不打紧,叫姐姐不更亲切些么?我叫温妤竹,你就叫我妤竹姐姐,这二位是丁香姐姐和银杏姐姐。银杏姐姐藤球玩的可好,等你的腿好了以后,让她陪你玩。”

    文泽开心不已:“这几位姐姐很好,陪我玩藤球。不像沁瑶姐姐,总不爱理我。”正说着,忽然发出“嘶——”的一声,接着又不停呻吟起来。

    一旁的小丫鬟见状,连忙上前轻揉着他的腿。

    温妤竹瞧着文泽面色苍白,表情痛苦,豆大的汗珠已然渗出,身为医者的她忍不住想要出手:“卫夫人,我略懂医理,能否替他瞧瞧?”

    卫夫人看了看她:“既如此,便有劳少夫人了。”

    温妤竹走近床边,看着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小腿,用手轻轻碰了碰,文泽立刻发出惨叫:“啊~疼~疼!”

    温妤竹问道:“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卫夫人道:“是前几日贪玩,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这小子一向顽劣,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她的语气虽然平淡,却透着几分忧心:“都吃了好多副药了,仍然不见好,总听见他喊疼,甚至半夜睡觉都会哭醒。”

    温妤竹若有所思,看他刚才的样子,应该伤的挺严重。难不成是伤到骨头了?

    一名小丫鬟将药端了过来,经过温妤竹身旁时,一股浓重的药香冲入鼻腔。看她将药碗端到文泽面前,正要喂他服下,温妤竹连忙叫出声:“等等!”

    小丫鬟下意识停下手中的动作。温妤竹上前接过碗,仔细嗅了嗅碗中的药,然后问向她:

    “你是贴身服侍小公子的吧。我问你,小公子这几日恢复情况如何?”

    小丫鬟看向卫夫人,卫夫人开口:“黄莺,少夫人问你就如实回答。”

    那名叫黄莺的丫鬟想了想:“小公子的腿脚虽然能活动了,但总嚷嚷着酸疼。吃了几天的药似乎没什么效果。”

    温妤竹从头上取下一支银钗,将其插入药碗中。待取出时,银白色的头钗上已浮上一层淡淡的青黛。

    温妤竹盯着那层青黛,神色严肃起来:“卫夫人,这药是被人动过手脚,加了不该有的东西。”

    卫夫人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当真?你是说有人在我儿的药中下毒?”

    温妤竹将头钗拿到卫夫人面前,指着银钗上的青黛:“夫人应该知晓,白银遇上毒物便会发黑。这青黛颜色稍浅,说明毒性不强,但若多次服用,毒性会慢慢渗入。”

    卫夫人由惊转怒,气得脸色发青:“谁人如此歹毒,竟想害死我儿子?”

    温妤竹回道:“卫夫人稍安勿躁,这药倒也不会要人性命,只是让小公子这腿伤无法根治。即便痊愈,日后也只能跛足行走。”

    “这,这是要毁了我儿的一生啊!”卫夫人心惊不已,忍不住潸然泪下,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一旁的丫鬟连忙将她扶坐下来。

    床上的小公子见母亲这般,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感受到母亲受到了打击,而且与自己有关,顿时有些害怕,蜷缩在被子里,脸色也青白起来。

    温妤竹见状也不免心惊。仔细想来,好好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要毁了一条腿,再也不能肆意玩耍,处处比同龄人矮上一截。就算日后长大成人,拖着一条废腿也无法议一门好亲事。他既是镇远侯府的公子,日后也有承爵袭官的机会。但若双腿被废身带残疾,便只能困在这深宅大院中了此残生了。由此看来,这下毒之人的确心思阴毒。

    一个六岁的孩童能与人结多深的仇,要毁了他的一生?无非是大人之间的恩怨罢了,只是报应在了孩子身上。

    卫夫人平静了一会,终于止住眼泪。

    温妤竹问道:“卫夫人,小公子服这药有多久了?”

    黄莺在一旁答道:“三日了。府医特意叮嘱,每日早晚必服一次。除此之外,还有些外用的药,需每日替小公子擦上。”说着,便从床头拿过一个黑色的药膏递了过来。

    妤竹闻了闻药膏,然后命丁香解下文泽腿上的绷带,仔细查看一番,腿部皮肤有些泛黑,看来毒素已经渗入。幸好只用了三日的药,若再用几日,毒素侵入骨髓,这腿脚就真废掉了。

    温妤竹转身说道:“卫夫人若是信得过我,我便为小公子重新写副药方,请卫夫人让心腹之人去药堂抓来,在自己院中重新煎好服用。这外用的药,也要重新换掉。”

    “您为我查出这药中的端倪,我自信得过你。那就有劳少夫人。”卫夫人说完,忽然躬下身捂着小腹部,面露痛苦之色。一旁的丫鬟连忙扶住她。

    “卫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妤竹关切的询问道。

    卫夫人坐下,下人端上热汤,“不妨事,老毛病了,妇人之症。自从生了文泽,就断断续续发作,都习惯了。”

    温妤竹上前替她把了把脉:“卫夫人,你这病症,我替你调理就是了。虽不是什么大病,但若调理不好,也是够磨人的。”

    卫夫人缓了缓,看向温妤竹:“少夫人,这苏府中人大都不愿与娴月居过多亲近,你倒是善心的很。”

    温妤竹笑道:“既是一家人,自当互相关照。更何况这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是医者,见到有人受病痛折磨,就无法袖手旁观。”

    银杏在一旁插嘴:“卫夫人您就放心,我家小姐自小熟读医书,通晓各种疑难病症。你和小公子这下有救了。”

    卫夫人眉头松了松:“谢过少夫人。我儿这腿脚真能恢复如初吗?”

    温妤竹笑道:“卫夫人大可放心。文泽不打紧,年龄尚小,调养一番就能跟常人一样了。倒是你这病症,可能需要些时日,不是那么容易恢复。”

    “不妨事。”卫夫人看向妤竹,眉眼间多了几分恳切之色:“少夫人,我还有一事相求,望少夫人能答应。”

    温妤竹道:“卫夫人不必客气,有何事尽管吩咐。”

    卫夫人压低声音:“今日小儿药中有毒一事,望少夫人莫要伸张,先替我保密。就算是文霖少爷也不要告知。”

    温妤竹点点头:“卫夫人请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几人回到妤心居,回想刚才在娴月居的一幕,温妤竹不禁感慨道:“这卫夫人不知与何人结怨,竟遭人下毒暗算。”

    丁香思索一阵:“沁瑶小姐说过,她性情孤傲不好相处,想必这府中与她结怨的也有不少。”

    妤竹眸色一沉:“就算她性子孤傲些,可要在小公子的药中下毒,毁了他的腿脚,必是有深仇大恨。若只是一般的龃龉,大可不必如此狠毒。”她长叹一声:“看来,这苏府不太平啊。”

    银杏问道:“那我们真的不告诉少爷吗?”

    温妤竹点点头:“既然答应了卫夫人,就不告诉他了。卫夫人既不愿让人知晓,想必心中早有打算。这种事,少一人知道总是好的。”

    她心下了然,也许卫夫人知晓幕后黑手,不愿打草惊蛇。这深宅大院,不知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前院的桃花香飘了进来,香气清甜。温妤竹走出门,看着一片粉色,心中百感交集。

    这卫夫人倒也不如陆沁瑶所言,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并未对她失礼,至少待人不会流于表面虚与委蛇,也从未暗戳戳搞小动作,比老夫人那种暗中下手的好相处多了。

    可究竟是谁会在府中下此狠手?今日能在小公子的药中下毒,难保他日不会在膳食中作手脚。看来,要想在这府中安稳度日,凡事得多留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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