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苏文霖刚刚回府,小丫鬟便跑来告诉他:“少爷,少夫人说有事要与你说。”
苏文霖闻言心头一喜,这是妤竹要跟他破冰了?果然,夫妻没有隔夜仇。就算她心里委屈,可在这府中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她始终要以夫为纲。
他乐呵呵的来到房中,见温妤竹正静坐在桌前,便上前握住她的手:
“娘子,你终于肯理我了?这就是了,床头打架床尾和,别再生气了。往后,我会多多疼你些。”
温妤竹抽回手淡淡开口:“我没空跟你生气。叫你来是想提醒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苏文霖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有什么特别的事,一切都如平常一样。再看温妤竹严肃认真的表情,一时摸不着头脑:“我实在想不起来,请娘子明白示下。”
温妤竹有些不满的扭过头:“我们成亲几日了?你不觉得早就应该带我去温府回门了吗?”
苏文霖恍然大悟,最近府上接二连三出事,竟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他一拍脑袋:“对呀,娘子,实在对不住,是我疏忽了。幸好你提醒,要不然在岳父岳母面前罪过可大了。”
他看了看温妤竹,额头上的伤痕依然醒目,还有那放在软垫上的胳膊,轻声说道:“可如今你和瑶瑶都受了伤,不宜外出。你这个样子回去,你爹娘看到不免会担心。不如,你先在府中将养着,我会日日让人送最好的药膏来。我答应你,等你伤愈后一定第一时间陪你回去。”
温妤竹垂下眼眸。
你是担心我的身体,还是放心不下沁瑶?你是真怕我爹娘担心,还是怕他们看到我的伤问责你?
不过有一点她是认同的,她头上手上都带着伤,就这样回温府,只怕会吓着爹娘和哥哥。他们一向把自己捧在心尖上,如今自己出嫁了,不像往日那般朝夕相处,自己实在不能让他们担心。
她神色平静,淡淡回道:“夫君说的是。既如此,便多等几日吧。”
苏文霖有些尴尬,本以为温妤竹是要跟他和解,却没想到自己忘了回门的事,反而让二人的误会加深。也怪自己,回门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一点都不上心,反倒显得是自己忽视了她。
这下,他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看样子,只能好好筹备去温府的事,才能修补夫妻关系。
三日后,陆沁瑶早早便来到妤心居。温妤竹正如敬茶那日一般对镜梳妆,陆沁瑶依然像只蝴蝶一样扑了进来:“姐姐,多日未见,我可想你想的紧。今日刚刚能下床走动,我就马上过来看你了。”
温妤竹老远就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所以并不意外:“妹妹有心了。妹妹应当多多休息才是,怎么来我这里了。”
“姐姐,你不知道,整日待在房中,我可要闷坏了。幸好文霖哥经常来陪我玩。”陆沁瑶一边不经意的说着,一边走近前,对着温妤竹仔细端详一番:
“哇,姐姐,你的伤可好些了,痕迹淡了许多。看来,我让文霖哥给你的膏药的确管用。太好了,要不然真可惜了姐姐这张盛世美颜。”
温妤竹不自然的笑笑:“多谢妹妹记挂。”
“姐姐,你的膏药都用完了吗?我又给你带了不少。”陆沁瑶边说着,边让贴身丫鬟香荷打开随身带来的小盒,将里面的药拿出来一瓶一瓶的摆在桌上:“这些药都是文霖哥特意为我求来的。他知晓我平日顽皮,爱受伤,所以备下不少。我每样都试过,非常有效的。”她指着左边脸颊笑道:“姐姐你瞧,我这里曾经被石子割伤过一个大口子,当时血流如注我都吓坏了,以为从此以后就没法见人了。可你看看,现在哪还看的出半分痕迹?都是每天擦这些药膏滋养的。”
温妤竹看了看桌上那些精致的瓷瓶,的确跟苏文霖每日给她的是同一种。
“妹妹费心了。”
陆沁瑶又笑了笑:“听闻前日姐姐想让朱大夫治伤,可朱大夫为我煎药怠慢了姐姐,妹妹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姐姐你心中千万不要怪责他们,平日也是我胡闹惯了,所以姨母和文霖哥都宠着我。你刚进府下人们一时没习惯,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我会交待下人,日后姐姐的事一定要放在心上,万不可敷衍。”
温妤竹摆摆手:“妹妹不必如此。我心里清楚,这事是府中下人不懂规矩,不关妹妹的事。妹妹也受伤不轻,要朱大夫照拂也是理所应当。妹妹一向深得母亲欢心,下人们自然不敢怠慢。”
陆沁瑶微微一笑,随即拿起妆台上的螺子黛:“来,姐姐,今日还让妹妹帮你上妆吧。几日不曾下床,姐姐看看妹妹的手艺是不是生疏了。”
温妤竹没说什么,静静的坐在镜前,任由陆沁瑶在她脸上描眉添妆。
“来吧姐姐,你出来看看,我有好东西给你看,包你喜欢。”
陆沁瑶拉着温妤竹走出门外,只见妤心居前栽满了桃花,姹紫嫣红甚是好看,映得妤心居宛如桃林仙境。风一吹,淡雅的花香瞬间飘进每个角落。
“姐姐,这桃花开的正妙,我刚刚与文霖哥从后山采了许多,移摘在咱们苏府。这几株开的最艳,我特意拿来给你放在房中。桃花清香,对你可大有好处。来,你先闻闻,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许是闻着花香,温妤竹心情舒畅不少:“沁瑶妹妹有心了。妹妹待我这样好,我也有样东西要赠与妹妹。”
温妤竹一使眼色,银杏从房中拿出一条绣帕,将它交到陆沁瑶手上。
“这是我特意绣给妹妹的,瑶枝,与妹妹的名字很是契合。”
陆沁瑶摸了摸绣帕,质感柔滑细腻,,是用上好的天香绢作面料,中间绣着一根碧色的枝丫,枝身晶莹剔透,如同美玉雕琢而成,当真栩栩如生。她开心的叫道:“哇,姐姐,你的手好巧,我要跟你好好学学!”
“妹妹喜欢就好。我还怕妹妹觉得不好看,不肯接受。”
“哪里,姐姐的手艺,只怕宫中的绣娘都比不上。”陆沁瑶举着绣帕不停摆弄,最后将其小心翼翼藏入袖中。
温妤竹转口问道:“为何今日不见你文霖哥?他没去找你玩么?”
陆沁瑶一扬手:“嗐,他近日可忙的紧呢。一直带人在外面置办东西。”
温妤竹疑惑道:“这苏府有什么是需要他亲自置办的?”
陆沁瑶咯咯一笑:“当然是关于姐姐你回门的礼物啊。”
温妤竹愣了愣,苏文霖这两日是去置办回门礼了?
陆沁瑶接着补充:“姐姐你不知道,昨日文霖哥还跟我提起,要好好准备带你回门的事,绝对不能再让你伤心。所以,这几日他可上心呢,样样都要自己亲自置办才放心。”
温妤竹沉默了。苏文霖这是想弥补自己吗?
陆沁瑶走后,丁香扶着妤竹进了内室,正准备服侍她休息,却见她摆了摆手。
丁香停下了手,关切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温妤竹问道:“丁香,你不觉得奇怪吗?沁瑶是相公的表妹,我既是苏家少夫人,她应唤我嫂嫂才是,为何每次见面都只叫我姐姐?而且这府中的人似乎都默许。还有,为什么相公的事情她知道的这么清楚?我这个枕边人倒像个外人了。”
丁香歪着脑袋:“也许,是表小姐年纪尚幼不太懂事,自由散漫惯了。再或者,是她见了你就觉亲切,叫姐姐是更想拉近与你的感情。至于这府中人,一向骄纵她,自然就随她高兴了。他们二人青梅竹马,关系亲密些也是有的。”
“是吗?”温妤竹盯着她,发现她眼神有些躲闪,怅然问道:“你是真这么想,还是只是在安慰我?”
丁香一时语塞。
温妤竹直视着她:“丁香,你陪着我从小一块长大,一直心细伶俐,我不信你瞧不出什么端倪。这苏府上下,无人与我交心,难道你也跟他们一样?”
丁香慌忙摇头:“小姐你别误会,只是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我不想小姐你多思。在这苏府不比咱们温府,那表小姐又是老夫人的近亲,更得府中上下欢心,要是小姐你一时冲动闹出什么笑话就不好了。”
丁香接着补充道:“我是一心为小姐你着想,表小姐的事不如先调查清楚。咱们刚进苏府,这里还没有可信之人,不如先静观其变。再或者,你直接问姑爷不就行了,也免得你总是胡思乱想。”
温妤竹怔了怔,丁香的确言之有理,自己既然刚嫁入苏府,还是不要多生事端。
“丁香,你说的对。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丁香眉头一展:“小姐且宽心。若有什么事,温国公府也会为你做主。你是温国公府嫡女,他们不敢怠慢你。”
温妤竹攥紧绢帕:“我倒不担心他们会怠慢我。只是怕这苏府中,藏着些不为人知的污秽。”
晚上,苏文霖进了房,温妤竹终于不再推脱。苏文霖大喜过望,搂着她柔声说道:
“娘子,你终于肯原谅我了。你不知道,这几日我为了你回门,可花费了不少心思。今日的桃花都瞧见了,可还喜欢?那几株最艳的可是我特意为你亲手摘的。”
温妤竹没有推开他。想着他这几日为自己用心准备回门礼,所以决定原谅他一回。她又想起心头的那个疑惑,终于控制不住的问了出口:“相公,为何沁瑶只叫我姐姐,却从不叫我嫂嫂?”
苏文霖微微一怔。
“叫姐姐不更显亲切么?”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玩世不恭,在她耳边轻言:“咱们早些歇息吧。”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堵住了口。她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丝,然后将她拦腰抱起,缓缓走近床榻。
第二日醒来,苏文霖照样已不在房中。温妤竹似已习以为常,只缓缓起身,对镜梳妆。
铜镜中,额头的伤痕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粉,稍打点粉便可遮掩。
只是能遮掩,让人瞧不出而已,却掩盖不了它依然存在的事实。